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


    接送他们的轿车停在陆家别墅门口。


    摩尔拿过书包，肩上盘着矛头蝮，准备抬脚进去。


    “喂，陆之鸢。”


    这时，陆之瑶慌忙摸着盲杖，从车上下来，叫住他。


    摩尔停下来，扭过侧脸。


    【宿主，女主停下来了。】


    “嗯。”陆之瑶点头。


    哒哒哒。


    她背起书包，点着盲杖来到摩尔跟前。


    一张小脸皱着，显得严肃而不情愿：“你联谊会的舞伴，你选好了吗？”


    “嗯？”


    摩尔挑眉，低着头，居高临下地望着面前的人类。然后，在陆之瑶极不情愿下，回了句，“没有。”


    转身，提着书包转身朝别墅里走去。


    哒哒哒。


    陆之瑶赶紧点着盲杖跟上。


    她在花园里，追上了摩尔。


    “那，那你有人选吗？”她用满不在乎、但实际上，正常人只要看一看她的那一张脸，就什么都了解了的表情，努力跟上摩尔的步伐。


    夏季的花园，总是充满生机。


    不过，陆之瑶花粉过敏。


    只要不凑近就不严重，但会容易鼻子不舒服，容易——


    “阿嚏——”


    陆之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停下来，揉了揉鼻子。


    摩尔扭头，看了眼花园里盛开的花朵，似乎家里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姐姐”，花粉过敏。还是按照往年的习惯，栽种着各色花卉。


    摩尔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前行。


    【宿主，你没事吧？】


    系统不知道她花粉过敏的事。


    恶毒女配的人设里，并没有提到。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是恶毒女配，人设不如女主、男主做得那么详细，像花粉过敏这种事就没有记录。


    【要不要告诉陆家的人？】


    “不要。”


    陆之瑶顿了下，摇头。


    她要乖乖的，不要再惹爸爸妈妈和哥哥们生气了。


    “啊，糟糕！陆之鸢——”


    突然，她想起陆之鸢。


    哒哒哒，急忙点着盲杖追上去。


    既然打算抢陆之鸢的联谊会舞伴，那肯定要提前打听清楚。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从别人那里打听，会不准确，不如直接从陆之鸢这个当事人口中打听。


    “陆之鸢，那你想选什么样的……”


    陆之瑶是在客厅里，追上摩尔的。


    妈妈苏黛在客厅招呼她的朋友，也就是青市其他的贵太太。今天恰好下午只有一节课，因此陆之瑶“姐妹”回家就撞上了。


    “鸢鸢、瑶瑶，你们回来了？”


    苏黛一手拿着花，一手拿着剪刀，穿着一条月白色的裙子、画着明显精心装扮，但又显得很自然的妆容，惊讶且惊喜地望着他们。


    今日的聚会主题，是插花。


    客厅旁边连通着的玻璃房里，放着不少裁剪过的花束。一群跟苏黛差不多打扮的贵太太，陆续从里面出来。看起来像是聚会到一半，突然想要去花园里采花。


    摩尔盯着苏黛手里的花。


    “阿嚏，是啊，妈妈，阿嚏……妈妈，你在做什么？阿嚏……”


    猛然在相对密闭的空间里，闻到花香，陆之瑶的鼻子立刻被刺激到，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瑶瑶，你怎么了？”


    苏黛惊讶。


    身后的那群贵太太，则纷纷往后退，避开陆之瑶。


    “我，阿嚏，我没事。抱歉，妈妈。”陆之瑶捂着鼻子后退。


    她已经从系统那里，知道客厅里的情况了。


    “阿嚏，抱歉……”


    因为刺激，眼泪跟着流下来。


    “妈妈，阿嚏，我先，阿嚏，回房间了……”


    哒哒哒。


    陆之瑶一手捂住面部，一手抓着盲杖，慌慌张张逃离了客厅。中途，还因为过于慌忙，不小心撞到了客厅的陈列柜。


    好在，这次没有摔倒。


    陆之瑶的身影离开了客厅。


    摩尔那对漂亮的眉毛，微微皱了一下。


    “苏女士，你的那个女儿，不会是……”


    身后的贵太太里，有人犹豫着，“得了什么传染病吧？”


    “看起来，有些吓人。”


    “确实，样子慌里慌张。”


    ……


    其他人也跟着说起来。


    “不会的。”


    苏黛抓着花束，摇头，想要解释，“她只是，可能是感冒……”


    “妈妈，我先回房间了。”


    这时，摩尔出声，打算她。


    回到卧室后，那种被花粉围绕的窒息感，才减退了一些。


    “阿嚏——”


    陆之瑶站在浴室洗手池前，揉着发红的鼻尖。


    跟着，洗了手。


    【宿主，需要为你准备过敏药吗？】


    系统关心道。


    “我有喷雾。”


    陆之瑶勉强笑笑。


    在没有被陆家找回来前，她没有家人，只有一个有着精神病的“养母”，这世间没有人爱她，所以，她只能努力地爱自己，努力地为自己创造更好的条件。


    那瓶喷雾，是去年她很努力、为自己换来的。


    去年有了喷雾，花开的时候，她就舒服多了。


    系统听她这么说，也就放心多了。从浴室出来，陆之瑶摸索着打开放喷雾的抽屉，从里面取出喷雾，给自己喷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之喷完喷雾后，她的状态就好了很多。


    “你看，我说效果很好吧？”


    陆之瑶的脸，笑着朝着空气。


    然而，系统没有声音了。


    陆之瑶愣了一下，试探着冲着空气喊了一声：“摩尔？”


    刚从通风管道里出来的摩尔，“嗯”了一声。


    摩尔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里的喷雾：“你不打喷嚏了？”


    陆之瑶以为他是听到她在门外，打喷嚏的动静，便扬起小脸，努力道：“不打了。”


    摩尔：“哦。”


    他“做人”也没多久，跟矛头蝮是一样的时间。


    不过他是魔王，比矛头蝮更聪明，更智慧，脑海里了解的人类知识也更多。只是，光是理论的知识，跟实际的操作、人类世界中的那些感情、人际交往、人情世故比起来，还是有些不够用。


    就像他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孩子，陆家的父母会更偏向于妹妹陆之鸢？陆之鸢有个头疼脑热，他们会立刻知道原因，陆之瑶在他们面前打喷嚏都打得那么厉害了，他们却没有丝毫察觉？


    是因为跟魔一样，只有强壮的孩子才能活下来、才能得到关注？


    不过，摩尔是魔王。


    他只是顶着女主的身份，不是真正的陆家人。他是为了避开捕灵者、为了魔王考核，为了找到“贪婪的心”，才暂时留在这3本书中世界的。他是这3个世界的过客，找到他要的东西，就会离开，因此也没有必要了解人类、与人类留下羁绊。


    可是，跟面前的人类又是怎么开始的呢？


    又是怎么时候，落在她身上注视越来越多？对她的关注越来越多？


    或许是那个雨夜，躲避捕灵者的他被陆之瑶在大街上捡到。又或许，是在更早更早以前，在他刚成为“陆之鸢”的时候？


    伴生魔已经委婉提过这件事了，摩尔自己也察觉到了。


    确实，他跟面前的人类走得太近了。


    就算是因为捕灵者的关系，也有些超过了魔王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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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尔打算找个机会，结束他们这段不正常的“朋友关系”。


    每天都钻通风管道，对于魔王来说，有些丢脸。


    叩叩。


    卧室外面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魔的对话。


    “摩尔，你快藏起来。”


    陆之瑶抓着盲杖，从地板上站起来。开门前，她低声提醒摩尔。


    咯吱。


    门开了。


    门口是陆家的保姆张妈。


    “四小姐，这是太太刚刚跟她的朋友们做好的花篮，让我给你送过来。”保姆张妈怀里，抱着一个精致的花篮。


    “是妈妈亲自做的吗？”陆之瑶惊喜道。


    保姆张妈表情古怪：“算是吧。”


    陆之瑶立刻高兴地接过来。


    “替我谢谢妈妈。”


    她道，“不，待会儿我自己去谢她。”


    卧室的门，重新关上。


    陆之瑶兴高采烈地提着花篮回来，向屋子里的摩尔展示她新得到的花篮：“摩尔，你看？这是妈妈，阿嚏，阿嚏，这是妈妈，亲手做的花篮，阿嚏，看来，妈妈还是很关心，阿嚏，阿嚏……”


    说着，赶紧从兜里掏出过敏的喷雾，冲着自己喷了一通。


    “阿嚏，阿嚏……”


    结果，喷嚏还是止不住。


    摩尔在旁边见了。


    刚反思了自己，决定脱离这种奇怪的、不太正常的“朋友关系”，结果看到这一幕，眼神冷漠下来，停顿后，还是忍不住开口：“先把花篮放下吧。”


    面前的人类又一项令他无法理解的事：即便没有亲情，还要拼尽一切去讨好。


    在摩尔的提醒下，陆之瑶这才将苏黛让人送过来的花篮，小心翼翼地放到旁边。


    “阿嚏，阿嚏——”


    可是，喷嚏依旧还在。


    并且，眼睛流泪、眼圈发红，皮肤状态也不正常。


    “摩尔，我，阿嚏，我头有点晕。”


    陆之瑶说着，握着喷雾慢慢倒下来，躺在了地板上。


    黄澄澄的眼睛中间、褐色的瞳孔竖起。


    有着吸盘的触手卷过陆之瑶放在旁边的花篮，另一只触手打开窗户，将它扔了出去。扔完，窗户没有关上，让外面的风灌进来。


    等摩尔回过来，发现躺在地板上的陆之瑶，已经脸颊涨红，红得还很不正常。


    “你这什么时候的喷雾？”


    摩尔觉察到不对，触手卷过喷雾，查看日期。


    “一、一年前……”


    陆之瑶虚弱。


    “一年前？”


    摩尔瞳孔竖起，“开封后，保质期就几个月，药效早就过期了！”


    “是，是吗？咳咳，我，我不知道，对不起，摩尔，我，我看不见……”她断断续续，声音近乎猫崽的呜咽。


    摩尔无语。


    想要骂，但又不知道从何骂起？


    毕竟，他总不能责怪一个瞎子没有认真查看喷雾的使用说明吧？


    算了。


    看到她这个样子，摩尔准备出去给她找医生。


    “摩，摩尔……”


    陆之瑶意识糊涂了，叫住他，说了她想要抢走陆之鸢舞伴的打算，问他这个想法对不对？


    “摩尔，你说，你说……咳咳，陆之瑶的舞伴，是选，咳咳，谁啊？”陆之瑶。


    “……”


    “咳咳，摩尔……”


    “……”


    诡异的怪物低头看着她。


    黄澄澄的非人眼睛，慢慢缓和下来。


    “没有。”


    摩尔，“联谊会，他没准备找舞伴。”


    陆之瑶感觉摩尔离开了。


    因为，在她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脑海里响起了系统的尖叫：


    【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