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婉云和郑微音从客店出来，脸上带着些失落，这已经是她们第二次上门了，还是没有见到人，王陵留了话，让她们不用担心，他过几日就回来。


    郑微音挽住罗婉云的胳膊，问她：“是不是去拜访亲戚了？你知道他家亲戚住哪？做什么的吗？”


    罗婉云摇头。


    郑微音有些不满：“你们不是邻居嘛，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王家兄长很少提他的亲戚，我也不好多问。”


    郑微音叹气：“算了，既然留了话那我们就再等几日好了，实在不行让我阿耶帮忙找找。”


    郑父是生意人，人脉比较广，总比她们守株待兔强。


    她们难得出来一次，郑微音提议道：“金大娘今日在明义坊跳柘枝舞，来都来了，我们也去瞧瞧热闹。”


    罗婉云有些意动，当初在南阳她以为看到了世上最好的舞姬，可来了洛阳，才知道什么叫山外有山。


    ……


    金大娘美名响彻神都，她跳的柘枝舞是一绝，听到她会在明义坊表演，京城人人出动。


    两人马车刚进明义坊就动不了。两人只能下来徒步去乐坊。


    突然，前面有了骚乱，不一会儿就见到有人往人流相反的方向走。


    郑微音拉住其中一位娘子问道：“金大娘是跳完了吗？”


    “没呢？不过也看不成了。”那娘子回道


    她打量了一眼，好心提醒她们道：“明日再来吧，金大娘会跳三日呢？刚刚来了一群皇孙贵主，把那乐坊都包了，我们这些人怕是看不成了。“


    只能明日来了。


    显然和她一个想法的人很多，人群再往外走。


    郑微音不想放弃，何况她也想看看那些贵人们，远远地看一眼也好。


    她和罗婉云逆着人流往里面走，她眼尖，竟看到了一位熟人。


    “阿惠！”她激动招手。


    “是阿惠，我们也太有缘了。”她转头兴奋地对罗婉云道。


    顺着她指的方向，罗婉云也发现了李仙惠。


    她正从马车里出来，低头正和一个长得很标致的女郎说话。


    罗婉云也高兴地笑了。


    郑微音蹦着连着叫了几声，也许听到了动静，又或许是谁提醒了她，阿惠抬头朝这边看来，只是眼神淡漠疏离，扫过她们时一副看陌生人的模样，眉毛微微挑起，有些不耐。


    罗婉云连忙拉住了激动的郑微音。


    “别过去了。”


    郑微音不解。


    罗婉云压低声音提醒：“你看她的衣裳……”


    郑微音没反应过来，只觉得阿惠是认亲成功了，穿的精致贵气，一看就是大家出身。


    “她就是过上富贵日子了也不能不认朋友吧。”她们又不是上门打秋风乞钱的。


    罗婉云提醒她：“她穿的是黄色。”


    是啊，这个颜色好看，阿惠穿着还挺好看的，贵气逼人，让人不敢认！


    突然，她不说话了，明白罗婉云是什么意思了。


    黄色是皇家御用颜色，非皇室人不能用！


    她惊讶地张开嘴，半天才挤出一句话：“阿惠难道是公主吗？”不对呀，年纪对不上吧。


    刚刚那一堆皇孙贵胄已经进了乐坊，阿惠的身影也看不见了。


    “她刚刚是不是看到我们了？”郑微音声音中带着低落。


    郑微音觉得她一定是看到了，却故意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难道是怕她们缠上她吗？


    她气愤咬唇，“谁要攀她这高枝了，当我瞎了眼白跟她好了一场。”


    罗婉云安抚她：“大家身份不一样，何必强求她认我们，何况我们认识的是阿惠，不是如今这个贵人。”


    郑微音破涕为笑：“你说的对，我们也不稀罕什么贵人。”


    她重新挽起罗婉云的胳膊：“走，看不成柘枝舞我们就去逛街。”她拍了拍腰间的钱袋，很是豪气表示，她请客。


    两人走了几步被人拦住下来。


    “两位娘子，我们主人有请。”


    郑微音警惕地看着两人：“你们主人是谁？我们不认识，认错人了吧。”


    拦路的两人笑着道：“刚刚二位不是要见贵主吗？”


    罗婉云看向郑微音，是阿惠？


    两人领着郑微音和罗婉云去了隔壁的一间胡人经营的酒肆，被带到了二楼厢房。


    “二位稍坐，贵主一会就来。”


    胡姬端来上好葡萄酒还有吃食，可两人不敢动，等了大概一刻钟左右，厢房们再次被打开。


    见到真是李仙惠，两人松了口气。


    “阿惠，真的是你，就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郑微音跑上来就要拉她的手。


    “放肆，这是万年县主，岂能无礼！”侍婢绿珠脸板的脸，很是威严。


    “行了，别吓唬她们，这是我的朋友。”李仙惠瞥了自己侍女一眼，“你派人去乐坊支应着别让他们找过来。”


    “是。”


    绿珠瞬间变脸，满脸恭敬谄媚，看的郑微音一愣一愣的。


    房门被关上，屋里就剩下她们三人。


    “你们今日怎么来明义坊，也是来看金大娘跳舞的？”


    郑微音点头：“是阿，不过被你们包场了。”她眼一亮，“你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


    罗婉云拉她手，让她别乱说话。


    “县主恕罪，是我们失礼了。”罗婉云拉着郑微音行礼赔罪。


    “罗姐姐这是和我生分了？我们可是好朋友。”


    郑微音看看两人，“对啊，阿惠就算是贵人，那也是我们的朋友。”


    罗婉云脸上带着些不好意思的笑。


    李仙惠拉起两人坐下：“不过我确实不能带你们去乐坊，明日你们再来看吧。”


    看郑微音满脸疑惑，她笑着解释：“那群人刁蛮任性惯了，其中不乏看不惯我的人，她们对我没办法，也许会为难你们。”


    罗婉云恍然：“所以在大街上你是故意不认我们的。”


    李仙惠点头。


    她要做的事情太危险，势必会得罪很多人，不想牵累无辜的她们。


    “你们最近如何？”她先看向郑微音，“刘家的事情可处理好了？”


    郑微音点头：“我阿耶派人去邓州处理这事了，还给章家送了大礼，应该算是处置妥当了吧。”


    又关心罗婉云：“罗姐姐这些日子可有线索，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罗婉云有些苦恼摇头：“暂时还没有头绪。”


    神都这么多人，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郑微音在一旁插话：“她那叔母娘家做什么的？住哪？她都不知道，只知道姓杜，这天下姓杜的多了去了。”


    罗婉云低下头去。


    郑微音有些懊恼咬舌，转换了语气：“不过也没事，只要她在神都我们总能找到的，大不了我们一个坊市一个坊市的找，对吧？”


    罗婉云感激对她一笑。


    “不过，还真有一件事要你帮忙。”郑微音想起来，转头对李仙惠道，“王郎失踪了！”


    罗婉云连忙补充：“也不是失踪，他留了口信的，只是我们一直没见到人。”


    李仙惠第一反应是：“他是不是去认亲了？”


    “我也是这样猜的，可这都几天了，就算认了亲也能给我们送个口信吧。”郑微音眼睛瞟了一眼李仙惠。


    总不能他也跟阿惠似的，富贵了也要避嫌？


    李仙惠想起之前诈王陵时他的反应，只怕身世还真有内情。


    “交给我吧，我让人去找找。”


    随后便聊起分开后的各自近况，一来二去，就好像回到了在路上时的亲密时光，之前因着身份产生的那点小隔阂彻底消失。


    三人有说不完的话，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就过去了。


    侍婢在外面敲门，提醒李仙惠该走了。


    三人都有些意犹未尽，郑微音开口：“我们下次还能再见你吗？”


    李仙惠沉默片刻，然后笑了一下：“可以的，你们要见我就派人到显王府送信，我来安排。”


    郑微音和罗婉云都知道她为难，心中暗想，还是不要主动去打扰她了！


    但两人很高兴，高兴她就算很为难，也不拒绝她们。


    “对了，我给你们准备了礼物，明日我让人给你们送去。”


    郑微音压下失落，强颜欢笑道：“是什么？”


    李仙惠道：“答应过你，要送你一件最好看的衣裳，我让人用宫里最时兴的料子给你做件宫装。”


    “罗姐姐，如今你寄居在郑家，想来定然也有些不方便，我给你准备一些钱。”


    罗婉云想拒绝，被李仙惠按下了：“这笔钱不多，你听我的，要收下，身上有钱才有底气。”


    郑微音也劝她收下：“你就当是先借的好了，平日你就处处拘束，我阿耶要给你银钱你也不肯要，如今刚好，阿惠给的你总能收了吧。”


    罗婉云呐呐，最后还是收下了，她谢过李仙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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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罗姐姐一路上对我很是照顾，这情谊比万金还重。”


    “行了，你们就不要客套来客套去了，阿罗你就别和她客气，人家现在是县主，不差钱。”


    “她要是给我，我就收了。”


    李仙惠瞪她一眼：“你差钱了？一路也不知道是谁一直说自己是个小富婆。”


    罗婉云笑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们都不差钱，就我缺，那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


    郑微音：“这才对嘛。”


    两人送李仙惠下楼。


    有人站在对面的窗口，正好看到三人说说笑笑的一幕。


    章二用扇子敲打着手心，眼中充满恶意，这个万年县主让他们丢进了脸面，他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对付不了她，难道还对付不了其他人，他阴狠的眼神盯向对面那两个女子。


    “去查查她们是些什么人？”


    下人领命而去，章二坐下，看向兄长：“我以为阿兄会劝我。”


    章大清酌一杯，抬眸看了一眼：“我劝你会听？”


    “不会！”


    既然如此，他何必多费口舌，看那两位女子应该不是什么大家出身，他要出口怨气，随他。


    “大哥这么怕万年县主，还以为你肯定要阻止我。”


    今日他们本也是来凑金大娘的热闹，这群皇孙公子他们也是打惯交道的，可兄长听说万年县主也在，就硬要拉着他离开了。


    章二别说多气了，落在别人眼里好似他们兄弟怕了这万年县主，这要是传出去，他们还有威信吗？


    章大睨了他一眼：“谁敢传？”


    他不是怕了万年县主，只是觉得没必要纠缠，他直觉这万年县主不好招惹，她好像就等着拿他们兄弟当垫脚石。


    “行了，你想看柘枝舞，明日进宫让教坊司的人跳给你看。”


    章二嘴角抽抽，这能比吗？金大娘才是柘枝舞的大家。


    但看兄长面色不虞，他没敢再多话。


    李仙惠回去的时候，金大娘早已经下去了。


    高秀通：“县主回来晚了，可惜没能看到金大娘的舞姿。”


    神情好像在说她山猪吃不了细糠，没那个眼福。


    今日从梅园开始，这高秀通就这幅德行了，一方面鄙夷她没有高雅的审美，好像和她种粗野之人待在一起都埋汰了他，另一方面又要紧巴巴跟在身后，真是搞不懂。


    李仙惠对他笑来一下，高秀通愣了一下，偏过头去耳垂有些发红。


    “不如我下次再陪县主来看。”


    “不用。”李仙惠起身：“既然看完了，那我们就散了吧。”


    高秀通错愕：“就这么散了？时辰还早，何不去酒肆吃了晚膳再回去。”


    李仙惠扶额：“那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今日吹多了风我有些头疼。”


    既然不舒服，那自然不好强求，何况这场局本就是因为她才组成的，她不去，高秀通也不想去了。


    其他人见此就散了，高秀通亲自护送李仙惠姐妹回修行坊。


    看她们下车，高家马车才转头。


    “姐姐，他不会是想打你的歪主意吧，你别被他骗了！”李青沅瞪着高家马车。


    她害怕阿姐上当，开始说人家坏话：“眼睛长在头顶上，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也就长得也一般偏自己以为是个美男子，谁看他两眼就当人家觊觎他，超级自恋，千万别给他好脸，不然他以为你看上他，脸大的很！”


    “我可不要他当我姐夫。”李青沅拉着她的胳膊耍无赖。


    李仙惠只觉得好笑，转头要说什么，眼睛却不小心扫到了街角。


    她神色跟见鬼一样，但只是一瞬，很快又收起失态，低头安抚妹妹：“不是你想的那样，陛下让他带我熟悉京中情况，他不过是遵令办事而已。”


    李仙会以为自己看错了，再次扫过去，那人还在！


    她蹙眉，有些不悦。


    “别胡思乱想。”她推了推妹妹脑袋，“我忽然想起有个东西忘了买，你先回去，我要再出去一趟。”她找了个借口想打发走妹妹。


    “阿姐，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你回去陪阿娘，就说今晚我不回来吃晚膳了，你们不用等我，明日再去跟他们请安。”


    李青沅自小就会看姐姐的眼色行事，看得出阿姐有些不耐烦了，马上乖巧地松开手，听话回了府中。


    李仙惠深吸一口气，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停在街角，她用力掀开车帘，冷声道：“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