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记住了。”


    俞敏兰点头应下，随后一言不发的跟在顾慕雪身后。


    现在是晚饭时间，落日余辉将校园染上一抹金色，顾慕雪低着头，脚下的细带凉鞋每一步都踩在石板的缝隙上，没有急促的节拍，只跟着微风的节奏慢慢摇晃。


    裙摆扫过路边的草丛，带起略有略无的青草香，顾慕雪又时不时从路边拽下一片叶子，对着夕阳观察叶脉纹路。


    俞敏兰走的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脚下的高跟鞋扰了顾慕雪的心境。


    其实，顾慕雪走走停停，是在刻意避开校门口的薛睿和林若曦。


    顾慕雪挑了一个还算满意的叶子，又回头冲俞敏兰伸出手：“包里的书给我。”


    “给。”俞敏兰看出来顾慕雪想要做什么，她主动打开一本书，双手捧在顾慕雪面前。


    小女孩就是这样，看到漂亮的树叶，总喜欢夹在书里做纪念，想着哪一天再翻开书的时候，能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


    看来，今天顾慕雪和薛睿玩的很开心呢。


    俞敏兰想到这里，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大半。


    顾慕雪心情好的时候，还是愿意和她聊上两句的。


    她歪着头看了看树叶，目光古怪道：“顾小姐，这片叶子有哪里特别吗？”


    一片既不对称，也没有什么意境的葡萄叶，锯齿边边又大又粗糙。


    “因为它没有卷边，也没有翘角，很适合夹在书里。”顾慕雪解释道。


    “好吧。”


    俞敏兰小心翼翼的合上书本，心想顾慕雪真是随性。


    “晚上琳琳生日，喊咱们一起聚餐。”


    “正好我有想看的电影，吃完饭去看吗？”


    “我也想看…可会不会太晚了啊？”


    “大不了睡外边。”


    ……


    两个女学生路过，顾慕雪眼里有些羡慕，站在原地远远看着两人离去。


    “顾小姐，这么早回去有什么事吗？不如和同学玩一玩。”俞敏兰鼓起勇气问道。


    作为“三姓家奴”，她有必要了解每一个主子的性格和需求。


    林若曦很简单不需要了解，而薛睿性情很稳定，唯有顾慕雪她看不透。


    心情好的时候，偶尔会和她聊一些学生的话题。


    但大多数时候，又几乎从来没正眼看过她几次，似是刻意保持着距离。


    顾慕雪社交圈子干净的不能再干净，除了上课的那几个搭子，就是薛睿……


    自制力强的可怕，薛睿不在的时候，顾慕雪几乎只有学习这一件事。


    她上学的时候，还偶尔跟同学出去逛街吃烧烤呢，或者在宿舍里偷偷喝点啤酒。


    俞敏兰觉得顾慕雪的生活，有些太单调了。


    “我和她们关系不好。”顾慕雪摇摇头。


    “好关系都是相处来的，就像出去聚餐，就会产生一些话题，再聊聊八卦……”俞敏兰解释道。


    顾慕雪犹豫片刻，摇摇头说道：“浪费时间，有那个功夫不如多学习一会。”


    “对了，你现在还和你大学同学联系吗？”顾慕雪好奇追问道。


    “……”俞敏兰呼吸一滞，胸口莫名憋得慌。


    这就是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条件这么好的同时，还这么努力，还让不让我们这些凡人活了？


    “那…您和薛睿玩…”俞敏兰语气委婉，她没敢继续说下去。


    因为按照顾慕雪先前的理论，和同学玩属于“浪费时间”的话，谈恋爱就更是了。


    顾慕雪有些不悦，她和薛睿不允许别人评价。


    “小睿会跟我过一辈子，同学只是过客，你要分清里外。”


    “我和林若曦谁更温柔？”顾慕雪问道。


    俞敏兰眼睛“刷”的一下瞪大。


    不是，这种送命题你不去问薛睿，你问我？


    俞敏兰脑海飞速运转，她作为一个女的，还想着以后问别人这个问题呢，现在怎么轮到自己回答了？


    这还用说吗？


    林若曦会留她吃饭，而顾慕雪只会让她门外站着。


    就个人情感而言，她更喜欢林若曦，因为和林若曦相处没什么压力。


    林若曦当然要比顾慕雪温柔的多……


    咦？不对不对。


    顾慕雪没说问的是谁。


    其实代入薛睿的视角去看的话，顾慕雪也很温柔，虽不如林若曦那般热烈，但却是润物细无声。


    在背后为薛睿默默付出，却从来不承认是自己做的。


    可现实是，顾慕雪做的很多事情，薛睿压根都不知道。


    就像之前打电话安抚林若曦，为薛睿减负……


    以前俞敏兰想让林若曦多闹一闹，得到薛睿的关注。


    然而当俞敏兰真正接触过顾慕雪以后，她发现顾慕雪其实从来没闹过。


    俞敏兰在心中为林若曦捏了把汗。


    若曦妹妹，你的情敌实在是太强了……


    人家自始至终都在让着你，对你也很温柔。


    俞敏兰突然有点小小的嫉妒，顾慕雪的温柔只给最亲近的人。


    薛睿是，林若曦或许也是。


    “您更温柔，我相信有一天，别人会看到的。”俞敏兰语气认真道。


    “嗯，我很喜欢这个答案。”顾慕雪语气轻快。


    “叮咚～”


    俞敏兰手中的屏幕亮起，她下意识瞥了一眼，是个叫陈婷婷的发来的信息。


    【顾慕雪，你别以为我怕你了，现在我毕业了，班主任再也管不了我了。】


    【过几个月我就去薛睿学校，我一定会把薛睿从你身边撬走的。】


    【现在，你才是守擂者。】


    俞敏兰额头直冒冷汗，心里把薛睿痛骂了一顿。


    不是，你谁啊？


    “谁发的消息？”顾慕雪随口问道。


    “顾小姐…有人找茬。”


    “嗯？”


    ……


    河东市，河东二中。


    学校门前，三三两两的学生聚集在校外，大多是刚从校内估分出来。


    短发少女站在优秀毕业生的宣传栏面前，神情左顾右盼，她偷偷从校服兜里摸出一根马克笔，在最前面的少女脸上涂涂画画。


    片刻后，宣传栏上的漂亮女生，嘴巴上多出来一缕黑漆漆的胡子，短发少女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陈婷婷！你又在干什么？”背后响起呵斥声，让陈婷婷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陈婷婷听到熟悉的声音，她拍了拍胸脯，幽怨的转过头：“张倩，你没事吓我干什么？”


    现在学校保安都认识她，看到她靠近宣传栏就会把她赶走，现在她还穿着校服呢，最好是不要太嚣张。


    “我问问你估了多少分。”张倩满脸期待。


    陈婷婷最后几次模拟考试，分数都是班里的中游水平，她知道陈婷婷的水平没这么差，只是为了一个叫薛睿的，故意考的很低，好让家里人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她真的很怕陈婷婷脑子一热，高考的时候也这么考……


    为了一个男孩，搭上自己的前途那可太不值了。


    “哼哼，和她差不多，说不准比她还高。”陈婷婷指着宣传栏上顾慕雪的名字。


    “你打算去哪所学校？”


    张倩眼前一亮，如果真和顾慕雪差不多的话，那真是学校随便选了。


    “去找他。”陈婷婷走了几步，指着薛睿的照片说道。


    张倩捏着眉心，她还以为陈婷婷想通了呢，怎么还是一根筋？


    到底谁能治治她啊！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陈婷婷看了一眼熟悉的头像，表情突然严肃起来。


    “你先走吧，我现在有事要做。”


    头号情敌：【考了多少分？】


    陈婷婷：【要你管？】


    头号情敌：【我就是随便问问，看看有没有我考得多。】


    陈婷婷：【哼，手下败将，就知道用阴险的手段控制薛睿，你还让他把我QQ拉黑了。】


    陈婷婷重重按着手机，指甲在屏幕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屏幕也跟着泛起了水波纹。


    张倩在一旁看的直咽口水，陈婷婷打个字都快把屏幕按碎了，这到底有多大仇多大怨？


    头号情敌：【我可没做这种事，是小睿自己干的。】


    “高考前他还鼓励我呢，考完就把我联系方式拉黑？一定是你的主意，我不信他那么绝情。”


    陈婷婷自言自语，她气得手都在抖，聊天框都打出了不少错别字。


    陈婷婷干脆直接给顾慕雪打了个视频通话，想要隔着网线和顾慕雪对峙。


    然而顾慕雪没接，直接拒接了陈婷婷的视频通话。


    事实上，删除陈婷婷的联系方式，确实是薛睿单方面决定的。


    薛睿这一年来很少和陈婷婷联系，目的就是想用时间淡化一些。


    但又不能影响到陈婷婷的前途，所以像是哄小孩的长辈一样，在陈婷婷心情最差的时候出言安抚两句，高考前又鼓励两句。


    可一旦高考结束，薛睿认为自己对于陈深和陈婷婷仁至义尽了，当然没必要再花精力去惹麻烦，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再和陈婷婷联系，免得陈婷婷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气死我了！”陈婷婷气得直跺脚。


    陈婷婷：【胆小鬼，有本事你接电话啊。】


    头号情敌：【马上会有人和你打的，你别着急。】


    陈婷婷：【是谁？薛睿吗？？】


    一连发了许多问号，顾慕雪只是发了个【微笑】的表情。


    陈婷婷气得牙痒痒，又拿顾慕雪没一点办法。


    她以为自己毕业了就能威胁到顾慕雪，然而顾慕雪好像从来没把她放在眼里过，对她永远是看小孩子的态度。


    这个【微笑】的表情，在陈婷婷眼中赫然就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嘲讽。


    不多时，手机铃声响起，陈婷婷先是眼前一亮，待她看来电人是谁后，目光转而有些茫然。


    是父亲打来的电话。


    按下接通键，电话里传来陈深无奈的语气：“婷婷啊，你不能拿自己的前途置气，你以后会后悔的。”


    “老陈，你别管我，我都是成年人了。”陈婷婷嘟着嘴说道，心里暗暗骂着顾慕雪：


    小肚鸡肠的女人，居然告家长。


    我最讨厌打小报告的了……


    “在老爸这里，你不管多大都是孩子……”


    “嗯…”陈婷婷话音软了下来。


    “你先跟你们老师好好聊聊，老爸马上过去。”


    随后电话中传来短线的“嘟嘟”声。


    “老师？”陈婷婷目光涣散。


    自己不是毕业了吗？哪里来的老师？


    张倩左右看了看，校门口的保安正在往这边靠近，综合楼那边又出来几个领导，其中包括那位严厉的女副校长。


    高中三年留下的“心理阴影”，让张倩本能的想要逃避。


    她发现这些人都盯着陈婷婷，于是她推了推陈婷婷的胳膊：“他们来找你的，我先走了啊。”


    张倩毫不犹豫的拔腿就跑。


    “等等我。”陈婷婷也跟着往校门口跑去。


    “陈婷婷，你别跑！”


    背后传来焦急的喊声。


    保安大叔抓住陈婷婷的肩膀，小声问道：“娃啊，你又犯什么错了？怎么把校长都引过来了？”


    陈婷婷看了一眼“优秀学生宣传栏”，心虚的挪开眼睛。


    正副两位校长，连同年级主任一起走了过来，眼神笑眯眯的，像是看到了什么宝贝一样。


    “陈婷婷，你说你估了多少分？比去年的顾慕雪都高？”


    校长是为五十出头的男人，此刻春风满面，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因为去年学校出了状元，搞得不少目光都盯上了二中，他今年压力很大啊。


    但偏偏学校里就是没什么学生能撑排面。


    然而就在刚刚，他接到了去年优秀毕业生的电话，说是学校又出了一个高分学生，但因为心理问题打算报考普通院校，这他绝不允许。


    “婷婷，让咱学校老师给你介绍介绍学校，你喜欢什么专业？今年学校帮你报志愿。”


    年级主任生怕陈婷婷也走去年林若曦的老路。


    “你们…和顾慕雪是一伙的？”陈婷婷面对殷切又热情的目光，她下意识的往后退去。


    “什么一伙的？我们是为你好啊。”校长语重心长道。


    “我自己就能报志愿，我想去哪里去哪里。”陈婷婷眼泪都快出来了。


    “待会你爸爸妈妈就来了，我们坐下一块聊聊。”


    “清北可能去不了，不过浙大也不错啊……”


    ……


    “顾慕雪，这也是你的计划吗？”陈婷婷目光涣散。。


    顾慕雪总是用激将法逼着陈婷婷学习，总是说一些什么“林若曦比不上，我你也比不上”、“你到底哪里优秀了？薛睿会看上你什么？”……


    陈婷婷天赋不错，只是不怎么爱学习，但在顾慕雪的压力之下，抱着“击败顾慕雪”的想法，陈婷婷几乎把潜力拉满了。


    陈婷婷想着只要自己足够叛逆，考高分也能和薛睿同一所学校，毕竟林若曦就是这么做的。


    然而陈婷婷从未想过，顾慕雪会在这里埋伏她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