70. 意图上位的梭子蟹

作品:《她的副驾有人了

    这话脱口而出,听着倒像是指责。


    楚辞青望着男人倏然黯淡下去的脸色,差点咬到舌头,连忙放软了声音,带上几分慌乱:“怎么没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宋天粼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风尘仆仆,右手搭着一个黑色拉杆箱。


    额前几缕发丝被雨水打湿,松散垂落,眉宇间带着长途跋涉后的倦色,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依旧清明,此刻正一眨不眨,沉沉地望着她。


    他摇摇头,声音微哑:“雨大,路滑,没必要让你专门跑一趟。”


    说话时,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楚辞青脸上,仿佛她身侧那个存在感极强的男人只是一团模糊的背景板。“要出去?”


    明知故问。


    萧逸景暗自咬牙,上前一步,手臂虚虚环在楚辞青背后,姿态随意却带着隐隐的占有意味:“是啊,正打算出去吃个便饭。宋总出差辛苦,想必累了,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正好,”宋天粼这才像是刚刚注意到他,目光极淡地从他脸上掠过,重新落回楚辞青略显无措的脸上,“我也还没吃。不介意一起吧?”


    萧逸景目光一沉,正要开口拒绝,却听楚辞青道:“好呀,一起吧。”


    她没有看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他听出来了,喉咙里像被什么哽住,凉飕飕地扯了下嘴角:“既然青青这么说了,那就一起。”


    “叨扰了。”宋天粼十分自然地摁开电梯。


    电梯门合上,空间逼仄,气氛诡异得近乎凝滞,空气仿佛都沉重了几分。


    萧逸景有意挪动脚步,恰好隔在楚辞青与宋天粼之间,侧过头,状似无意地开口:“听说宋总好事将近,先道声恭喜了。”


    宋天粼眉梢未动:“何来的好事?”


    “这里没有外人,宋总何必藏着掖着。”萧逸景笑开,眼底却无半分暖意:“苏宋两家有意联姻,强强联手,我在国外都有所耳闻……”


    听到“联姻”二字,楚辞青不由想起两人那尴尬至极的初遇,脸上闪过一抹微妙的笑意,恰好落在萧逸景眼里。


    他心下诧异,随即涌起一丝隐秘的窃喜——莫非青青对他全无想法?不然怎会是这种反应……


    宋天粼淡淡瞥他一眼:“假消息。萧先生若再听见,不妨替我澄清一下。”他说着,抬手摁开电梯,目光转向楚辞青:“到了。”


    待萧逸景擦身而过时,又不轻不重地补了一句:“我的事,辞青都知道。”


    被他这意有所指的话弄得耳根一热,楚辞青下意识挺直了背脊,轻咳两声,忙不迭附和:“都是假的,没影的事。”


    两人一唱一和,默契得仿佛排练过,有种外人根本无法插足的亲昵感。


    萧逸景面色铁青,眼底几乎要喷出火来,妒意如毒藤般疯狂生长。


    电梯出口正对着地库。


    眼见楚辞青极其自然地走向那辆黑色迈巴赫,萧逸景抢先一步,堵在副驾驶门前,同时对宋天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指向后座,笑容无懈可击:“宋总辛苦了,坐后面能宽敞些,好好休息。”


    宋天粼却仿佛没看到他的手势,径直站在副驾门边,语气温和却寸步不让:“我有些晕车,坐前面会好一点。萧先生不介意吧?”


    他问的是萧逸景,眼神却看向楚辞青,眼神里透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和无辜。


    萧逸景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手依旧搭在车门把手上:“晕车?真巧,青青开车很稳,从不让人晕车。宋总可能是太累了,更该在后座躺一会儿。”


    “还是前面视野开阔些,能缓解不少。”宋天粼云淡风轻,“萧先生是客人,怎么好让你屈就副驾?这太失礼了。”


    两人身形挺拔,姿态从容,但空气里却仿佛有无形的刀光剑影在交锋,每一句都暗藏机锋,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被两人灼热的视线紧盯着,楚辞青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实在搞不明白两个加起来快五十岁的男人怎么能这么幼稚。


    “这样吧,你俩一起坐后面去。”楚辞青一把拉开后座的门,皮笑肉不笑道:“我算过了,今天副驾不宜坐人。”


    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两个男人都是一怔。


    最终,宋天粼率先弯腰钻了进去,坐定后还抬头对她笑了笑,“谢谢。”


    “不客气。”楚辞青轻声道,又看萧逸景,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威胁:不上就自己打车去。


    萧逸景下颌绷得紧紧的,最终还是压抑着满腔怒火,猛地低下头,钻进了车里,和宋天粼离得老远。


    吃饭的地方是萧逸景选的,是以前他们常去的一家私房菜馆,以蟹料理出名。


    餐厅环境清雅,包厢内古筝乐声潺潺,然而桌上的气氛却冷得能结冰。


    精美的餐具在柔光下闪烁,却映不出半分暖意。


    萧逸景熟门熟路地点了招牌的醉蟹。


    蟹端上来后,他戴上手套,拿起工具,手法娴熟地拆解出饱满的蟹肉和金黄的蟹膏。然后他极其自然地将盛满蟹肉的碟子推到楚辞青面前。


    “喏,你最喜欢的。”他语气温柔,带着显而易见的怀念,目光缱绻地落在楚辞青脸上,“以前每次来,你都嫌麻烦不肯自己剥,总是赖着我。你说……我剥的蟹肉最完整,最好吃。”


    楚辞青看着那碟精心拆出的蟹肉,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其实并不喜欢吃蟹,爱吃蟹的从来都是他。


    但偏偏他对蟹过敏,萧阿姨管得严,于是他只能装着给她拆蟹,趁机偷偷尝几口。


    她小时候心疼他,就装作很喜欢吃来配合他,却少有人知道她每次吃完都会肠胃不适,只是忍着不说。


    后来年岁渐长,这似乎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习惯。


    他沉浸于为她拆蟹、看她吃下的过程,享受那种被需要的满足感,而她,也就继续这样小心翼翼地装着喜欢。


    没想到这一装,就装了这么多年。


    白玉盘里的蟹肉饱满莹白,看在楚辞青眼里,却只觉得胃部隐隐作痛。


    吃,还是不吃?


    她心中纠结不定,脸上也难□□露出几分挣扎和为难。


    见她久久不动筷,只是盯着蟹肉出神,萧逸景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对坐在对面那个气定神闲的男人更是憎恶。


    都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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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这个该死的家伙,青青怎么会犹豫?怎么会拒绝他?


    就在这时,宋天粼动了。


    他起身,默不作声地将楚辞青面前那碟堆得满满的蟹肉挪开,换上了一盏小巧精致的白瓷炖盅,揭开盖子,里面是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火腿豆腐羹。


    楚辞青讶异抬眼,就见男人脸上温和的笑意:“醉蟹性寒,今天天凉,先喝点热羹暖暖胃。这家的豆腐是用鸡汤煨的,很鲜,你应该会喜欢。”


    没料到他会如此直接地横插一脚,萧逸景眼底的阴鸷几乎要压不住,捏着蟹钳的手指猛地收紧,发出轻微的“咔”声。


    他死死盯住宋天粼,锐利的眼神几乎要从男人身上剜下一块肉来,“宋总这是什么意思?青青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们之间十几年的事,需要你这个才认识几天的人来指点?”


    宋天粼坐回去,慢条斯理地用汤匙轻轻搅动着面前那盏火腿豆腐羹,热气氤氲了他清隽的眉眼,让人一时看不清他真实的神情。


    他平静地迎上萧逸景几乎喷火的视线,声音清冽而沉稳:“萧先生误会了。我没有指点你的意思。”


    “只是辞青最近胃不太好,医生叮嘱饮食要温软忌生冷。这醉蟹虽好,但性寒,又是冷盘,空腹吃确实不太合适。”


    这话像一个巴掌扇在萧逸景脸上。


    他记起侦探报告里楚辞青胃病的事,胸口更堵,冷哼一声,语气讥讽:“宋总倒是心细,连员工的胃病都记得一清二楚,真是个体贴入微的好老板。”


    “力所能及而已。”宋天粼淡淡回应,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刺,又看向楚辞青,提醒道:“李医生说你不能饿着,趁热吃。”


    “……谢谢。”楚辞青低声,舀了一勺豆腐羹送入口中。


    温热的、鲜滑的滋味瞬间熨帖了味蕾和肠胃,连带着抚慰了她紧绷的神经。


    看着楚辞青接受了宋天粼的“好意”,萧逸景面寒若冰。


    他猛地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白酒,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头的邪火。


    这顿饭的后半程,萧逸景不再试图布菜,只是沉默地喝酒,眼神像钉子一样钉在对面两人身上。


    宋天粼依旧从容,偶尔和楚辞青低声交谈一两句,或是自然地为她添上热茶,举止体贴却绝不逾矩,每一个动作都维持在恰到好处的界限内,反而更让萧逸景觉得刺眼。


    楚辞青夹在两人中间,如坐针毡,食不知味,只想尽快结束这场酷刑。


    好不容易熬到尾声,服务员送上果盘和账单。


    萧逸景一把拿过账单,看也没看就递出信用卡,试图夺回主导权。然而,宋天粼却更快一步,对服务员道:“记在我账上,算是为萧先生接风。”


    萧逸景脸色铁青:“宋总,你这是什么意思?说好了是我请青青吃饭。”


    “萧先生远道归来,我是东道主,理应由我做东。”宋天粼说,“而且辞青是我的朋友,没有让萧先生破费的道理。”


    “朋友?”萧逸景嗤笑一声,目光锐利地扫过楚辞青,语气冷得掉冰渣:“哪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