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盛夏，选礼服的时候，她们特意选的轻薄透气的面料。盛意站在红毯中央，感觉掌心出了细细密密一层汗。


    “盛意看这边。”


    “盛意看左边。”


    “再往这边来点。”


    “很好，再来一张。”


    ……


    前方端着摄像机的人，按下快门的同时不断发着指令。盛意调动眼神和身体，跟着他们的口号转动。在某个瞬间，甚至有种自己已是大咖的错觉。


    好不容易挨到红毯结束，盛意环顾四周，还是没看到小优。她从包里摸出手机，问她到了哪里。


    「再不来他们就收摊了。」


    小优说：「没事没事，赶不上就算了。」


    盛意被她的财大气粗镇住，「你要不看看你在说什么。」


    手机振动，小优不知又回了什么，盛意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往外走，无暇再去关注更多。


    「有没有搞错？？？？盛意这是去哪儿？」


    「晚点别又说这工作人员是新来实习的，一不小心带错了路。」


    「我们实习生不背锅。」


    「想什么呢，能来这里干礼仪的，都是万中选一的佼佼者，你想实习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磕头。」


    「所以你是说，盛意、真的、没有、走错？」


    盛意跟在工作人员身后，一开始，还能隐约听到红毯上传来的声响，一段时间后，周边一丝嘈杂也无，只有微风轻拂着耳廓。


    环顾四周，草木葱郁。盛意手心的汗早已干透，她忍不住问一旁引路的礼仪，“我们这是去哪里？”在这样的环境里，就连声音都不自觉刻意压低。


    对方穿着修身旗袍，头发挽在脑后，闻言冲她柔柔一笑。


    两人最终停在一扇大门前，高大的门扉紧闭，对方轻抬手臂，做了个请的手势。


    与此同时，吱呀一声，大门从里轰然洞开，有管家模样的人笑着走来，“欢迎莅临春萤慈善晚宴。”


    盛意攥着手包，懵懵然跟着迈过半膝高的门槛。


    和外部的葱茏绿意不同，内里的配置当得起一个雕栏玉砌、纸醉金迷。


    繁复的水晶吊灯高悬头顶，盛意恍如迈入影视剧中的场景。或许，灰姑娘穿上水晶鞋，乘坐南瓜马车，奔赴的就是这样的情形。


    众人执着高脚杯，或斜倚着墙壁，或悠闲地叠腿坐在那里，在身前划定一片独立的天地。


    盛意眼神咕噜噜转了两圈，发现整个厅里，除了最初引路的管家，几乎看不到工作人员的痕迹。这里的嘉宾，被全然放养。


    有相熟的人围成一圈交谈，也有人闭着眼睛谁也不看。她悄悄扫了两眼，全部是陌生的脸。


    她不知道，小优的邀请卡，怎么还会有下一趴，但身处这样的情形下，紧绷的心也跟着缓缓放下。在这里，没人有多余的心力关注你，多她一个蹭货，也不会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难道今年的慈善晚宴，又升级了玩法么？说不定身旁那些男男女女，也都是砸钱来体验生活的二世祖。


    盛意默默往旁边挪了挪，这一动作，反倒吸引旁边的小哥饶有兴趣地和她攀谈了几句。


    虽然现在的场景处处透露着诡异，但盛意也没有忘记，最初打算来这里的目的。她脸上挂着笑容，认真倾听，在适当的时机，恰如其分地接上几句，让话题得以延续。


    一场闲谈，二者尽欢。


    送走对方，盛意赶忙找了个角落，拿出手机，正准备跟小优勾兑下现下的状况，却感觉到不远处有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抬头去看，猝不及防，望入一汪幽潭。


    相较大厅中央，此处的灯光笼着一丝昏黄，以至于盛意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这里已是旁人的地盘。


    温时礼立在墙边，一手挽着外套，衬衫领口松松耷拉在锁骨上。他身着正装，动作里却带着些不羁放浪。有点像……舞台上那个肆意挥洒不可一世的王。


    除了极为正式的场合，温时礼更倾向于休闲舒适的风格。这是盛意冲浪时从他粉丝那看到的，而且据说，这个结论已经经过广泛的数据论证。


    其实不管是正装还是休闲装扮，穿在衣服架子上，怎么都不会难看。比如现在，他这么随意瞥过来，盛意却感觉心漏跳了一拍。


    那疏懒的目光，只有真正对上，才知道自己早被锁定在他的眼眶。


    温时礼怎么会在这儿？难道小优说的朋友就是他吗？不要啊这也太尴尬了。


    盛意攥着手包中的邀请卡，心底无声尖叫。


    本来，以两人的地位和资历，绝无可能出现在同一个场地。


    他出席的高端活动和晚宴，她想蹭都摸不到边，即使不幸受邀出席同一场宴会，只要他有心，二选一的抉择中，她只有被放弃的份。


    盛意眼睫轻眨，缓缓将心中翻涌的不安压下。


    短短几瞬，已经足够她看清，角落里，除了他们，还四散着三五个年轻人。估计都是到这里躲个清净。


    此时，他们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他们身上。


    电光火石中，盛意陡然想起自己的身份。


    她努力干咽了两下，微微挪动步子，往温时礼的方向靠了靠。


    绯闻女友嘛，遇到正主，不是携手炒作恩爱戏码，就只能等着被拆穿。


    热搜上了这么久，一开始的时候盛意也会忍不住忐忑，不知温时礼那边什么时候会动作，而到时，她又是否真的能承受。


    在知道他和Amy的关系后，这种忐忑，又重新将她攫住。


    盛意一边挪动脚步，一边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害怕。越表现得落落大方，越不会被人看了笑话。


    不愧是拿过电影奖的顶流啊，盛意越靠近，越发现自己在这场对峙中，早已处于下风。


    男人目光深深，她看不清他眼底的暗涌。也或许，他不想让她看清。


    他还是那副懒怠的姿态，看着她一步步朝他走来。


    他会想什么呢？又会怎么看她？


    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为了热度无所不用其极的女人吗？


    又或许，这些早已是他看腻的戏码，甚至不屑于浪费时间来跟她消耗。


    盛意捏着蹭来的门票，顶着周围打量的眼光，在他身边几步远的位置停下。


    所谓绯闻对象，就是真真假假掺杂，又寻不到确切的证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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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真或假。


    盛意努力扬起唇角，尬笑，“温老师。”她挑挑拣拣，选了个折中点的称呼道，“没想到您也在这儿。”


    一句话出口，心里那口气也终于舒畅了点儿。半空坠落抑或平稳着陆，她早已没有选择的余地。索性，全部交给天意。


    想到这里，她眼底的笑意更加明晰。这么近的距离，也足够她捕捉到温时礼眉心一瞬的蹙起。


    她心中一跳，笑靥也随之荡开了点涟漪。


    果然，宣判的声音清润而淡然，她听到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美妙得似风声在耳旁吟唱。只不过，风里同时裹挟着雷霆万钧，毫无遮挡地袭向她。


    “……请问你是？”他的声音里带着迟疑。那半秒中的思索，又加重了这份困惑的真实度。


    在这一瞬间，盛意突然懂得了，初识时小优与有荣焉地说起过，“半年内拿了两个电影新人”，这样的含金量是怎样的程度。


    甚至她都曾在黄志诚面前斩钉截铁地讲过，有些人的天赋就是老天追着赏饭吃的程度。


    就像此时此地，任谁也不会怀疑，他是在做戏。


    很不巧地是，在身为“绯闻女友”期间，盛意无意刷到过一则小道消息。


    有粉丝说，温时礼什么都超长发挥，就是记性这一道回归了正常水平线。


    有匿名人士反驳说，自己在他出道那年送机过，没想到几年后再遇，他甚至还会朝他点头。可见，他的记忆力，也非常人可比。


    其实盛意大可以用他记忆欠佳来说服自己，但不知怎的，这会儿她偏偏就认了死理。


    以他的天赋，面对几个月前有过几面之缘的对象，绝无可能陌生成这样。然而现在，他眉头微蹙，仿佛面前站着的，是从未碰面过的某某。


    “哗——”


    盛意不知道，是现场真的涌起嘈杂，还是她心底的冰川在一瞬间崩塌，徒留哗然的声响。


    但，不可以倒下。


    仿佛有无数道目光看向了这里，她强撑着笑意，想说“不好意思我去接个电话”，但为了这场宴会，她的手机早已调成静音模式，安静地待在包里。


    所以这会儿，她只能面对着他，努力介绍自己：“您好，我是盛意，盛是盛开的盛，意是……”


    一板一眼，像是入学时正儿八经的自我介绍。原来人在高度的强压下，真的会不知道怎么说话。


    她一边说，一边希冀着经过这几个月的洗礼，自己的演技能够进步了点儿。真的，一点点就好。只要足够掩盖，她虚张的外表下，那一地废墟般的景象。


    出了这扇门，事情会走向哪里，她已无力顾及。咬着牙撑完这一场，之后的事只能之后再管。


    在她说话的同时，对面的男人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余光中，她能瞥到他松散的身姿慢慢站成笔直，眉头的褶皱凹出更深的弧度。


    怎么，她又是哪里说错？


    避无可避，盛意甚至分出点闲心，猜测着他准备如何继续演绎下一场戏。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盛意正想一鼓作气，快速从这诡异的对峙中撤离，有人轻轻撞了下她的手臂。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