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芜被陆让过激的反应弄得愣了一下，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脸，和无处安放的眼神，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奇怪。


    陆让真的不擅长撒谎或者隐瞒什么。


    尤其是现在，整天生活在一起，她对陆让的每个微表情都了如指掌。


    商芜将保温桶放在书桌空着的一角，故意伸手想去探他的额头。


    “怎么了？脸这么红，是不是不舒服？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没，没有。”


    陆让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避开她的手，随即又觉得自己的反应太反常，“我就是刚才在看一个比较棘手的案子，有点投入。”


    陆让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些。


    商芜看着他强装镇定的模样，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她目光扫过被他紧紧合上的笔记本电脑，又看看他面前摊开似乎只是用来做样子的几份文件，了然地笑了笑，却没有点破。


    “行了行了，先别忙，你还没吃饭呢。”


    商芜打开保温桶的盖子，诱人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


    “再忙也要记得吃饭，给你煮了云吞，趁热吃。”


    商芜把筷子和勺子递过去，语气温柔。


    陆让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云吞，接过餐具低声说：“谢谢。”


    “跟我还客气什么。”


    商芜在他旁边的椅子扶手上坐下，看着他开始吃东西，状似无意地问：“最近律所很忙吗？看你总是很晚才休息。”


    陆让舀起云吞的手微微一顿，含糊地应道：“嗯…，是有点，有个新接的案子比较复杂。”


    他不敢看商芜的眼睛，生怕自己藏不住秘密。


    商芜看着他微微低垂的头，还有心虚又努力维持镇定的样子，显得格外有趣。


    她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了七八分，能让陆让如此讳莫如深，又隐隐带着兴奋的工作，恐怕与她有关。


    商芜她并不急于揭穿，反而很享受看陆让为自己精心准备惊喜时，这样笨拙又可爱的反应。


    “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她伸出手，轻轻将餐巾递过去，动作自然亲昵，“我等你一起休息。”


    陆让感受着她指尖的温柔，心头一热，抬起头，对上她含笑的眼眸，还有一丝了然的狡黠。


    他忽然觉得，或许自己在忙的事，早就被商芜看穿了。


    但她却愿意配合他，享受这份惊喜到来前的期待。


    “好。”陆让答应，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笑意，“我尽快忙完。”


    商芜点点头，起身没有再打扰他，转身默默退出书房，由着他去折腾，


    ……


    另一边。


    程昼的公寓里，则是另一番光景。


    陆优刚洗完澡，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走出来。


    程昼像只大型犬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眼神亮晶晶的，带着明显的讨好。


    “优优……”他凑近，声音拖得有点长，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陆优瞥了他一眼，继续擦头发：“干嘛？有话直说。”


    她太了解程昼了，这家伙一旦摆出这副姿态，准是有事相求。


    程昼亦步亦趋地跟到客厅，看着她坐下，立刻挨着她身边坐下，手臂自然地环上她的腰，


    他下巴搁在陆优带着湿气的肩膀上：“我妈今天又打电话了，你知道吧？”


    陆优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嗯，然后呢？”


    “她说想请你吃个饭。”程昼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小心翼翼的，“就这周末在家里，家常便饭，没别人。”


    陆优沉默了一下。


    虽然商芜之前帮忙说了好话，程夫人那边态度缓和不少，但真要正式见面，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顾虑。


    程家门槛不低，但程夫人居然也还看不上她，觉得她是玉家养女，不是真正的白富美。


    她不喜欢那种被审视被评估的感觉。


    “再说吧。”陆优淡淡地回了一句，想起身去拿吹风机。


    程昼却手臂一紧，不让她走。


    他把脸埋在陆优颈窝里，蹭了蹭，闷闷地说：“去吧，优优，我都跟我妈保证好了，说你一定会去的。”


    程昼抬起头，眼神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像只害怕被抛弃的大狗，“我都跟她夸下海口了，你要是不去，我多没面子……”


    陆优被他这死缠烂打的招数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她伸手推开他凑得太近的脸：“少来这套，程昼，你什么时候这么在乎面子了？”


    “我在乎啊！”


    程昼理直气壮地说，又黏糊地抱上来，“我在乎我老婆在我妈心里的印象嘛！”


    “谁是你老婆！”


    陆优脸一热，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心里却泛起一丝甜意。


    “早晚都是！”程昼笑嘻嘻地，开始耍无赖，“我不管，你就当是去拯救我于水火，我妈那个人，你也知道，要是这次放她鸽子，她肯定觉得是你不愿意，到时候又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


    你就当是去走个过场，露个面，让她安心，好不好？”


    他一边说，一边摇晃着她的手臂，语气软得能滴出水来。


    “去吧去吧，优姐，我保证，就吃顿饭，吃完我们就走，绝对让你多待一分钟，到时候你看我眼色行事，我帮你挡着所有问题。”


    陆优看着他为了让自己答应，简直把什么招数都使出来了，又是撒娇又是保证呢，活脱脱就是个黏人又耍赖的小奶狗。


    她心底那点顾虑，在他这番软磨硬泡下消散了不少。


    陆优故意板着脸，斜睨着程昼：“真的？吃完就走？你保证？”


    “我保证！”程昼立刻举起三根手指，作发誓状，眼神真诚得不能再真诚，“我要是骗你，就让我以后都吃不到你做的早餐！”


    陆优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捏捏他的脸颊：“行了行了，别贫，我答应你。”


    “真的？”程昼眼睛瞬间亮得惊人，欣喜若狂地一把将她抱起来转了个圈，“优优你最好了！”


    “放我下来！头晕！”陆优捶着他的肩膀，脸上却也忍不住洋溢着笑。


    或许为了程昼，去面对那点小小的挑战，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程昼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来，却依旧紧紧抱着，低头在她唇上重重亲了一下，语气兴奋。


    “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我明天就去跟我妈说，让她好好准备！不对，我现在就去说！”


    他说着就要去拿手机。


    陆优赶紧拉住他：“哎！你急什么！这都几点了！”


    程昼这才反应过来，傻笑了一下，又重新黏回她身边，搂着她的腰，语气满足：“我高兴嘛。”


    看着他这副毫不掩饰的期待，陆优心里最后一丝不安也烟消云散了。


    她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腔传来的有力心跳，忽然觉得，见家长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至少这个紧紧抱着她的男人，会一直站在她身边。


    ……


    周末转眼即至。


    去程家老宅的路上，程昼开着车，心情明显有些雀跃，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时不时透过车内后视镜，看一眼副驾上的陆优。


    陆优倒是显得很平静，甚至有些过于平静了。


    她妆容精致，穿着白色毛衣和牛仔裤，优雅不出错，神色淡然地看着窗外。


    “优优，”程昼忍不住开口，试图缓解一下自己心里那点没由来的紧张，“其实你不用太有压力，我妈那个人就是看起来严肃事多，其实……”


    “我没压力。”陆优打断他，语气平淡无波，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她喜不喜欢我，无所谓，反正……”


    她顿了顿，侧过头看他，嘴角勾起一抹略带挑衅的笑意。


    “跟你在一起的是我，又不是她。”


    程昼被她这话噎了一下，心里觉得好笑。


    他知道陆优骨子里的骄傲和独立，也明白她这是用这种方式做心理建设。


    或者说，是在给他打预防针，表明她的态度。


    他伸手过去，想握住她的手，却被陆优轻轻拍开。


    “好好开车。”


    程昼悻悻地收回手，嘀咕道：“我这不是怕你紧张嘛。”


    “我有什么好紧张的。”陆优轻哼一声，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不再理他。


    车子平稳地驶入程家老宅所在的区域，周围的环境变得清幽起来。


    眼看再转个弯就要到了，程昼放缓了车速，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却听到陆优突然开口。


    “靠边停一下。”


    “怎么了？”程昼依言将车停在路边一棵繁梧桐树下。


    陆优没说话，只是解开了安全带，推开车门下车，径直走向车尾。


    程昼疑惑地看着她的动作，也跟着下了车。


    陆优走到车尾，熟练地按了一下钥匙，后备箱缓缓升起。


    然后，程昼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