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她现在的身体实在太差了，经不住任何劳累，思虑过多也不行。


    这一觉安宁睡的很不安稳，梦里光怪陆离，她感觉自己一直在逃，却怎么也逃不掉，身体好像掉入深渊，突如其来的坠落感让她猛然惊醒。


    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她迷茫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她穿越了，现在是中毒的怀远侯夫人沈安宁。


    似乎是听到动静，有人推开房门进来。


    安宁看了过去，还是之前那个叫小满的丫鬟。


    她翻出关于这个丫鬟的记忆，两年前原主从寺庙回来的路上，遇到一对逃荒来的母女，母亲已经是弥留之际，小姑娘也饿的奄奄一息，原主见了心生怜悯，给了她们一些吃食和银子，并派人将母女二人送到了医馆。


    那位母亲没撑到医馆，中途就死了，倒是小姑娘命大活了下来。


    小姑娘用原主给的银子安葬了母亲，为了报恩也为了活下去，自卖自身做了原主的丫鬟。


    时间久了，原主看她机灵又忠心，再加上救命之恩的渊源，就把她提为了一等丫鬟，还给她赐了名叫小满。


    原主身边有四个一等丫鬟，全部用二十四节气命名，除了小满，还有谷雨、白露、冬至三人。


    只不过她醒来两次了，也没见过另外三个丫鬟，不知道是去偷懒了还是去另寻出路了。


    安宁对此也不意外，这三个丫鬟并不是原主的陪嫁丫鬟，都是候府的家生子，忠心于谁还未可知。


    至于原主的陪嫁丫鬟，因为自幼跟她一起长大，主仆感情很深厚，到了婚嫁年龄后原主不想耽误她们，就给她们找了好人家先后嫁了出去。


    之后从院子里提拔了两个，补了一等丫鬟的缺，这两个就是白露和谷雨。


    至于冬至，是原主嫁进来时，老夫人拨到正院伺候的，一同拨来的还有一个夏至。原主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给了这二人一等丫鬟的身份。夏至到了年龄后，原主也给了恩典嫁出去了，她留下的缺就被小满补上了。


    身边四个贴身丫鬟，有三个都是出身于候府，侯府想对她做点什么简直轻而易举。


    也不是原主心大，主要是她生而丧母，没人教她后宅生存之道，再加上她嫁进来后，跟夫君、婆母关系和睦，因此也就没想过要防备他们。


    现在换成安宁，她是不敢信任这三个丫鬟的，就算是小满，她也不敢完全信任。


    虽然原主对她有救命之恩，但这种道德层面的约束，全凭人的良心罢了。没有背叛，不过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大，若有人开出比救命之恩更大的筹码呢？


    所以安宁对任何人都不会百分百信任，哪怕关系再好她也会有所保留，这或许跟她的成长经历有关，但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反而让她避开了许多危险。


    当然，虽然她不会完全信任别人，但她可以表现出百分百信任的模样，孤儿院出来的孩子，演戏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夫人您醒了？该喝药了，您今天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不如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喝药吧？奴婢刚才让小厨房做了些清淡的饭菜，您多少用点，不吃饭病怎么能好呢？”


    小满一边打开食盒摆膳，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语气亲昵自然，如同原主记忆中的模样。


    “那就用点粥吧。”


    小满一听脸上瞬间带上了喜色，连忙过来给她背后垫上靠枕，扶着她半坐起身，然后盛了一碗粥过来喂她，“夫人可算有点胃口了，再不吃东西奴婢都要去请邹大夫了。”


    晶莹剔透的大米被煮的十分软烂，一看就知道很容易消化，正适合她这样的病人。


    而且白粥味道清淡，不易被人做手脚。


    虽然府医给她下毒极大可能是在药里动手脚，但其他吃食也不得不防。


    安宁尝了一口，是正常大米粥的口感，没有任何奇怪的味道。


    无色无味的毒药几乎没有，尤其是古代提炼技术落后，就更不可能有了，所以这碗粥应该没毒。


    安宁放心的吃了大半碗粥，然后就吃不下了，原主胃口小，又病了这么久，这半碗粥还是她强撑着吃下去的。


    因为她的身体需要补充能量，才能撑的更久一点。


    小满见她吃的比往日多了一些，十分高兴，“太好了，能吃饭病就快好了。”


    这话说的也没错，可惜安宁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不过这也给安宁提了个醒，她不能让人察觉她的病在慢慢好转，哪怕在小满面前也不行，即便她现在看起来很忠心，但万一她不小心说漏嘴了呢？


    安宁虚弱的咳了两声，“许是一天没吃东西了。”


    一天只吃了半碗粥，这也算多吗？


    当然不多，小满顿时收敛了喜色，伺候着安宁漱完口，又给她端来一碗黑漆漆的汤药。安宁知道药里下了毒，自是不准备喝。


    “先放下吧，刚才吃的有点多，这碗药喝下去怕是要吐出来。”


    小满一想也是，就把药碗放回食盒里保温。


    “那就先消消食，待会儿再喝吧。”


    安宁咳了两声，有气无力的问她，“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忙活，她们三个呢？”


    闻言，小满面色有些难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实话实说，夫人气着了怎么办？她不想让那些糟心事影响夫人的心情。


    只是还没等她想好借口，就听夫人说，“小满，你实话实说，不要瞒着我。”


    于是小满就不敢隐瞒了，把其他三人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冬至姐姐经常跑去老夫人院里伺候，谷雨姐姐总是回家，听说她爹娘已经帮她打点好了，打算换个地方当值。至于白露姐姐……”


    她犹豫了下，不过还是说了下去，“白露姐姐经常往前院去……”


    前院是侯爷的地方。


    夫人病重在床，白露却想勾搭侯爷，这让小满十分生气，可她也没有办法阻止，就想着先不让夫人知道，怕影响夫人养病。


    但现在夫人问了，她也不敢说谎隐瞒，所以还是实话实说了。


    不过让小满没想到的是，夫人并没有生气，也可能是生气了她没看出来，反正面上是一片平静。


    “小满，你是个忠心的，去我梳妆台上的匣子里拿五十两银子，这是给你的奖励。”


    小满吓了一跳，她一个月才二两银子的月例，夫人一出手就赏了她两年多的月银。


    “夫人，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别推辞，这是你该得的。我病了这一场，才看清底下伺候的人并非人人忠心，你是个好的，就该嘉奖。”


    安宁都这么说了，小满就不再推辞，高兴的收了赏赐。


    安宁仔细盯着她的表情，发现她只有开心，没有心虚愧疚等情绪，便初步排除了小满背叛她的可能。


    原主不仅是小满的主子，也是她的救命恩人，如果她被人收买了，此刻收到恩人的重赏，多少会有些不自然的情绪。


    当然，也不排除她隐藏的好，不过根据原主的记忆来看，这种可能性不大。


    想了想，安宁又道，“你还没用晚膳吧？桌子上我没动的饭菜你拿下去吃吧，吃完就回去歇着。你这几天一直守着我实在辛苦，今晚就回去好好休息，叫个小丫头来守着就行了。”


    小满十分感动，没想到她做的事夫人都知道，还如此体恤她，“奴婢不辛苦……”


    “小满听话，若你不好好休息累病了怎么办？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以后需要你的地方多着呢，你先照顾好自己才能更好的帮我。”


    小满被安宁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说服了，提着饭菜离开了，临走前还安排了一个叫丁香的小丫鬟在外面守着。


    安宁从头看到尾，没发现她有什么异常，便暂时放下了戒心。


    小满不知道自己刚才经受了一番考验，她提着饭菜去了正院的小厨房，快速吃完后就回了住处。


    她住在正院后罩房，一等丫鬟两人一间房，她跟冬至住一间，谷雨和白露住另一间。


    小满回到房间的时候，冬至正在梳妆台前梳妆打扮，见到小满回来，有些惊讶地问道，“今日怎么有空回来了？”


    不是每天都寸步不离的守着夫人吗？


    小满虽然不满冬至日日跑去老夫人院里献殷勤的行为，但她也不能说对方去照顾老夫人有什么错，而且比起谷雨和白露，冬至好歹会搭把手伺候夫人吃饭喝药，所以小满还跟她保持着表面的关系。


    “夫人刚才醒了，见我面色疲倦，打发我回来休息。”


    “夫人现在怎么样了？可好些了？”


    小满摇摇头，“不太好，今天一整天只吃了半碗粥。”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夫人的药还没喝。


    “糟了，我忘记给夫人喂药了，也忘了叮嘱丁香，也不知道那丫头想不想的起来，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她匆匆忙忙起身，就要往外走。


    冬至拦住了她，“行了，你刚回来就歇着吧，我去看看。”


    “那你快去，”小满有些不放心的叮嘱她，“药在食盒里温着，若是凉了你就让人再重新煎一碗。”


    “知道了，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冬至到的时候，安宁正闭着眼思考该怎么处理那碗药。


    她院子里肯定有季晟的眼线，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她可以平等的怀疑每一个人。所以不能让别人去处理药，小满也不行，这关系到她的身家性命，她谁也不敢信。


    这药只能她自己处理。


    听见脚步声她立刻睁开眼，正对上冬至打量的目光。


    冬至吓了一跳，很快又笑着说，“夫人您醒了，奴婢正要叫您起来喝药呢。”


    她手脚麻利的从食盒里端出药碗，用手背试了试温度，“奴婢来的时候小满还特意嘱咐，若是凉了就重新煎一副呢，还好奴婢腿脚快，现在温度刚刚好。”


    她用勺子舀了一勺药汁，送到安宁嘴边。


    安宁很善于观察人，这跟她上辈子因为心脏病不能剧烈运动有关，她经常安静的坐在角落里，观察形形色色的路人，分析他们的喜怒哀乐，如同一个旁观者一样看遍人间百态。


    从冬至进来后，她就一直在观察对方，因此也就发现了冬至淡定外表下隐藏的心虚和紧张。


    尤其是在喂她喝药时，眼睛下意识的瞥向其他地方，不敢直视她。


    这是做了亏心事啊。


    而且极有可能跟她现在喝的药有关。


    莫非下毒的事她也掺和了一脚？


    安宁面上不动声色，低头喝了那勺药。


    下一秒，她就全部吐了出来。


    “咳咳咳……”


    冬至连忙放下药碗，帮安宁顺着气，“夫人您没事吧？”


    安宁咳了几声，缓过劲来，蹙眉看向冬至，“今天的药怎么有股酸味，跟平日里喝的不太一样，冬至你尝尝，是不是煎错药了？”


    冬至一瞬间瞳孔骤缩，面色也变得难看起来，“这……这……”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这药应该没问题吧？”


    她端起来闻了闻，到底还是没敢去尝。


    安宁因此确定了，这个丫鬟知道她药里有毒。


    古代人侍疾时，亲尝汤药是一种美德，尝一两口对身体并不会有什么影响，而且安宁都提出让她尝一口了，她都不敢尝，只能说明她知道这药有毒。


    这就有意思了，季晟联合府医毒死她这个当家主母，这样要命的事，他肯定十分谨慎，绝不会让一个丫鬟并且还是她的贴身丫鬟知道。


    即便她意外知道了，她表现出来的也应该是怜悯、同情，或者是其他复杂的情绪，绝不会是心虚和紧张。


    所以这种表现只能是，她也给原主下毒了。


    为什么不是季晟买通她下的毒呢？


    还是那句话，给她下毒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还有可能要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都已经指使府医了，不可能还多此一举的再指使一个丫鬟。


    所以，冬至背后另有其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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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被病逝的侯夫人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