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身世浮沉

作品:《锦堂春慢

    她将薛沉璧扶到椅子上后,沈氏也总算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


    锦岁这才知晓,沈氏原来除了有裴将军裴言一个儿子外,还有一个万分宠爱的幺女裴澜。裴澜天真烂漫、肆意洒脱,在父母羽翼的庇护下,活得像只无忧无虑的小云雀,不管是何处的诗会宴席总能听见她银铃般的笑声。


    可却在一次出游踏青后对一个书生一见钟情。


    那年三月三上巳节,裴澜带着丫鬟去城郊踏青,途经破旧的文昌庙。庙里青苔斑驳的石阶上,坐着个青衫褴褛的书生,正就着天光捧卷苦读。


    春风卷起他单薄的衣角,也撩乱了裴澜鬓边的珍珠步摇——那双专注的眼睛,那抹清俊的眉眼,竟让向来洒脱的千金小姐红了脸。


    自那惊鸿一瞥,裴澜像是被抽走了魂儿,此后日日往文昌庙跑,将珍贵的胭脂水粉换成笔墨纸砚,偷偷塞给书生。谁都没料到,这场春日里的邂逅,会成了往后所有灾祸的开端。


    书生名唤薛泽,是上京赶考的小书生。


    裴澜喜欢的紧,就去找裴老将军央求嫁给薛泽。裴老将军和沈氏断然拒绝,但是裴澜性子倔强。跪在二人面前,脊背挺直像株被暴雨打过仍不肯弯折的修竹。


    “女儿不在意他的门第家世也不求他高官厚禄,只图他一片真心。薛郎真心爱我,他愿意为了我考取功名,我也愿意为他放下身段。”


    裴澜年轻,不晓得其中的利害关系。但是沈氏和裴老将军知道薛泽并不简单。他们二人极力反对这门婚事。


    可是谁都没料到,她和薛泽私奔了。留下一纸书信后就如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娇滴滴的千金小姐竟为了一个穷酸书生舍弃荣华富贵的生活。那点自小捧在掌心的荣华富贵,终究抵不过书生一句“不负卿”。


    裴老将军震怒,下令一定要找到裴小姐。裴府上下顿时陷入一片肃杀,暗卫们如鬼魅般穿梭于各洲的大街小巷,翻遍每一处茶楼酒肆、破庙荒宅。但是不论如何找都找不到。


    再到后来,裴老将军奉旨带兵抵抗南蛮,他临行前仍是放心不下裴澜的下落,彼时裴言已经娶妻,孙云窈肚子里也怀了裴霁明。


    裴老将军临行前嘱咐裴言,接着搜寻裴澜的下落。


    直至裴老将军战死沙场,他都没能再见他宠爱的小女儿一面。


    哪怕裴老将军去世之后,沈氏也没有放弃寻找裴澜。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时而就在想,或许她在世间的某个地方活得幸福快乐,安心相夫教子也好。


    可如今,她看见那张与裴澜八分相似的那张面容,心痛到了极致。苍老的哭声回荡在空荡的厅堂,惊碎了多年来她强撑着的那层坚硬外壳,露出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锦岁尽力安抚着沈氏,轻轻的拍着沈氏的后背。


    “那澜儿…..究竟是如何…..”沈氏唇齿间洋溢着破碎的话语。


    反光薛沉璧却是异常的冷静,或者说,她的泪早就流干了。


    “自我有记忆以来,父亲母亲常带着我搬迁至各州。彼时的父亲母亲很是恩爱,他们二人琴瑟和鸣。直到….”薛沉璧的语气一顿,冷如冰霜的脸终于有了些变化。


    “五岁那年,我们举家搬迁至沧州。那年母亲用了自己的全部家当给父亲捐了个九品微末小官。从这刻开始,一切都变了。父亲逐渐变得薄情寡义,或许他本性就是如此,只不过他一直伪装的好。不顾母亲的反对执意要纳妾。”


    薛沉璧说到此处时,不光是沈氏,连锦岁都有了些怒气。


    “那时候母亲怀有身孕….他却与那妾室夜夜笙歌。”


    “砰!”的一声,沈氏猛地拍响桌子,再也按捺不住怒火,她咬着牙:“那个该死的穷书生,他胆敢…..”


    锦岁被吓了一跳,但薛沉璧却没受到任何影响,面色平静的接着说道。


    “他对母亲不管不顾,母亲也慢慢心死。就是那个时候母亲同我说我的外祖家就在燕京,但是母亲她说她没有脸面再回去。再后来…..母亲难产而亡….母亲临终前,将她身的那块玉佩给我,她说让我去燕京,不要再待在沧州了。”


    “母亲临终前对我说…她对不起外祖父和外祖母。希望你们能原谅她。”


    此刻的沈氏早已哭得泣不成声,锦岁听着薛沉璧的叙述也不禁潸然泪下,悄悄的用锦帕抹着眼泪。


    “母亲死后没多久,父亲就抬了那个妾室郑氏为正室。自那郑氏做了正头娘子以后就经常苛待我,将我缚于闺阁中,不许我出门。不仅如此,郑氏喜好奢侈,父亲的月俸都不够郑氏每个月的金银首饰,所以郑氏将主意都打到母亲为我留的遗产。将遗产挥霍完后,她将主意打在了我的身上。自我及笄之后,郑氏就开始撺掇父亲把我许给沧州郡守为妾。”


    “那郡守年过六十,残暴凶狠,府中妻妾成群。父亲为了自己的官职和钱财,真的听从了郑氏的建议。我真的走投无路了,才孤注一掷偷跑出来,一路从沧州至燕京过来投亲。”


    听薛沉璧说完,锦岁的泪水像是开闸一般止不住。她怜惜薛沉璧的身世。


    想到眼前人自幼丧母、寄人篱下,在冷眼与薄待中艰难长大,锦岁喉头像是被塞进一团浸了水的棉絮,哽咽得说不出话。


    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薛沉璧冰凉的手背,却又怕唐突,悬在半空的指尖微微发颤。原来那些清冷孤傲的表象下,藏着的是令人悲伤的过往。


    沈氏哽咽着道:“你此番定是受了不少苦罢…..”


    薛沉璧淡淡道:“逃出薛府后,我找人伪造了份路引。从沧州一路北上至燕京。一路上边走边打听。千辛万苦到了燕京后就听闻裴府的少将军娶了位夫人,我后来又打听到在燕京只有一户裴家。那娶妻的裴少将军兴许就是我的表哥…..”


    她又补充道:“我原是有些犹豫的,毕竟我从未见过外祖母和表哥….可在燕京待了几日后身上的银钱都没了且不说,薛府的人似乎也到了燕京….我怕再被他们抓回去,所以才下定决心过来投亲…..”


    在说完这一大堆后,沈氏将薛沉璧拥入怀中痛哭。


    “傻丫头...”沈氏的声音破碎,她脸颊紧紧贴着薛沉璧冰凉的额头,泪水顺着脸颊蜿蜒而下,浸透了少女的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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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颤抖的手不断抚摸着薛沉璧单薄的脊背,仿佛要将这些年错过的拥抱都补回来。


    “我竟不知这些年你娘和你过得是这般的苦。”说完,沈氏抱得更紧了些,“裴府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这里是你安身的家。”


    薛沉璧僵直的身子终于软下来,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蜷起,又缓缓松开。


    她嗅到沈氏衣袍间熟悉的药香——似乎和记忆里母亲临终前枕边的味道一模一样,喉头突然泛起酸涩,那层包裹多年的冰霜外表,终究在这滚烫的拥抱里融化。


    薛沉璧的表情终于有所变化,眼圈泛红,眼泪簌簌落下,哽咽着轻声唤了一句:“外祖母….”


    此番情景无不令人动容,沈氏理好情绪后道:“你且安心在裴府住着,你是裴府的表小姐,我看薛家那些杀千刀的谁敢带走你。”


    有了沈氏这番话,薛沉璧也安下心来。


    锦岁在一旁开口道:“那由我来帮忙安置薛表妹罢。”


    薛沉璧扭头看向锦岁,锦岁的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沈氏抹了一把眼泪,向薛沉璧介绍道:“这是你的岁岁表嫂,现在整个裴府由她来掌管。年岁与你差不多,你们一定能合得来。”


    薛沉璧点点头:“那就劳烦嫂嫂了。”


    裴府很大,而且空房间多。所以锦岁将薛沉璧安置到一处造景十分不错的芳华小筑中,并给薛沉璧安排了一个贴身侍女盼儿。


    薛沉璧紧紧跟在锦岁的身后,也不怎么说话。


    锦岁打量了一下薛沉璧后道:“你要不先沐浴一番?你这身衣服有些脏了,要不先换身干净衣服。”


    刚说完锦岁就想起来,这府中没有合适的衣服给她。裴霁明是男子,祖母的衣服也不适合薛沉璧,又不能拿侍女的衣服给她,思来想去后,她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如若不嫌弃,你可以先穿我的衣服。我们身量差不多,应当是合身的….今日天色有些晚了,你先将就一下。待明日我带你去买新的可好?”


    锦岁声音温柔,双眼含笑地看向薛沉璧。


    薛沉璧点点头:“多谢嫂嫂。”


    锦岁松了口气,继续将薛沉璧领到住处。


    她边走边说道:“你表哥平日里比较繁忙,不是出门办事就是去校场练兵。不过他过会应该就回来了,待你准备好后,我带你去祖母那里用膳,再见见你表哥。”


    她说完后扭头看向薛沉璧,才发现薛沉璧正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我、我脸上难不成有东西?”锦岁下意识的抚上脸颊,生怕在这位薛表妹面前失了仪态。


    薛沉璧摇头。


    “不是的,我是看嫂嫂生的像画中人一般,不由得看痴了。”


    突如其来的夸赞让锦岁有些不知所措,她继而听见薛沉璧接着说。


    “初来燕京时偶然路过茶肆,听见茶肆里的说书人说了一桩英雄救美的佳话。裴少将军英勇救下江府的一位贵小姐。说书人说,江府的贵小姐生的如天仙一般。”


    说完,她又打量了一番锦岁:“这么一看,果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