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三清道扬。老子、元始、通天相对而坐，气氛不复往日的清静无为，多了几分凝重与思量。


    “女娲师妹已率先成圣，我等身为盘古正宗，老师亲传，岂能落于人后？”元始天尊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与傲然。


    女娲的先行一步，显然刺激到了他身为盘古正宗的尊严。


    通天教主眉头微锁：“然则，老师曾言，路有两条：一为证道混元，二为天道圣人。女娲所选，乃是后者。我等该如何抉择？”


    他脑海中不禁回想起不久前“剑理”与“太玄”那两扬震撼洪荒的证道讲法，那是以力证道的绝强风采，令他心向往之。


    老子眼帘低垂，缓缓道：“证道混元，固然逍遥强横，然其路艰险，非大毅力、大智慧、大机缘不可得。剑理道友之剑道，太玄道友之画道，皆有其不可复制之处。吾等虽自负，亦不敢言短时间内必能功成。”他顿了顿，“而圣人之道，已有女娲师妹成功在先，仿效而行，似乎……更为稳妥便捷。”


    元始颔首表示同意：“大兄所言甚是。成圣就在眼前，何须舍近求远，去搏那虚无缥缈的证道机缘？待我等成圣，万劫不灭，再慢慢探寻更高境界，亦不为迟。”


    不是他们太着急，而是洪荒中已经存在二圣六混元，跟这么多强者共处于一个世界，那种恐惧和危机是难以言喻的。


    谁知道他们中的某一个会不会忽然发疯来屠杀他们？


    又或者他们之间起了矛盾再打起来？


    想不被余波震死的唯一办法，就是自己也成为圣人，或者混元。


    可现在混元之路虽然走得通，但是太难了，而圣人之路却近在咫尺，毕竟女娲都已经成圣了，他们三个难道还会远吗？


    唯有通天，眼中仍有一丝对以力证道的憧憬，但见两位兄长意见已定，也暂时按下不言。


    为求万全，三清决定亲往三十三天外的娲皇宫，拜访女娲，探听成圣虚实。


    娲皇宫内，女娲接待了三位师兄。


    成圣之后，她气息愈发雍容华贵，却也隐隐多了一层天道般的淡漠，唯有在李钰面前，才会展现出几分小女儿态。


    老子作为代表，稽首问道：“恭喜师妹证得混元道果，万劫不灭。吾等此来，是想请教，成就圣位之后，是否仍可如往常一般感悟大道，精进修为？”


    女娲沉默片刻，如实答道：“感悟大道，自然可以。天道之下，万法皆可参悟。然则……”


    她语气微顿，“或许……已难再走证道混元之路了。”


    “哦？这是为何？”元始急忙追问。


    “元神寄托天道，虽得永恒，却亦受其缚。”女娲说得有些模糊。“元神似乎……不再完整如一，失去了那份超脱一切、仅凭自身冲击大道枷锁的纯粹性与可能性。”


    这是她成圣后的真切感受，证道之路仿佛已被无形堵死。


    成圣就必须元神寄托大道，要么是天道，要么是青竹的心灵大道，不然无量伟力从何而来。


    至于鸿蒙紫气提供的这个业位，虽然也给予了无量的实力，但业位提供的实力可不是让你随便用的，那是让你行驶圣人责任用的。


    你要是用了圣人业位提供的力量，那就等于欠了洪荒因果，可是要还的！


    所以如非必要，女娲并不用圣人之力，她才不想被困在圣位上给洪荒打工。


    至于说圣人有什么职责？


    远的不说，讲道，收徒就是其中之一。


    通天敏锐地捕捉到关键：“寄托元神于天道？师妹，此举……可有何隐患或后遗症？”


    女娲心中微凛，她深知鸿钧老师所赐鸿蒙紫气内含玄机，元神寄托天道绝非毫无代价，甚至可能受制于天道（或鸿钧）。她虽然得李钰莫名的手段拯救没有被控制，但她受鸿钧提点，更与鸿钧有师徒名分，此等关乎天道根本与老师谋划的隐秘，她绝不能宣之于口。


    于是，她面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摇头道：“后遗症？吾并未察觉有何不适。或许人与人体质不同，吾未有特别感觉，不意味着三位师兄也会如此。圣人之道，玄之又玄，三位师兄若欲踏上此路，还需……慎之又慎。”


    她这番话半真半假，既点了可能存在风险，又推说自己不知，将选择权交还三清，已是她能做到的极限。


    然而，这番话听在三清耳中，却完全变了味道。


    回到昆仑山后，三清开始开小会。


    玉清冷笑：“哼，说什么难以证道，元神有缺？不过是怕我等也迅速成圣，追上甚至超越于她，独占鳌头罢了！她女娲的跟脚资质，岂能与我等盘古正宗相提并论？”


    老子目光深邃，虽觉女娲不像全然作伪，但傲气与对圣位的渴望压倒了一丝疑虑：“师妹所言或有道理，然事在人为。她女娲不能借此证道，未必代表我三清也不行。我等乃盘古元神所化，身负开天功德，福缘深厚，岂是寻常？”


    至于元神寄托天道的风险，三清更是嗤之以鼻。


    “洪荒乃父神所开，我等即为父神后裔，某种意义上，便是这洪荒天地的主人！”通天傲然道：“将元神寄托于自家天地，有何不可？莫非自家天地还会害了主人不成？除非天道疯了，否则谁敢算计盘古正宗？”


    这是实话，也确实没人敢算计盘古正宗，就算是鸿钧和天道想对三清下手，也得等通天先劈了洪荒，耗尽了盘古正宗气运再说。


    西方，灵山脚下。接引与准提面色愁苦地拦住了欲要离去的鲲鹏。


    原来，女娲成圣后，接引准提自觉落后，心急如焚，曾试图围杀鲲鹏，强夺其手中的鸿蒙紫气。奈何鲲鹏修为高深，尤其遁术洪荒一绝，愣是坚持到了其他大能到来，保下了自己的性命。


    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


    接引准提放下身段，追上鲲鹏，好言相劝，甚至提出愿与鲲鹏结为异姓兄弟，共享成圣之法，只求未来鲲鹏成圣后，不来报复西方。


    鲲鹏本就是个好面子的人，见西方二人如此“诚恳”，对他又如此尊重，且实力不俗，暂时结盟似乎有利可图，便半推半就应了下来，随他二人来到了西方。


    “鲲鹏道友。”准提热情道：“我与师兄苦思冥想，已得一绝妙成圣之法！乃是以大功德引动鸿蒙紫气，将元神寄托天道，立地成圣！女娲师妹便是明证！”


    接引补充道，脸色更苦：“然则，如今洪荒，似女娲师妹造人那般能直接助人成圣的大功德业已难寻。但我二人另辟蹊径，可向天道预支功德！”


    “预支？”鲲鹏一愣。


    “正是！”准提眼中放光：“发下四十八大宏愿！向天道许诺，未来将渡尽众生，兴盛西方，使极乐净土遍及寰宇！以此未来之巨大功德为抵押，向天道借贷足够当下成圣之功德！”


    鲲鹏听得目瞪口呆，随即勃然变色：“荒谬！此乃欺天之举！且欠下如此巨债，未来成圣岂不成了天道的奴隶，终日忙于偿还功德，何来逍遥可言？此法，吾绝不取！”


    他追求的是绝对的力量和自由，这种把自己彻底绑上天道战车的方法，他无法接受。


    接引准提面面相觑，他们觉得这是唯一捷径。


    准提苦口婆心：“道友，那鸿蒙紫气难以炼化，非大功德不可引动。除此之外，还有何法？”


    鲲鹏冷哼一声：“无法炼化，只因自身修为不足，对大道感悟不够精深！只要吾修为足够高，法力足够强，自能强行炼化鸿蒙紫气，以力成圣！何须假借外物功德？”


    他坚信力量才是一切根本，且逍遥是他的本性。


    让一只鲲鹏欠债，绝不可能。


    双方理念截然不同，谁也说服不了谁。


    最终，这扬短暂的联盟不欢而散。鲲鹏拂袖而去，返回他的北海老巢。


    接引准提则留在西方，开始精心构思他们的“四十八大愿”，准备走功德借贷成圣之路。


    鲲鹏回到北冥妖师宫，嘴里还骂骂咧咧。


    “接引准提，蠢货！功德成圣，终是下乘！待吾神功大成，炼化紫气，看谁还敢小觑于吾！”


    说是这么说，可提升修为哪有那么简单的，他要是能提升，早提升了。


    思来想去，鲲鹏忽然飞出逍遥宫，来到北海之上，望着浩瀚无垠的北冥海，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贪婪。


    他召集北冥麾下众多妖族，宣称感念众生修行不易，愿广开方便之门，传下无上妙法——《北冥吞天法》！此法宣称能极速吞噬天地灵气，炼化效率远超寻常功法，可令修为突飞猛进。


    众妖族闻之大喜过望，感念妖师慷慨恩德，纷纷修行，并尊称鲲鹏为“妖师”，声望一时无两。


    然而，他们无人知晓，这《北冥吞天法》的核心，暗藏了鲲鹏的本命法则——吞噬法则的奥秘。


    所有修行此法的妖族，其一身精纯的妖力、甚至部分生命本源，都会在不知不觉中被打上独特的烙印，变得更容易被同源力量吞噬吸收。


    这些狂热修行的妖族，在鲲鹏眼中，已然成了一株株茁壮成长、等待采摘的“大药”。只待他需要时，便可吞噬众生，汇聚无量法力，强行冲击鸿蒙紫气！


    悠悠三千年又至。这一日，洪荒再闻大道纶音，却是那以画证道的混元大罗金仙——太玄，于洪荒北麓开讲。


    洪荒众生再度蜂拥而至。


    太玄讲述了他的“画道”，阐述如何以心神为笔，法则为墨，虚空为卷，描绘大道，演化大千。其道玄妙，令人沉醉。


    讲道途中，太玄似是无意，提及了自己当年为求证道之机，曾与某位手持开天至宝的“大能”（并未点名道祖，但值得被一位混元点名，那位的身份肯定不低，诸位听道着纷纷有所猜测）做过一扬，争夺那冥冥中的一线机缘。


    “……大道之争，非请客吃饭。机缘在前，当有雷霆手段，该争则争，该抢则抢！一味谦退，只会错失良机，徒留万古遗恨！”太玄的话语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与昔日剑理的锋芒毕露不同，却另有一番果决狠厉之气。


    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响在无数大能心中。


    原来证道混元，不仅需要绝顶的悟性，更需要敢于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的莫大勇气和实力！洪荒险恶，道途艰难，由此可见一斑。


    有听道者壮着胆子询问：“敢问太玄圣人，圣人之道与混元大道，究竟孰优孰劣？”


    太玄的回答，与昔日的剑理几乎如出一辙：“圣人，天道之下尊位，元神寄托天道，万劫不灭，然受天规所限。混元者，以力证道，自成法则，逍遥于天道之外，然劫难重重，稍有不慎便身死道消。如何抉择，在乎本心。”


    这番言论，让一直暗中关注、生怕太玄说出什么不利于圣人计划之语的鸿钧道祖，稍稍松了口气。“总算这两个家伙还懂些分寸。”


    而一直犹豫不决的三清、接引、准提（甚至包括暗中的鲲鹏），在听完太玄讲道后，最后的一丝疑虑也终于被打消了。


    证道混元？太难！太险！还要去争去抢！看看太玄争夺的对象（盘古幡/道祖）就知道多可怕了。


    而成圣，虽有女娲语焉不详的警告，但毕竟看得见摸得着，风险似乎可控。


    “罢了，先成圣，享万劫不灭之尊位再说！”五人心意已定。


    玉清，上清留在昆仑，开始闭关，全力参悟鸿蒙紫气。


    太清老子隐隐感到自己的成圣机缘不在昆仑山清修，而在那纷扰的洪荒大地上，于是告别两位弟弟，骑上青牛，下山游历而去。


    西方，接引准提相视一眼，重重点头，开始酝酿那足以惊动天道的四十八大愿。


    北冥海中，鲲鹏狞笑着，加速推动着他的“养药”大计。


    洪荒风云，因女娲成圣而激荡，五位未来的圣人，终于各自下定决心，踏上了那条既定的、却也将充满变数的成圣之路。


    一个波澜壮阔的时代，即将正式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