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课间活动的教室和被教师喊回去的很不一样，或者说卫初第六感没错，应该在外头的课间空旷的教室，如今呈现在女孩面前的是一家屠宰场。


    什么动物的皮肉都有，昨日绕圈玩游戏的中心点多出来一个收银台，站着一个屠夫样的收银人员，他手上拿着两只菜刀，腰间系着黑色皮质围裙。


    前方带路的教师上前去交涉，两人声音没有刻意放低，准确无误地落进女孩耳中。


    “今日新的。”教师转头看了卫初一眼，眼中闪过幸灾乐祸。


    屠夫扭动身子打量卫初，像是货物一样扫视。


    “没什么肉，质量不够好。”屠夫评价两句，视线落在女孩身上，默不作声从抽屉掏出来几枚硬币交给教师。


    等教师离开，他出了收银台，脚步往卫初这边走来，肚子上颤抖的肥油还有那两把卷刃了的剔骨刀，上头沾着黄白色油脂，不确定是动物的还是人类的，自己靠近，面前的小孩也没有动作，反而格外镇定地站在原地打量他。


    他有些不满，毕竟之前送过来的孩子都会被他的样子吓哭，尿裤子的不在少数，不哭的倒是少有，站在原地看着他的更为稀少。


    尤其是那双眼睛，亮晶晶的，让人想把他挖出来，蒙上灰尘。


    屠夫将两把刀的刀柄塞在一只手中，空手将女孩转了个身，犀利的目光落在女童身上，嫌弃摇头：“瘦成这样，买不了多少钱。”


    而后拎起女孩往屋子里走，此时此刻，卫初才发觉这里不仅仅是一个小型的收银台，后面还有第二层。


    第一层则是摆放了少许的排骨和肉，鲜血和油脂流在缝隙里，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引得人反胃。


    屠夫视线睨了一眼，目光触及女孩盯着收银台上的血肉，似笑非笑，“怎么，饿了，想吃肉了？”


    小小的身子拎起来没有轻重，卫初费力仰头，和屠夫对上视线，在屠夫惊讶的视线中重重点头。


    “呵，”感受到拎着她的那只手颤抖，鄙夷的声音透进来，嘲笑她的不自量力，“案板上的肉还想吃肉，做梦去吧。”


    说着踩着嘎吱响的木质地板上了第二层，第二层相比第一层干净很多，和基地外的宾馆有点相似，两边陈列门房，里头隐隐约约传来孩童的哭泣声。


    打开最外侧的房屋，一时间，半空中的卫初和另外两个瘦骨嶙峋的孩童面面相觑，其中一位脸上还挂着泪珠，另一位扎着羊角辫的女孩相当冷静，捂着脑袋蹲坐在角落，警惕看着推门而入的屠夫。


    屠夫将卫初一扔，轰然将门摔得震天响。


    等脚步声逐渐走远，卫初才有心情看向屋内的另外两位。


    虽然其中有一位在哭，但在关上门之后眼泪收放自如，角落的女孩则是起身往卫初这边走，伸出的手在半空被打开。


    对于卫初的警惕和不信任，女孩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别怕，我们会保护你。”


    说着她掏出腕表，将自己的个人信息调出来展示给他她看，担心她不识字还贴心解释：“我是白虎基地A01队队员孟嘉，他是武终，这次来是查探黄花托管所的情况。”


    卫初心中倒是有些惊讶，原本以为有概率会遇到宁雁回，运气好点说不定会遇到蔺安，遇到死对头曾经的队友她是没有意料到的。


    孟嘉和武终她也见过，毕竟自己和宁雁回对峙过那么多次，两支队伍互抢资源的事情成百上千，双方对峙的场景不少，要是她还是朱雀卫初身子，面前两位估计能瞬间认出来，好在她如今还是孩子模样。


    既然如此，她也就放心接受两位的帮助。


    孟嘉原本还担心这个孩子说不定是异种变的，不料下一刻，自己的衣角就被抓住，本来被她怀疑的女童可怜巴巴抓上，哭哭啼啼说：“我还有两个妹妹弟弟，我找不到她们了。”


    包子小脸上委屈巴巴，眼眶和鼻尖通红，看得孟安格外怜惜，一把揽住小卫初：“别担心，我会帮你找到你的弟弟妹妹的。”


    对于孟嘉的保证，卫初更在乎武终是否认出了宁雁回。


    “你们家里人也不要你们了吗？”卫初懵懂抬头，“还是上班没时间照顾才来的啊？”


    她视线紧盯着面前的两人，孟嘉对着她笑了笑，模棱两可回：“应该和差不多。”


    她借着卫初“听不懂”和武终交流：“你确定你看到队长了？”


    武终点点头，脸上的泪水早就擦干，他正襟危坐，声音细细嗡嗡：“很像，但是我不确定，所以就直接跟着过来了。”


    孟嘉很铁不成钢地拿指尖戳武终额头：“你每次都这么莽撞，比队长还莽撞，队长说过在外面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有余力再帮忙。”


    武终撇嘴，“话是这么说，但是你见队长什么时候按照他说的做？他哪次不是冲在最前面，然后拿这套说辞让我们注意安全。”


    说着他的眼眶逐渐泛红，孟嘉也被这一番话堵住了嘴，许久之后叹了口气：“行了，我知道了，你别哭了。”


    武终哭哭啼啼，卫初原本以为他的泪水只是蒙蔽屠夫的作用，或许其中还有他的真情实感。


    “可是他真的很像。”


    孟嘉纠正：“就算很像也不能说明就是队长啊，我们可是亲眼瞧见队长躺在医院里再也没有醒来。”


    武终不出声了，只是喃喃：“可是真的很像，那副强盗的义气指使，从没在第二个人身上看见过。”


    侧耳偷听的卫初：“……”


    那玩意就是你们头头。


    孟嘉听到了，揉着眉心：“说不定你就是又遇到一个没道德没素质的，为今之计是想着怎么处理这里。”


    她站起身，摸索着四处光滑的墙壁，没有窗户，只有角落的一台冷冻机，就在他们谈话的过程中，仍旧在源源不断地散发冷气，就这么一会的功夫，靠近冷冻机的墙壁已经挂了霜。


    经过半小时的检查，孟嘉放弃了，盘腿坐下，“这边暂时离不开，要等下次屠夫来，然后我们抓紧时机，这样说不定能出去。”


    杵着脑袋的手微偏，和席地而坐的武终说道：“屠夫看着不算厉害，最大的问题是咱们如今成了小孩子的模样，能力大大缩减，你试一试你的体力能不能跟上原先。”


    武终点点头，而后扎着马步，一拳捶向冷冻机。


    “嘣”


    冷冻机外面的铁皮壳子发出噪音，却很快恢复原状，里头一点内容都没有损坏。


    武终摇摇头：“不行，我的力量削弱了。”


    他的视线幽幽看向那台冷冻机：“要是在外面，我一拳头就可以干碎。”


    孟嘉补充：“还有孩子，不能像之前和异种对打时候那么莽。”


    卫初就那么坐在角落，身下的裤子早就干了，如今上头黄色印记未消，卫初尽职尽责扮演小孩子，倒是没有多大的羞耻心。


    直到夜深，外头的门才猛地被打开，屠夫背光站着，见着里头的三小只，露出凶横的面容：“老子费大价钱来回来的，没有几两肉，砍成肉沫估计都没有来买的。”


    而后将手中的盘子往地上一扔，盘子里面是粘稠状的食物，闻起来有点土豆的香味，颜色和土豆完全不相关。


    武终伸出手来，被孟嘉打掉，“这里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乱吃也找不到药。”


    武终缩回手，指着一旁的卫初：“凭什么她吃这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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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头一看，三个盘子里头已经空了一个，卫初则是安安静静躺在地上，望着天花板。


    孟嘉心里一个咯噔，这小孩动作也太快了吧？


    将人架着胳膊站直，询问：“有没有不舒服的？”


    卫初感受了一下，硬要说的话，就是有点，“困。”


    两人对着餐盘研究许久，确认没有问题，才囫囵将凉掉的食物吃掉。


    不到半夜，卫初捂着肚子开始呻吟，伴随不断打滚。


    “没事吧？”孟嘉猛地抱起小她半个脑袋的卫初，扑过去敲门：“开门，食物中毒了！开门！”


    不稍片刻，满脸凶残的屠夫怒气冲冲带着两把大砍刀开了门，怒火中烧：“我要把你们砍成肉沫。”


    孟嘉指着怀中冷汗涔涔的卫初，揪心道：“她不舒服，需要看医生！”


    “不舒服？”屠夫探究的视线望过来，盯着卫初的小脸辨认她话的真假，而后一根手指勾着女孩的衣领带出去，再次将门合上。


    卫初被带出来手肘不慎撞到门框，可是已经疼到神志不清，屠夫冷冷撇了一眼，继续带着孩子往楼梯口走，似乎要将人带下楼。


    卫初紧闭着眼，感受到下楼的动作，冷不丁捂着嘴巴咳嗽起来。


    脚下的动作加快，屠夫的个子很高，三两下跨过十来台阶下了楼，肩膀贴在冰冷的案台上，泛着寒光的刀锋折射屠夫的脸，狭长的眼睛泛着冷意。


    “咳，咳咳。”


    随着女孩的咳嗽，潮红漫上脸，温度也逐渐升上来。


    “真有病？”屠夫刀悬在空中，迟迟没有落下去，不过是片刻，案台上的女孩面色痛苦起来。


    屠夫抓了抓自己头顶稀疏的毛发，“这两天的肉质真烂，看来我得找时间好好敲打敲打。”


    “真染病了，到时候他们吃了带病的来找我闹事怎么办？”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粗粝的手掌将孩子抓起来，而后直接扔进楼梯下的一间杂物室。


    一打开门，就是猛烈的咳嗽声，腐烂的味道弥漫在空中，确实不算是好嗅的气息钻进鼻孔，本来就泛着冷汗的卫初感受到嗓子泛着痒意，紧跟着咳嗽起来。


    屠夫像是避之不及，将人往里一扔，里外隔绝开来。


    卫初在地上躺着半天，确认屠夫没有在外面偷听，才爬起来，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一只手准确无误地抓住她的小手。


    条件反射想要甩出去，直接被一人按进怀里。


    顿时，卫初有了一个猜测。


    “蔺安。”


    回应她的是一声及其细微的“嗯”。


    卫初皱眉，周边实在是过于昏暗，看不清面前的人，不过之前抱在怀里的小孩，如今抱着她，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你……”卫初钻出来，还没有呼吸到空气，又被蔺安按了回去，不等她调笑蔺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黏人了，就听见不远处隐约发生的沉闷的咳嗽。


    刹那，卫初明白了，“我自己捂着一点，你也捂着自己。”


    话一出，她就感受到身上的力道放轻了，她拿着袖子，捂住自己的鼻子和嘴巴，隔着布料呼吸，不过这个挡不了什么，聊胜于无。


    蔺安确定卫初捂住呼吸口的时候，暗处发出了弹簧的声音，微弱的灯光从远处亮起来，照亮了这一出地方。


    卫初身后是堵爬满了苔藓的墙壁，有不少昆虫的尸体在上面，偏头就是蔺安的那张脸，眨巴着大眼睛看向面前的孩童。


    脸颊被扯了一下，卫初抬眼看向如今比她高出一个脑袋的蔺安，蔺安脸上似乎有些茫然，伸手又扯了一下，确定不是自己幻觉，对上卫初眸子，才悻悻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