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同盯着自己的猎物，阴冷的眼神让温明昭不寒而栗，她无暇分心，只全神贯注地拉弓放箭，有了她的加入，场上局势发生了变化。


    聚英台的石板在强大的冲击下裂开纹路，他玄色长袍无风自动，玄冰弓攻击紧密，他一改方才的战术，闪身避开一波波箭簇。


    萧然足尖轻点，退到聚英台边缘，他双手快速结印，灵力喷涌而出，只一息后，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法阵图，阵图旋转间，无数符文砸向吴烬，每道符文与吴烬的灵力对碰时都发出巨大的声响。


    吴烬操控灵力拍碎迎面而来的符文，任衍之的剑气又逼至眼前，周身缠绕的妖气与他剑招融为一体，在剑锋凝聚成龙首虚影，他纵身跃起，剑气撕破空气，虚影猛地扑向吴烬。


    吴烬脸色微变，侧身避开剑锋，左肩却被剑气扫中，伤口深可见骨，他似被激怒，大吼一声，灵气暴涨，逼得任衍之连连后退，可还未等他稳住身形，耳畔又传来弓弦震颤的轻响，温明昭手中玄冰弓泛着寒气，三支箭簇正带着破空之声射向他的咽喉、心口与灵脉处。


    吴烬双掌齐出，灵气在身前凝成一个透明的防护罩，温明昭的箭簇一时间竟不能突破，反而化作冰雾飘散。


    吴烬的灵气由于防护凝滞刹那，萧然的阵图陡然收紧，金光符文缠上吴穹的四肢，仿佛一层枷锁，任衍之的剑气趁机直逼他的面门。


    时间流逝，为了应付三人的攻击，吴烬的呼吸已变得有些粗重，当温明昭的冰箭再次射中他的左肩时，他闷哼一声踉跄后退，萧然的阵图铺天盖地，如同密网将他笼罩在内，漫天的符文几乎将他淹没，密集的让他发丝凌乱，最终跪倒在地。


    就在众人以为他已无再战之力，预备束手就擒时。


    他突然发出一声冷笑，从空间戒中取出了一枚珠子。


    是锁妖大阵的铜珠！


    他用力一捏，红色的珠子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光芒将吴烬吞噬。


    人群中突然听到任禹之的声音，“不好！这铜珠是邪术的承载之物，吴烬要将自身变为邪物！大家快逃！”


    话音未落，吴烬周身气势已然变了，他的头发散落，周身散发着黑气，眼瞳完全变为了血红之色，如同魔鬼。


    只见吴烬歪了歪脖子，手指一点，聚英台下的一个人便化为了血雾。


    台下诸人顿时乱作一团，纷纷甩出各种保命的灵宝，向出口涌去。


    萧然操控阵图，试图再次困住吴烬，但徒劳无功，一连串的符文砸在吴烬的身上，只见他的身体千疮百孔，似乎他也感觉不到疼痛，萧然的攻击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双手一扯，空气中如同有一根线，绑住了萧然，想将萧然拉往吴烬的面前。


    萧然本就受了伤，此时已经力竭，任衍之剑锋和温明昭的箭簇随后而至，谁知却近不了吴烬的身！


    萧然咬牙站定，却也徒劳无功，吴烬隔空一拉，萧然已被他捏住了咽喉。


    吴烬面目狰狞，血红的眼盯着萧然，他的手在慢慢收紧，萧然的双脚几乎离了地。


    “哥哥！”


    温明昭瞳孔骤缩，她不假思索，已灵力为刃，割破手掌，鲜血涌出，她将血液引入灵力，凝出一支血色的箭簇。


    不知何时，任禹之和许清月站在了温明昭的身后，他们将自己的灵力同样传递到这箭簇上，在他们二人的身后，竟然是整个任家。


    温明昭聚心凝神，手中的这支箭簇有了圣血和灵力的加持，逐渐化虚为实，温明昭屏息凝神，朝着吴烬的心口发出这一箭，这一只箭簇仿佛刺破了吴烬周遭的结界，速度极快，吴烬感受到杀气的时候，那箭矢已刺破了他的皮肤，电光火石间，他只来得及微微侧身。


    箭矢最终刺入他的身体，距他的心脏不足一寸。


    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吴烬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的血洞，竟像没有知觉一般，他松开了萧然，继而转向温明昭，像是看着自己的猎物。


    “你是洛家人！你身怀圣血！”他一步步朝着温明昭走来，“哈哈哈哈哈……”


    吴烬的笑声在上空回荡，他猩红的眼瞳死死锁着温明昭，散发出贪婪的光芒。


    “洛家居然藏着一个圣血……传说中能为万药之引，更能助涨修为的圣血！当年居然被洛家瞒住了，让你藏到了现在，真是天助我也！”


    与吴烬对战，温明昭已消耗到了极致，她握着玄冰弓的手不住发颤，身旁的许清月握住了她的手，似是想为她传递一些力量。


    听到吴烬的意图，萧然挣扎着起身，胸口的血迹洇透了红衣，任衍之的提剑刺去，妖力与吴烬的邪气对撞，与吴烬又缠斗在一处，吴烬推出几掌后，他便被推出，撞向鼎身，咳出一口鲜血，却仍挣扎着要爬起来。


    就是这短暂的间隙，吴烬直奔温明昭，任禹之与许清月护在她身前，却也是徒劳，温明昭想用阵法抵抗，但她的阵法远不如弓法，灵力不支，最终还是不敌，吴烬抓着她一个瞬息便消失不见。


    任衍之眼睁睁看着温明昭被吴烬抓在掌心，那一瞬间，万物寂静，只剩下自己胸腔里的心跳之声，他猛地咳出一大口血。


    “昭昭！”


    他顾不得身上的伤，万幸之前留下了她的气息，能够追踪到她的位置，他强撑着一口气，将半跪的身体撑起。


    他紧握剑柄，骨节发白，剑身在妖力催动下发出哀鸣，任禹之上前阻拦，却被他周身翻涌的妖气弹开，少年的眼神里再无半分清明，只剩下焚尽一切的念力。


    “让开！”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闪，提气跃起，循着温明昭消失的方向追去。


    凌川阁底层的地牢里里，吴烬正将温明昭锁在祭台中央，温明昭认出来，这即是关押妖王的地方，没有想到无妄谷的阵法竟然通向吴家的地牢。


    吴烬调动邪气，已手为刃，割破温明昭手腕的皮肤，圣血滴落在下方的器皿中，“哈哈，别怕，不痛。”


    吴烬的声音渗着阴冷之意，血红的眼瞳里映着她苍白的脸。


    就在他将血液灌入自己口中的刹那，地牢的一侧突然炸开，无数石块被妖力冲破，任衍之的从逆光中走来，他手中提着剑，衣服已被血色浸染。


    “放开她。”


    吴烬嗤笑一声，反手将温明昭挡在身前，利爪抵着她的咽喉：“来得正好，省得我再费事去杀你。”


    温明昭看着他肩头不断涌出的鲜血，忽然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衍之，不要！”她拼命挣扎，却被吴烬死死按住，少年缓缓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温柔。


    “昭昭，了断此事后，回云水涧吧。”


    他的声音很轻，如同风暴来临前最后的宁静，下一瞬，他周身的妖力骤然压缩，妖力所化的气流在他掌心凝成一点，那点光芒越来越亮，亮到让人睁不开眼。


    吴烬脸色剧变，终于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转身欲带着温明昭遁走。


    “晚了。”


    任衍之紧盯吴烬，猛地将凝聚毕生妖力的光球推向吴烬，自己则扑过去，用身体将温明昭死死护在怀里。


    轰——


    剧烈的爆炸震碎了整座凌川阁，妖力与邪气相撞产生的余波，将吴家的阁楼炸得粉碎。


    温明昭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在怀中迅速流逝，爆炸的余波散去后，吴烬的身体已被妖力穿透，他瞪着眼倒在了他一手打造的阁楼的废墟之中，邪气在灰尘中逐渐消散。


    温明昭躺在一片狼藉里，怀里抱着气息全无的任衍之，他的发丝沾着她的泪，唇角还残留着最后一丝笑意。


    “衍之……”她声音很轻，像是怕打扰了怀中沉睡的人，指尖抚过他冰冷的脸颊，“你说过要陪我回云水涧的……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废墟外传来任禹之和萧然的呼喊，可温明昭什么也听不见了，她抱着他，坐在满地碎片中，像抱着最后的温暖，阳光穿透废墟照下来，在他们身上投下阴影，却也无法再温暖逐渐冰冷的身体。


    萧然找到她的时候，她一动不动，仿佛僵住一般。


    “昭昭……”


    温明昭回过头，平静地看着萧然，“哥哥，我要带他回云水涧。”


    萧然看着她的面庞，心中不忍，张了张口，却也没能说出更多的话，千言万语，只汇成了一个字。


    好。


    **


    云水涧，温明昭的院中，一个冰棺漂浮在空中，萧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了白衡当日为她夫人打造冰棺的玄冰，可保尸身不坏不腐。


    萧然近一段日子忙得，灵都一站后，配合着任家还有一些有声望的世家，料理后续之事。


    灵都被囚的妖族全部得以解救，与吴家勾连的另外两个世家一一被清算，但他夙兴夜寐，还是放心不下妹妹，百里符箓用了一张又一张。


    隔两日就要来云水涧看看温明昭。


    小院里，温明昭托着腮盯着冰棺一动不动，萧然瞥见温明昭手腕的割痕，无奈叹息，他知道她一直在用圣血喂任衍之。


    阻止的话说不出来，只能从空间戒取出上好的灵药，放在石桌上。


    他坐在石桌的另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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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抛出了温明昭无法拒绝的话。


    “昭昭，跟我走一趟吧，天阙裂隙的阵法，需要你来破，近日各州城都把妖族的人汇集在那里，只等阵法打开，便送他们回妖族去。”


    温明昭失去了光彩的眼眸这才聚了焦，“走罢。”


    萧然有些看不下去了，拉着她坐到镜子前，“昭昭，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


    镜中的少女没了往日的灵气，原本最漂亮的一双眼也失去了原本的亮光，平静无波，萧然无法，只能拿起梳子来开始笨手笨脚地为她整理头发，梳着梳着，自己也有了脾气。


    也不知道是气自己手脚笨，还是气温明昭把自己弄成这一副不死不活的模样。


    “啪！”灵梳被他甩在案上，弹了一下，又落在地面的毯上。


    他心有不忍，想开口说些什么，又怕说出的话最后会让温明昭失望，最终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他长吸一口气，最后还是耐着性子给温明昭整理好了妆容，拉着她走出了云水涧。


    此行十分顺利，温明昭结印打开封印，妖族络绎不绝消失在天阙裂隙的另一边，她心中默念，“衍之，你的族人都回家了，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回到云水涧的时候，她罕见地诧异了一瞬，只因会客厅中，坐着两位故人。


    任禹之和许清月来了。


    萧然在后面和这二人使了个眼色，许清月微微点头，萧然心下才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成了。


    许清月上前来拉着温明昭的手，“昭昭，你都瘦了，听说人界的灯会甚是好看，什么时候能和我一同去看看呀？”


    温明昭勉强地弯唇，没有答话。


    许清月拉着她坐下，温柔笑道，“昭昭不说话，我就当你是答应了，下次来的时候记得带我去人界大饱眼福。”


    任禹之起身道，“时候差不多了，我们该回了。”


    二人一同离开，萧然竟然也跟着他们一同离去了，温明昭心下有些奇怪，可是院中的人让她更为牵挂。


    她没有多想，朝着自己小院走去。


    温明昭推开小院的门时，有风吹过，树下的秋千在微微晃动，却没发出半点声响。


    她习惯性地抬头望向院中那具悬浮的冰棺，今日的冰棺似乎有些不同，玄冰表面凝结的白霜，竟在阳光下微微融化，滴在地面，发出“哒、哒”的轻响。


    温明昭的心突然像被提起一般，她放轻脚步走近，指尖刚要触到冰棺。


    身后有一双温暖的手臂，拥住了她，她僵在原地，连眨眼都忘了，静默良久，直到身后的人忍不住唤她的名字。


    “昭昭……”他的声音轻轻在她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从她耳旁扫过，她才有了知觉一般。


    转过身来，眼眶早已被泪水盛满，她扑入他的怀中，抱紧他的腰。


    任衍之轻笑，“怎么……舍不得我死吗？”他拉起她的手，大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腕，那里还缠着绷带，裹住了层层的伤疤，“怎么这么傻。”


    “你才傻！”温明昭用手锤了他一下，“一意孤行，散尽妖力，还……”


    剩余的话她有些说不出口，“死”这个字让她心有余戚。


    任衍之看着她语无伦次的模样，他抬起手，轻轻抚向她的脸颊：“哭什么，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任衍之笑着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些，“之前答应我的事情还记得吗？”


    “什么事？”


    “你说过，等回了云水涧，给我一个名分的，我小死一回，现在妖力尽失，你该不会因为这样，就不认了吧。”


    温明昭望着他眼底的光，“谁不认了，”她吸了吸鼻子，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指尖却被他握住，按在唇边轻轻吻了下。


    任衍之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就是答应了？”


    “嗯，”她十分郑重地开着他的双眼，许下承诺，“我温明昭愿与任衍之结为道侣，同生共死，不离不弃。”


    他真心实意地笑开，“昭昭不嫌弃我便好，现在好了，我再也打不过你了，你可不能欺负我……”


    话音未落，温明昭忽然踮起脚尖，抬手勾住他的脖颈，不由分说地吻上了他的唇。


    任衍之愣了愣，随即反手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加深了这个吻。


    良久，她才微微松开他，与他额心相抵，“谁会欺负你，”她声音软糯。


    “往后，换我护着你。”


    云水涧的风温柔地吹过，带来了院中的灵花香，也吹过属于他们细水长流的未来。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