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阁讲道余韵未消，女娲、李钰、真一水母三人已驾起遁光，朝着南方天庭方向返回。


    三人遁光中，女娲面色沉静，袖中那缕鸿蒙紫气似有千斤之重。剑理之言虽让她稍安，但融合圣位之基这等关乎道途根本的大事，仍需寻一绝对安全之所，静心参悟。


    紫霄宫中，万道混沌气流如龙蛇盘绕。


    道祖鸿钧的身影虚化，仿佛与整个宫殿融为一体。在他身侧，一股淡漠、浩瀚、至高无上的意志缓缓流淌——洪荒天道意志。


    “剑理讲道已毕，其言虽直指剑道根本，然其性情刚直，尚知分寸，并未逾越。”


    鸿钧的声音在虚无中回荡，似在向天道陈述。


    “然，画道混元太玄…此人根脚莫测，心思如画境般幽深难明。吾观其道，包罗万象，虚实相生，最擅拨动心弦，引人入彀。女娲若再听其讲道，恐被其窥破紫气玄机，甚至…动摇其融合圣位之念。”


    鸿钧的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


    三千年后太玄讲道，太玄毕竟抢走了他的盘古幡，你要说这个人会遵守他和混元的盟约，不去破坏他的谋划，准提是不信的。


    就算他表面遵守，稍微暗示一下，不也能坏了大事？


    天道意志微微波动，传递出认可与催促的意念。


    鸿钧颔首：“确然，女娲之道，造物为基。其证道机缘，便在那‘人’之一字上。时机已至，当助其一臂之力，令其尽早造人成圣，元神寄托天道，方为上策。如此，既可避开太玄讲道之变数，亦可稳固圣位，增我天道之力。”


    一道无形的因果丝线，自紫霄宫悄然延伸，落向洪荒大地。


    巍峨太阳神宫深处，金焰流淌。帝俊、太一、羲和、伏羲盘坐于扶桑神木虚影之下，周身气息虽已稳固，却仍带着大战后的虚弱。


    千年疗养，勉强压下盘古真身带来的道伤。


    帝俊睁开眼，眸中金焰跳动，映照出那毁天灭地的一斧虚影：“都天神煞大阵…盘古真身…此阵不破，我妖族永无宁日！”


    声音低沉，蕴含无尽杀意。


    太一抚摸着悬浮于身前的真火钟，此钟神似混沌钟，通体赤金，铭刻真火神纹，钟内似有太阳真火本源流淌，钟体发出低沉的嗡鸣：“混元河洛阵防御虽强，然其根本依托混元归藏图与河图洛书，威能有其极限。欲抗盘古真身，需另寻他法。”


    帝俊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东王公曾经悟出了万仙之阵，集万仙之力，演化洪荒生灭，威能无量…可惜，吾所得仅是残图一角，难窥全貌。”


    羲和清冷的声音响起：“夫君，外力终有穷尽。若要真正抗衡乃至超越盘古真身，唯有…证道混元或者证道成圣！以圣人之尊，掌天道权柄，何惧区区伪盘古之力？”


    “混元？”帝俊摇头，他虽然没去听道，但自有听了的回来复述。


    虽然复述的不多，但证道流程他还是知道的了。


    他要证道，只有两条路。


    以太阳之道证道，或者以帝皇之道证道。


    太阳之道是不能选的，因为东皇太一也在走这条路，那就只能以帝道证道。


    可是，如果不能打败巫族，帝道根本成不了！


    所以，他只能选择成圣，把巫族干趴下，再想证道的事儿。


    “成圣？” 帝俊目光灼灼，随即化为一丝阴霾，“成圣需鸿蒙紫气！可紫气各有其主，其中六人要么是道祖亲传，要么是记名弟子，能谋夺的，唯红云手中那一道！”


    伏羲闻言，眉头紧锁，立刻出声：“陛下！红云道友之紫气，乃道祖亲赐！强取豪夺，岂非公然忤逆道祖？此举不义，更恐招致天罚！”


    “道祖亲赐？” 帝俊冷笑一声，眼中金芒爆射，带着帝王的冷酷与决断：“道祖亲封的男仙之首东王公，不也殒命于妖皇剑下？洪荒争渡，弱肉强食！道祖默许我等建立天庭，统御万灵，便是认可此理！红云？福薄德浅，空守至宝，怀璧其罪！此乃天数！”


    他看向伏羲，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伏羲道友若觉不妥，可置身事外。”


    伏羲脸色变幻，最终化作一声长叹，默然垂首。他无法认同此等行径，却也无力阻止帝俊的决心，更无法割舍与天庭、与妹妹女娲的牵连。


    “传令下去！” 帝俊声音森寒：“密切监视红云动向！一有脱离万寿山地界之机，即刻来报！”


    万寿山，五庄观内。镇元子与红云对坐于人参果树下，清茶袅袅。


    镇元子神色凝重，沉声道：“红云道友，此番剑阁听道，虽未专讲吾等之道，然大道相通，混元阐述之根本法理，于吾地仙一脉亦有莫大启迪。吾需闭关，细细梳理所得，或能再进一步。洪荒近来风波诡谲，巫妖虽暂歇，然暗流汹涌。道友身怀重宝，不若留在观中，待吾出关，再作打算？此地有地书大阵守护，当可护道友周全。”


    红云道人脸上依旧挂着那标志性的和煦笑容，闻言摆了摆手，浑不在意：“道兄多虑啦！吾有紫气护身，福缘深厚，能有何事？况且，道祖赐下圣位之基，吾将来可是要成圣做祖的人物！剑理讲的那些剑啊道的，与吾圣道干系不大，不听也罢，自然无需闭关整理。”


    他饮尽杯中茶，兴致勃勃地起身，“枯坐山中，忒也无趣！吾观那太行山一战，盘古斧痕贯穿大地，道韵虽残暴，却也壮阔！吾欲去游历一番，感悟天地苍茫，或能触动成圣之机！”


    镇元子深知老友散漫随性、不谙险恶的脾性，见他心意已决，再劝无用，只得忧心忡忡地叮嘱：“道友务必谨慎！早去早回！”


    “哈哈，道兄放心！去也！” 红云朗笑一声，脚下祥云自生，托着他飘然出了五庄观大阵，朝着北方那触目惊心的巨大裂痕方向悠悠飞去。


    太阳神宫中，帝俊很快接到红云离开万寿山的密报。


    “好！终于出来了！” 帝俊眼中厉色一闪，“红云遁速不慢，其云遁之术颇有玄妙。欲擒之，需先困之！寻常阵法，恐难阻其去路。”


    他心念电转，挥手间，一卷古朴斑驳、仿佛由无尽星辰碎片编织而成的图卷浮现于掌中——正是昔日入主天界时，自“三天”遗泽中寻获的周天星辰图！此图虽残破，却蕴含着太古星辰运转的无上奥秘。


    帝俊神识沉入图中，试图推演困敌之法。


    图中星辰轨迹繁复玄奥，远超如今周天星斗。他伤势才好，此时强行推演，竟然导致元神剧痛，却也在刹那间窥见一丝太古星辰阵势的轮廓——那是一种以星辰为节点，锁天困地，隔绝时空的无上大阵！


    “此图中竟然还有这等阵势？”帝俊自己都惊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后悔，我怎么早没发现呢！


    现在发现多少有点晚了，谁知道红云什么时候就回五庄观去了。


    他不是怕镇元子，怕的是那个道德绑架大阵。


    此阵镇元子从来没用过，但他却在紫霄宫听道时不经意间跟道友们交过底，帝俊也是知道的。


    这种一碰就沾染业力的阵法，没人愿意去试试是不是真的。


    时间紧急，他来不及深入领悟，只能领悟了一些皮毛，但因为阵法本身过于强大，这点皮毛也有困人之能。


    “此阵…可名太古星辰阵！” 帝俊低喝，嘴角溢出一缕金血，显然强行推演此等阵图反噬不小。


    虽只得皮毛，且受限于法宝残缺与布阵材料（需对应太古星辰本源的灵物），威能大减，但困住红云一时三刻，足矣！


    他迅速召集心腹，以周天星辰图为基，辅以大量星辰精粹与禁制符文，开始布设简化版的太古星辰困阵。


    四百年后，红云驾着祥云，优哉游哉地沿着那横贯洪荒北地的巨大裂痕（不周遗痕）飞行。


    裂痕边缘，空间依旧脆弱，残留的煞气、混沌气流与破碎的法则碎片交织，形成光怪陆离的奇景。


    红云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浑然不觉危机临近。


    “就是现在！”


    虚空中，羲和清冷的声音带着绝对的预判响起！她修行太阴法则，最擅感应气机流转，预判未来轨迹。红云看似随意的飞行路线，在她眼中早已被算定！


    “嗡——！”


    刹那间，以红云为中心，方圆万里虚空陡然变幻！


    白日隐去，夜幕降临！无数颗散发着古老苍茫气息的星辰虚影凭空浮现，按照某种玄奥至极的轨迹运转！


    星辰之间，银色的锁链纵横交错，交织成一张覆盖天穹的巨网！


    正是帝俊仓促布下的太古星辰残阵！


    阵法一起，空间瞬间被封锁、凝固，红云引以为傲的云遁之术顿时失效，如同陷入琥珀的飞虫！


    三道身影自星辰虚影中踏出，正是帝俊、羲和、东皇太一！


    帝俊手持妖皇剑，羲和头顶悬着一轮清冷月轮，太一怀抱真火钟，钟体赤金神纹流转，散发出焚天煮海的恐怖热力，将周围残留的煞气都灼烧得滋滋作响。


    “红云！” 帝俊声音冰冷，带着帝皇威压：“交出鸿蒙紫气！念在紫霄宫同听道祖讲道之情，朕可饶你不死，允你入天庭享一方尊位！”


    红云身陷星辰罗网，脸色顿时一变。他看着杀气腾腾的三人，尤其是帝俊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贪婪与冷酷，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破灭。


    他脸上惯有的和煦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悲愤与决绝：“帝俊！你好歹也是天庭之主，竟行此强取豪夺、卑劣无耻之事！紫气乃道祖所赐，吾之道基！你也敢抢？”


    “大道之争，不进则退，你空有至宝不静心领悟，还有闲心出来闲逛，不抢你抢谁？”帝俊没好气的说道。


    要是换我得了鸿蒙紫气，我恨不得握在宫里不出来好吧！


    红云顿时感觉万分委屈，你当我没参悟吗，可我什么都没参悟出来啊！


    要不然我出来干什么，不就是因为悟不出来，出来寻找灵感？


    但这话跟帝俊说也没啥意义，红云冷声道：“我可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你敢抢我，就不怕我同你玉石俱焚？”


    “玉石俱焚？哼，冥顽不灵！杀！” 帝俊再无废话，妖皇剑引动太阳真火，化作煌煌剑柱斩落！


    他才不信红云会玉石俱焚，能修行到准圣这是多大的机缘，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难？


    这样的大修士，谁会无缘无故的跟人玉石俱焚？


    羲和月轮转动，至阴月华如潮水般涌向红云，所过之处空间冻结！


    太一真火钟轰鸣，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太阳真火箭矢，后发先至，直射红云眉心！


    三人虽未再组阴阳两仪阵，但配合默契，攻杀凌厉！


    红云怒吼一声，祭起护身至宝——九九红云散魄葫芦！此宝乃先天葫芦藤所结，赤红葫芦嘴喷出漫天猩红砂砾，每一粒都蕴含着销魂蚀魄的歹毒煞气，正是那赫赫有名的红砂！


    然而，红砂虽毒，却难敌绝对的力量！


    太阳真火箭矢蕴含真火法则本源，至阳至刚，正是阴煞红砂的克星！箭矢所过，红砂如雪遇沸汤，纷纷消融湮灭！煌煌剑柱与冻结月华紧随其后，狠狠轰击在红云护身云气之上！


    “噗——！” 红云如遭重锤，护体云气溃散，大口鲜血混合着本源精气喷出，染红了身前祥云。他境界本就稍逊于三人，法宝也仅此一件，如何能抵挡三位顶尖准圣的围攻？


    更何况还有太古星辰阵的压制！


    “帝俊！尔等休想得逞！” 红云自知今日绝无幸理，眼中闪过疯狂的决绝。他放弃了防御，将全身法力、元神、乃至那缕鸿蒙紫气都疯狂点燃！


    “吾红云，生于天地间，逍遥自在！岂能死于尔等宵小之手！鸿蒙紫气，归于天地吧！爆——！！！”


    一股无法形容的毁灭力量，以红云为中心轰然爆发！那是大罗金仙巅峰、身怀鸿蒙紫气者的终极自毁！刺目的白光瞬间吞噬了一切！太古星辰残阵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恐怖的能量风暴席卷四方，将不周遗痕再次撕裂扩大！


    帝俊、羲和、太一脸色剧变，没想到红云如此刚烈！


    三人瞬间将防御催发到极致，妖皇剑、月轮、真火钟光芒暴涨，合力抵御这毁天灭地的自爆冲击！


    “轰隆隆——！！！”


    洪荒大地再次剧烈震颤！狂暴的能量乱流肆虐，将方圆数十万里化为死寂绝域！


    当光芒与烟尘缓缓散去，原地只留下一个更加深邃恐怖的巨坑，以及狂暴混乱的法则乱流。红云的身影已彻底消失，魂飞魄散，形神俱灭。


    帝俊三人虽凭借至宝护身未被重创，却也气血翻腾，狼狈不堪。帝俊神念疯狂扫视爆炸核心，脸色阴沉得滴出水来：“他竟然真的自爆了，还有鸿蒙紫气…消失了？！”


    他并未感知到紫气的存在，仿佛它已随着红云的自爆彻底回归了天地。


    “该死！” 太一怒骂一声，真火钟嗡鸣不休。


    羲和眉头紧锁，默默感应，最终也无奈摇头：“天道气机混乱，紫气…确实无踪。”


    三人虽不甘，却也知事不可为，更忌惮此地巨大动静引来其他大能，迅速化作流光遁走。


    就在红云自爆、本源即将彻底湮灭于天地狂暴能量的刹那——


    洪荒大地深处，无数肉眼不可见、坚韧无比、蕴含着磅礴生机的翠绿根须瞬间活跃！


    它们如同最精密的网络，在爆炸核心的能量乱流中精准地捕捉、缠绕、吸纳了红云那逸散出的、最精纯的一缕先天云之本源！


    这缕本源被根系迅速传递、封存于青竹本体深处。


    与此同时，那爆炸边缘，混乱的血色能量与破碎的灵魂碎片，被爆炸的冲击波裹挟着，如同污浊的洪流，不受控制地朝着洪荒至阴至秽之地——幽冥血海坠落！


    血海翻滚，业火升腾。


    冥河老祖这边正在整理听道后的收获，他虽然不修剑道，但有两把杀剑，加持了剑道手段后，实力大增。


    本来他的心情就很好了，此时忽见天降“污血”，蕴含着一股精纯的灵性碎片与劫煞之气，顿时大喜：“哈哈，天助老祖！这好像是红云道友的气息？怎么变成真灵了啊，是谁抢了他的鸿蒙紫气，不过虽然没了紫气，此等蕴含劫煞的残魂灵性，亦是大补！”


    他正欲催动血海之力吞噬。


    “道友且慢！” 一旁静立的竹青忽然开口。他抬手一点，一道充满温和生机的青翠光芒后发先至，轻柔地包裹住那团即将被血海污秽彻底吞噬的、极其微弱暗淡的红云残破真灵。


    青光一闪，真灵已被竹青收入袖中。


    冥河一愣，随即不满：“竹青道友！你这是何意？此物于我大有裨益！”


    准圣的真灵啊，在洪荒很少见的！


    如果能以此为基础炼成血神子，实力一定不差。


    竹青面色淡然，带着悲悯：“好歹同道一场，此灵虽残，然其性纯良，更身负滔天劫煞戾气，若入血海，恐污秽道友清净道场，更增业力。不若由贫道以生衍之法净化温养，或能消弭其戾气，也算全了紫霄宫听道一场的缘分。”


    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冥河虽觉可惜，但想到竹青最近悟了个玄妙非凡的生衍法则，又念及两人交情，只得悻悻作罢：“罢了罢了，道友心善，随你处置便是！”


    他更在意的是那消失的鸿蒙紫气，转而继续推算紫气下落去了。


    竹青看着袖中那微弱如风中残烛的真灵，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邃。


    他望向血海之外，仿佛穿透了无尽空间，看到了那株扎根洪荒的苦竹，以及苦竹核心处封存的那一缕先天云之本源。


    至此，洪荒第一老好人红云，身死道消，只余一缕残灵与一抹本源，落入青竹彀中。


    帝俊谋夺紫气之局，功败垂成，徒增因果。而那缕消失的鸿蒙紫气，其去向，则成了悬在诸多大能心头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