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湘美就坐在五爷爷旁边的座位上，与他们只隔了一个走道。


    走道上都是人，要是想走过去，人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还有鸡鸭乱叫，臭烘烘的味道，可让徐湘美难受得小脸煞白。


    五爷爷对她也没有太大的敌意，见她孤身一人的，也担心她被坏人盯上，就让霍老大跟她换个位置，“丫头，你过来吧。让你叔坐你的位置。不然真有个什么事，我都不敢见你爷奶。”


    徐湘美这时候也不矫情了，赶紧起身，“小五妹妹，我坐最里面可以吗？”她不想挤在霍小五跟五爷爷中间。


    霍小五默默让出位置，坐到中间这里。


    “谢谢，谢谢小五妹妹。”


    霍小五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没事。”


    五爷爷只当不知道她的小心思，这都无关紧要。看到自家孙女大方得体，还找到好姑爷，他就高兴，懒得跟某些人计较。


    附近的人看到徐湘美跟五爷爷他们熟悉，便不敢打她的主意，也的确是护着了徐湘美一番。


    这可把徐湘美感动得一塌糊涂。毕竟她前些日子才把对方的家人害得受伤住院，可人家不弃前嫌，又帮了自己。


    她想跟五爷爷道谢，发现五爷爷已经闭目养神，就只好又跟霍小五道谢。


    霍小五无奈极了，这谢来谢去的可累人了，她就不能让自己歇歇吗？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


    徐湘美还是蹭了霍家租的拖拉机回了家。因为她没有告诉家里人自己回来了。


    所以等徐家的人看到与霍家人同行而归的徐湘美，那脸色可是不怎么好看的。


    因为徐家跟霍家的人正在吵架。


    原来是前几天，霍有海的亲妈跟亲奶，醒来后知道了来龙去脉后，婆媳俩直接杀到徐家门前，站在大门外破口大骂。


    那一次徐湘美的亲妈程冬至恰好不在，家里都是大老爷们，还有徐湘美的一个才嫁过来的嫂子，根本不敢出去“应战”，所以徐家在五爷爷他们出村的那一天挨骂后，在程冬至走亲戚回来的今天被闻讯赶来霍大娘、五奶奶拦着骂。


    “……当真是什么人的种，就有什么样的人品。我们小海踏踏实实的上班，某些个人悄悄儿地跟着去了当护士了，去那里认识了新对象，就把我们小海往死里打。也是小海命大，才捡回一条命。要是小海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就不是骂骂就算了。”五奶奶平日里那是笑容可掬，看着就是极其慈祥的老奶奶，但是没想到吵架起来，竟然这样的凶猛。口水都喷到了程冬至脸上。


    倒是显得往日里大大咧咧的霍大娘变得斯文了许多。


    程冬至脸色发青地抹掉脸上沾到口水，开口之际又被五奶奶抢了先。


    “不是我倚老教你，你这从年轻时候就喜欢常常回娘家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总是回去，都忘记怎么教养孩子了！看看你的孩子！”


    “教养孩子难道只是我当妈的事吗？不是，这关你什么事。我的孩子好得很！别在这里乱喷。年纪大了也不是你乱喷的理由！都一把年纪了，总在外面乱骂人，小心被人骂老东西，老了老了缺口德”


    徐湘美的亲妈程冬至可不是怂包，以一当二地就跟五奶奶她俩对骂起来，互相揭短，从对方太公的短揭到霍有海跟徐湘美这一代。


    那阵仗可是让周围的邻居们看够了大戏，也长了不少见识。


    原来霍家祖上也有过纠纷的，也是同样的桃色纠纷，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徐湘美的奶奶原本是想要嫁给霍有海的大爷爷的，哦，就是那个霍眠山小子的爷爷，但是不知因为什么，就嫁到了徐家，还恨上了霍有海这边的。”


    “现在徐湘美又跟着霍有海那小子有纠缠了，真是奇怪啊。”


    对方的丑事都抖搂光的时候，拖拉机突突的驶过来，看到是五爷爷他们，五奶奶跟霍大娘当即就停止了骂人，颠颠地跑向他们，同声同气地追问：“小海怎样了？没事吧？”


    五爷爷摆摆手，“你们先停停。小海没事了。再修养一个月左右的就能回去上班了。就是这个年他就得跟着小山他们一起过。”


    “跟小山一起？那我放心。小山一向聪明又稳重。”五奶奶知道自己宝贝孙子没事了，心里的慌张与怨恨，瞬间就消散了去。


    程冬至这些不相干的立即被她抛之脑后，“走，老头子，我们回家，跟我好好说说小海跟小山他们。”


    霍大娘也是咧着嘴，拉着闺女的手问霍老大，“孩儿他爸，小五回来了，有根呢？不会他也会找到工作了吧？”这话说的声音可高了，让周围很多人都听到了，纷纷震惊地回头看他们。


    霍老大说了她一声，“小海还住院呢，我就让有根留下照顾他。”


    “啊，原来这样啊。”霍大娘顿时蔫了，还以为自己大儿子也有出息了呢。


    不忍心看母亲不高兴的霍小五小声道：“妈，我们快回家，我有好消息跟你讲。”


    “什么好消息，现在就告诉我呗。”


    “不行，回去再告诉你。”


    霍家婆媳跟霍家其他人就这样把徐家的人抛开。


    程冬至被气脸更黑了，拉着脸，原本容长脸显得更长了，只能对着忽然回来的女儿发火：“电报不打，电话也不打一个告诉我们你回来。要是知道你回来，我们总会让你哥去接你。免得占了别人的便宜。”


    徐湘美低着头不敢多说一个字，乖乖地跟着程冬至走到了家门。


    在他们走到家门的那一刻，大门从里面打开来。


    程冬至冷哼一声，“一屋子的窝囊废。人家都打上家门来了，还躲在窝里不敢开口。真是丢尽了脸。”


    没有看丈夫、儿子跟儿媳他们，程冬至将包袱仍在堂屋的竹床上，坐下来就盯着徐湘美问：“我问你，你到底是调到哪里去了？怎么又跟霍有海那个混小子凑在一起？”


    徐湘美也是有苦难言，“这个工作调动，哪里是我能说去哪里，单位就安排的呢。”


    “怎么就忽然就安排你？怎么不安排别人？”程冬至不信她。


    这叫她怎么说？她不过是跟朋友抱怨了一下跟自己有恩怨的霍有海在那个钢铁厂上班，没多久，自己就被单位调到这里来。


    当她发现自己被朋友出卖了，那真是有苦说不出。现在还要被亲妈骂，当即委屈汹涌而出，哭喊：“我被朋友欺骗出卖了！你总是这样，我有什么事，你从来不是先问我有没有受委屈，只觉得别人不欺负其他人只欺负我就是我的错！”


    当年被霍有海那样说她，妈她虽然在外面坚称自己没有错，但是私底下可是把她狗血淋头，说她不够自爱。不然霍有海怎么不去招惹别人，只招惹她？


    程冬至下巴收紧，两眼变得有些阴沉，说话间人已经紧走两步到了徐湘美的跟前，“你是说我错了？”


    “难道你没错？”这是她第一次敢这样反问回去。


    回应这句话的是程冬至的一巴掌。


    徐湘美捂住被打得火辣辣疼的脸，泪水如珠子啪嗒啪嗒地落下。她想岑小东了。岑小东他就算怀疑自己，也会听自己的解释，还会跟自己认错，而后会更加相信自己。


    她忽然没有了想说话的欲望，“反正我对霍有海没有什么心思，你以后大可以理直气壮地反驳回去。”


    说罢了躲进她的小房子里，拿着岑小东送她的围巾睹目思人。之前她还在想着要不要调离钢铁厂，可是现在她不愿意调离了。


    她要跟岑小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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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远离这里远远的。


    徐家发生了不大不小的家庭战争，而五爷爷那边却是喜气洋洋的。


    “哎哟，我的小五哎，那个婆婆的话真没错，跟着你爷爷行辈后边叫小五肯定有好运。果然能遇到好姻缘！”


    五奶奶搂着霍小五笑眯了眼睛，“也多得小山啊，要是他跟我们家处不好，人家可能会多些顾虑的。回头给小山捎带他喜欢吃的腊肉过去，顺便给那个小陈也送些。”


    五爷爷觉得五奶奶的安排很好，“那明天我就去问问我的老伙计们，看看谁家有多出的腊肉，我们给钱。”


    如今村里的人什么都缺，但是钱、票就是最缺的。


    想到了钱，五爷爷又拍了拍那一沓钱，“这些钱算是小海用他自己一身伤换来的，就单独给他150，算他自己的老婆本。剩下的300就是他还家里的钱，属于公中的，以后再找工作机会给二房。剩下50，一半给我跟老伴儿，另外一半就给老大。都算是小海给我们的孝敬。你们觉得这样好吗？”


    五爷爷的两个儿子都是老实的，自然没有意见，还觉得这样挺公平公正的。二房的那两个儿子更是觉得自己占了便宜，虽然他们也是羡慕，隐隐有些妒忌，但是还是为霍有海以及自家感到高兴的。


    毕竟公中有钱，找到工作的机会就大，那自己这一房不就有了出头的日子了吗？


    “还有就是小五以后的婚事，只要顺顺当当的，肯定跟小陈结成夫妻的。陈家条件好，我们也不能给小五拖后腿，到时候我们公中出五十块给小五做压箱底，再另外准备一个大衣柜，我奶奶留下的六把交椅，两把给小五。就是现在特殊时间，交椅仍旧藏好了，等以后风头过去了再送。”


    五爷爷细细地说着他的打算，“再置办一对热水壶，一对搪瓷盆，一对搪瓷缸，被褥若干，四季衣裳各一套。暂时这些。到时候看他们聘礼跟聘金来多少再安排。我跟你们说好，不管是大房还是二房嫁女，都按照这个规格来陪嫁，聘礼全部归到嫁妆里。唯独我们女方摆酒宴的钱，得按照习俗，从聘金里面拿一部分出来办，谁当父母的担心不够就自己再添点来。”


    这个置办规格，大家都满意得不得了，特别是霍大娘，挤在五奶奶身边拽着霍小五的手在那里傻乐呵。


    五奶奶都被这大儿媳的傻气气笑了，只笑着问霍小五觉得这样的安排怎样？


    还能怎样？当然很满意的。霍小五听到最后，扔下一句“都听你们的”，就捂着脸跑了。只是才回去不久，就又探出脑袋来，“爷爷，爸，你们得打电话给陈，不，给小山哥说我们平安回来了。”


    “对对对，老大你赶紧去打电话给小陈。小山那边，我明天给他打个电话，跟他透个气，让他知道我们小五的嫁妆，到时候需要他这个当堂哥的帮忙，也有底气。”


    次日中午接到五爷爷的电话，霍眠山都为五爷爷他们对霍小五的大方与疼爱感到意外。他以为，最多就是给几十元压箱底，再买一对暖水瓶，洗脸盆，水桶几套棉被算是可以的了。没曾想还多出那么些东西。


    晚上跟云潇潇说起这事的时候，两人都感慨不已。


    他们就没遇到这样的好父母、好长辈。


    那些人不来吸他们俩的血都算是幸运。


    “没事，眠山同志，以后我疼你。”云潇潇其实对自己亲爹妈的感情已经淡了很多。所以她反而比霍眠山更淡然，还能安慰他。


    霍眠山转头看向她，看到她眼里的豁达，还有对他的心疼，又释怀了一些，“好。我也会一直都疼你。”


    只是有些人是禁不住念叨的。隔了一日，云家那边的人竟然又找到了村里来，说是要云潇潇养家里的老人。奇怪了，她有父母、兄长姐姐，怎么就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