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寓意红火，财源滚滚当然是好的了。”赶着牛车送他们出来的社员满脸欣慰地看着刘细猛，“你总算是懂事了。知道感恩。”


    明眼人都知道大队长对他与妹妹关照很多，但是刘细猛对大队长家干的就不大像是人干的。幸亏去年年底开始，有了改变。现在总算是有点人样了。


    霍眠山他们走远了，刘细猛才扛着柴，领着妹妹去大队长家。


    看到刘细猛过来，刘彩月直接忽视，扭身回了房，还把门摔得震天响。


    刘小媚往前走的脚丫子迈不动了，迟疑地看着自己亲哥。


    刘细猛忽的转身，想离开。他不想讨人嫌。


    可是在转身之际，看到了妹妹懵懂的目光，他心软了，为了妹妹，他得往前走，得跟人处好关系。


    深深呼吸了一下，刘细猛坚定地扛着柴火进了院子，声音微弱地跟洪奶奶以及大牛夫妻俩打招呼，刘小媚跟着叫人。


    “三奶奶，我跟妹妹来给您还有伯伯伯娘他们拜年。”他把柴火扛到厨房门边上，努力扯着笑容说吉利话：“我没有什么好东西带来，这捆柴就当是我们孝敬您的。”


    说完了，带着刘小媚飞快地跑了出去。


    “有长进了。”洪奶奶笑呵呵的，一点没有怪他没跟大队长夫妻来道别。


    “就这样还算是有长进了？”孙媳妇胡小欣怪声怪气的，“谁家上门来就扛着一捆柴来的？供销社的果子不能买，山上的野果子总能捡到一些回来吧，他倒是厉害，背捆柴就来了，还大年初一去，让村里人都知道了他大年上山砍柴给我们！”


    这也太有心机了吧！


    这回，儿媳妇的话，真真合乎她心思，就在厨房里朗声回应：“就是。看着他来我就躲了。要真心感激我们，先前怎么没有给我们看柴火，现在春节搞这一出，分明就是想赚名声。”


    “好了。你别絮叨了。都帮他了，又拿了人家的东西，可别要在人前诉苦。到时候被人笑话吃相难看的就是我们了。”大队长的声音从门后传出。


    大家定睛一看，才发现大队长拄着拐杖到了客厅门口。


    因为大队长一锤定音，刘彩月这才没有絮絮叨叨那么多，哼了一声，又在厨房忙活，只不过锅碗瓢盆都噼里啪啦的震天响。


    “你不想洗碗，就放那里留给我这老家伙洗。再不济也叫你儿子去洗。不然摔坏一个碗，那寓意也不好。”洪奶奶语气平静地朝着刘彩月说。她平日里很少生气的。这回也是见着大过年的，她不希望家里的好运被破坏，这才开口提醒。


    听着洪奶奶的话，刘彩月也回过神来。她狠狠地抓着自己的双手，告诫自己不能再因为某个不相干的人动怒。


    看到门口的柴，她撇了撇嘴，想当没看到，却不知想到什么又走回来，单手提到灶房里去，“把‘财’送回来，挺好！”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霍眠山他们回到县城的时候，天还没黑。


    祁英主动说在家里过夜，“反正有根哥回了老家，正好有床、有铺盖。”


    “我正想说呢。”霍眠山乐不可支的，“那晚上我们喝一杯？”


    “我没问题。”祁英说完就担忧起来，“你去哪里弄一瓶酒来？”


    霍眠山朝着云潇潇那边眨了眨眼，“你嫂子她早就藏了一瓶酒。只不过不是什么有名牌的。”


    “那有什么？”祁英自嘲一声，“我也不是哪个铭牌上的人。普通酒水就得了。”


    “行。我去问问潇潇，酒藏哪儿了。”霍眠山转身走向正洗菜的云潇潇，“潇潇，先前你从婶子那里拿回来的酒在哪里？今晚我们喝一杯呢。”


    云潇潇一点儿都不意外，“在我们卧室高柜最上一层。那是梅子酒哦，跟白酒两个味的。”


    “梅子酒？我只听过，没喝过。正好试试。”


    霍眠山兴致冲冲地回去拿了酒，给祁英看了看，当即拔掉酒瓶的塞子闻了闻，满意地点点头，“确实不同。香甜香甜的。祁英你闻闻。”


    祁英凑过来闻了一下，顿觉香味扑鼻，“这我还是第一回见。是什么酒？”


    “潇潇说是梅子酒，是婶子送的。应该就是跟农家腊酒一样，都是社员们自己做的。”


    “菜洗好了！”云潇潇在厨房门口喊霍眠山，“饭煮了没？”


    霍眠山啪的一声拍一下自己的脑门，“忘记了。幸亏潇潇同志提醒，不然我们晚餐就是只有菜没有饭的了。”


    “那你还不赶紧？我不会动手的。”祁英这会儿也有心情开玩笑了，“我只带了肚子跟嘴来。”


    “想吃你做的那个芋条蒸肉。你明天后天来吃饭就得做那个菜了啊。”霍眠山拿了做饭的小铁锅刷了刷，装了几杯米进去擦了两遍才算完。


    而这个时候，小羽已经把烧饭的小灶烧起火来。


    “好了。等我把菜走做好了，饭也成了。”


    祁英本想说他来烧火的，但是看到霍眠山此时笑盈盈地跟云潇潇撒娇，“潇潇帮我烧火吗？要炒菜就顾不得烧火。”


    小羽眼力价不行，在那里自告奋勇，“叔叔，我来烧火！我烧火可厉害了！”


    祁英在一边笑得肩膀哆嗦。霍眠山要云潇潇在一边烧火，他做菜，夫唱妇随的多好？一个小屁孩儿凑热闹干什么？


    “小羽，我们去看看你小海叔叔回来了没？要是还不回来，就不给他留菜了。”祁英开玩笑说道。


    可小羽当真了：“还是留一点吧，不多，就半碗最多了！谁叫他不回家？”


    两人跟霍眠山说了一下，便走到外面马路上。


    霍眠山看祁英跟小羽出了院门了，立即双手抱着云潇潇的头狠狠嘬了两口，“好了，我开始做菜了。”


    意思是别来捣乱了。


    云潇潇嘴角微微往左边扯起来，切了一声，“我稀罕骚扰你？”


    霍眠山笑而不语。明显的他认为云潇潇是硬撑着罢了。


    晚上菜是素菜，所以他们就打算清炒藕片，白菜炒炸腐竹，再炒一个芹菜炒木耳，再做了一个香辣豆腐。


    腐竹在下锅前就用豆油炸，炸得两面焦黄才勉强算是炸腐竹。


    腐竹也要炸一下，这在云潇潇看来，有点矫情一样。明明就是单独加油盐煮熟也算一道菜了，非得炸一下再跟炒白菜混成一道菜。


    这要是村里摆宴席，这样弄可亏大了。


    “没事，难得新年，我们有闲也有点小钱，不亏我们嘴巴挺好。”霍眠山觉得大年初一吃素的就已经够委屈了，要是再窝窝囊囊地随便煮熟就吃，那真真没意思，可以说是虐待自己了啊。


    云潇潇想想，确实如此，又不是买的山珍海味的，这都是青菜豆腐，只是油用多了些而已！不用心疼。


    “对了，潇潇，上回我记错了。我们应该是在正月初八回老家，初十是祠堂庆灯，到时候我们就把我们俩的名字写在族谱上。”


    “初八回去？那我们初五回去上班得请假？”


    “是啊。幸好上两天就到了休息天，所以就请初九、初十、十一三天假期。”


    云潇潇想了想，觉得不多，就欣然同意，“不过，什么是庆灯？为什么叫庆灯？为什么一定要初十那天办庆灯呢？”


    “这么多问题啊？我的潇潇思考能力太厉害了。”霍眠山还没解释了，就开始夸她，夸得她快不认得自己了都。


    “太磨叽了，快说！”云潇潇红着脸催他。


    霍眠山一面翻炒着锅里的菜，一边解答：“庆灯，好像就是有了新出生的男孩，就得买一盏灯笼去祠堂那边挂上，在族谱写上孩子名字，同时还要祭祖。”


    应该是这样了吧？霍眠山也是个愣头青，所知都是以前看到的听到的，没有真实实践过，说话间也是底气不足。


    “小时候写一次名字，结婚成家又写一次。对你们男丁真是看重。女孩子的名字能写上去吗？”


    “这个，好像不能。”


    “那人家只有一个女儿，也不写那个女儿的名字吗？”


    “嗯。”


    云潇潇替那些女孩儿感到不值，也为她们感到伤怀。


    霍眠山被吓到了，“别哭了。我们那边的规矩，娶回来的妻子也能上族谱的，完整的名字。”其他地方的，他就不知道了。


    “太过分了！”


    霍眠山知道她说的什么，只是世道如此，他们也不能改变什么，“说不定过些年，女儿也当男儿一样了。就能写上了。”


    他放下锅铲，搂着云潇潇，绞尽脑汁劝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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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们回去跟族里的老人说一说，看看能不能改变一下。现在妇女也能顶半边天，也是顶顶厉害的呢。”


    云潇潇心里这才感到好受些，“到时候再说吧。那个，菜要糊了。”


    霍眠山赶紧松开她，凑近了锅里往里面看，又铲了铲，笑了，“放心。大年初一的，怎么可能让你吃糊了的饭菜？”


    云潇潇破涕而笑，“油腔滑调的。讨厌。”


    “这里又没外人，你就别口是心非了。我可知道你了，你喜欢我方方面面，任何一个样子。”


    云潇潇说不过他，不应该说不如他脸皮厚，索性不反驳了，只在他腰间用力拧了一下，“快干活！”


    而这时候，外面院子吵吵闹闹的，仔细一听是小羽跟祁英的声音，偶尔还能听到霍有海的嗓门。


    “奇怪了。往日他可是嗓门最大的。今天听着小声很多。”霍眠山疑惑地跟云潇潇道。


    云潇潇抬了抬下巴，“那你去看看。我来先煎一下豆腐。”


    霍眠山躲开她的手，“能有什么大事，待会吃饭的时候再问不迟。”


    很快饭菜就做好了。


    “快来端菜装饭！”霍眠山在门口喊了一嗓子，祁英、小羽飞快过来。只有霍有海磨磨蹭蹭的。


    霍眠山抬头一看，发现这人脸上又添了一道淤青。他挑了挑眉头，一点问他缘由的心情都没有。


    云潇潇却是好奇了，“你怎么不问问啊？我想知道。”


    霍眠山冷哼，“怕是会影响胃口。”


    云潇潇摇头，“只要不是我挨打，不管因为什么，都是我的下饭菜啊。”


    霍眠山无奈摇头，大手搭着她的头，轻轻推了一下，她便往前走了好几步。


    “我还没装饭！”


    霍眠山拿起灶台上的两晚饭，示意她看，“潇潇拿筷子吧。”


    霍眠山不问霍有海为何又挨打，霍有海自己就先招了，“小山，你不知道，我今日做了好人好事了！”


    “哦？”霍眠山看了他一眼，只一个哦字，就让他兴奋地讲下去。


    祁英很无奈。这是用十来分钟说服自己是做了好事，不会挨骂吗？


    “我送岳姗回家时，看到一个老头跟一个老太婆抓着一个年轻女同志进一个院子。那个女同志哭天喊地的说是遇到坏人，我就帮了一把那位女同志，谁知道，他们真是一家人，老头还给女同志物色了一个好儿郎当上门女婿。要不是我心里已经住进了岳姗同志，我铁定毛遂自荐！”


    话音才落，就被霍眠山迎面打了一筷子，“开年！”大年初一打人，可就是开年了。


    “哎哟，你打我干啥!我做好事了呢！”霍有海可委屈了。


    霍眠山只说，“帮人没错。但是你不该说因为有了岳姗就觉得当不成上门女婿是遗憾。以后若是说多了，岳姗同志肯定不乐意。所以你从现在起，就忘记上门女婿这个事。”


    霍有海觉得霍眠山是杞人忧天，忧虑过甚了，一点都没把事情往心里去。


    霍眠山说了一次就不想说第二次，索性就倒了4杯梅子酒，等着云潇潇给小羽倒了一杯汽水后，就邀请大家举杯：“希望我们在新的一年里，事业顺利，万事胜意！”


    “万事胜意！干！”


    接下来几天，霍眠山带着云潇潇也没有去哪里。等到初五上班时，还觉得时间过得快。到初七那天，就提了请假申请。计科长也是很快就放了假。


    云潇潇也是如此。


    请假原因也不能说真实理由，只说是结婚了，回去跟老家长辈那边见见面。


    霍有海挣扎了很久，还是决定跟着一起回去。


    所以，等他们一行四人风尘仆仆地到了村口时，可叫大家伙震惊不已。


    “村子里最有出息的孩子回来了！”


    当然还有最幸运的孩子——小羽。


    如今才多久，先前那个鹌鹑一样的小乞丐模样的小羽，已经变成了穿着鲜亮棉袄，面色红润，眼神明亮有胆气的孩子，真真成了城里孩子了。


    那个霍有明一家会不会来抢孩子？


    大家都这么猜测。


    但是也有人想得透彻，“现在抢有什么用。要抢也是等她长大成人能挣钱或者能嫁人的时候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