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江家

作品:《全大陆都说我父亲是魔头怎么办

    她拢紧衣襟,方才凝出的小冰锥已经作水雾散去。


    身上的布料触感柔软温润,她恍然发觉这不是她的衣服:“我这衣服......”


    “您被送来的时候全身都湿透了,是奴婢帮您换的衣服。”青语将帕子恭敬地递给姜雪霁。


    忽然,她注意到自己垂下的发丝。


    为何会是黑色?!


    她攥着头发,又猛地掀开被褥下床,到处寻找能映照面容之物。


    青语见她突然非常着急的样子,问:“小姐,您在找什么?”


    姜雪霁将目光停在地上的铜盆。


    她的手指停在额间,不可置信地看着水里的自己,甚至连额间的印记都消失不见了。


    青语见状很快明白她的想法,拿来一块铜镜:“您是在找这个吗?”


    她垂眸看向铜镜,镜中人眉眼依旧,只是发色和眸色却是墨一般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回想着那晚的经历还有这几日的梦境,一下子又陷入自我怀疑,所以,她现在到底是姜雪霁,还是......江云舒?!


    这个想法让她胆寒。


    "小姐?小姐!"青语见她看着镜子呆愣许久,“您还好吗?可有什么不妥?”


    “没......没事。”她感觉自己声音竟然有点发抖。


    “奴婢该如何称呼小姐呢?”


    "我叫姜......"舌尖在齿关打了个转,她再次看向铜镜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自己,终究还是道出了那个名字——


    "江云舒。"


    那个与自己长相别无二致的女子,还有她记忆里分明是自己母亲的画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多的疑惑和不解,她需要一个身份,或许江家,有她想要的答案。


    "青语姑娘,"姜雪霁归还铜镜,"我既已叨扰多日,可否劳烦送我回到江家?"


    话音未落,腹中突然传来细微响动,惹得她耳尖泛起薄红。


    小侍女噗嗤笑出声,她将姜雪霁引到堂前:"殿下今晨去学院讲学前特意吩咐过,说姑娘醒来可用些扶桑蜜熬的雪燕羹。若是胃口尚佳,这里还有些肉食。”


    三层食盒逐个摆开,竟还蒸腾着热气。


    听她这么一说,她才发觉肚子确实空得难受了,桌上净是她没见过的菜肴,但每一样都看起来很有食欲。


    姜雪霁不争气地坐下了:"既是太子殿下美意,便先谢过了。"


    她大快朵颐起来,从未吃过如此美食。岚枢界的人和灵兽只需吸收天地灵力便无饥饿之感,她不行,一日不进食便心慌难受,更别说三日了。


    她也曾猎一些没有灵魂和未开灵智的兽类果脯,却不知还能将食物做得如此美味,心中不免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太子殿下产生了一丝好感。


    填饱肚子后,青语便亲自安排了马车送她去往江家。


    马车的珠帘轻轻晃动。


    车内,姜雪霁闭目凝神,识海中属于江云舒的记忆再次汹涌起来。


    三岁时她的父亲江承砚带她归家,但后来测出绝灵脉,始终得不到江家祖老的认可入祠,外人也只知江府三小姐是个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废人,而姜雪霁觉得,比之在岚枢界时,现在的自己也差不多就是个“废人”。


    这一切,都跟来到这里,遇到那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江云舒后,才莫名其妙改变的,她要找到这一切的原因。


    江云舒三岁前的记忆模糊不可见,关于她的母亲,印象里别人称“瑶夫人”。


    瑶夫人死后,江承砚带江云舒归家,因江承砚家主的身份,其他人也不敢置喙造次,她也有过两年相对温馨的日子。


    江承砚死后,大哥江怀峰成为新的家主,很多人私底下开始唤她“野种”“灾星”。


    江怀峰的女儿江月黎对她越发看不惯,处处针对她,而江怀峰的妻室孟婉柔在江承砚还在世时人前还装作慈母形象,后来竟以她克死双亲,天煞孤星,不祥为由将她隔绝在江家偏院,只每日给馒头生水吊着她的性命。


    这么还不够,就连府里下人都能随意戏弄侮辱她。十年,她从未能出偏院,久而久之,人们只知江家有个绝灵脉的小姐,确是连府里看门的小厮都识不出了。


    最刺目的画面定格在十五岁生辰那晚。


    江月黎送来“美食”,说是家主念在她生辰份上赏的,离开时还“不慎”遗落院门钥匙。


    她爬上偏院高大的树干,然后攀上高墙,一狠心跳了下去,断腿的剧痛比不过跃下高墙那瞬灌入肺腑的夜风。


    可还没等她庆幸逃出牢笼,却被人打晕带到了一处破烂屋子里。


    后来的事,姜雪霁也经历了。


    死前还要这样折辱于她,江云舒也终于明白,她怎么可能这样轻易逃出那座牢笼,分明是他们有意为她设了局。


    她到死都不知道这些人为何这样对她,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那些记忆深处积郁的怨气此时在姜雪霁经脉中沸腾,她忽然有些分不清,到底是江云舒还是她姜雪霁经历的这一切。


    马车缓缓停下。


    姜雪霁强行压下灵识深处的痛楚,掀起帘角。


    临下马车时,她对青语说:"请转告殿下,就说江云舒欠他一个人情。"


    她冷眼望着牌匾上的"江府"二字,心中暗暗道:"我既借了你的身份,定会叫那帮辱你伤你之人加倍奉还。”


    她手心骤然凝结出一把冰刃,又狠狠将它捏成齑粉。


    “站住,你是何人?”守门小厮伸手拦住她。


    "劳烦通传,就说——"姜雪霁抬眼看向他,"三小姐江云舒回来了。"


    守门小厮并未见过常年身居偏院的江云舒,但也知道这府里确有一位三小姐,前几日失踪了,二小姐说在外已寻了数日。


    难道这就是三小姐?


    他对上那双眸子时,在这初夏时节竟感到后背有些发凉。


    他连忙挪开视线转身进去通报,却在回廊拐弯处撞到了迎面而来的江月黎。


    “慌慌张张干什么!”江月黎叱骂着。


    “二小姐饶命,是……是门口有个人自称三小姐,小的正要去通报家主。”


    江月黎听得"三小姐"三字,揪起他胸口衣襟:"你说什么?什么三小姐?"


    “对了,她说她是江云舒。”


    江月黎忽而瞪大了双眼,也无暇顾及小厮撞到了她平生出的怒气。


    怎么可能?是她亲眼看到她吃下了带有蚀心砂的食物,也是亲眼看到她被那两个男人打晕带走的,她决然活不成......不行,她倒要去看看是谁在撒野!


    江月黎提着裙摆冲到大门口,可当那道人影转过身时,江月黎突然失去了对脸上表情的管理——这……怎么可能!


    姜雪霁望着冲出来的人,忽然想起记忆里她也曾这样冲过来,然后给自己一巴掌或是一记狠踢。


    "你......你?!"江月黎吓得踉跄,差点没站稳。


    姜雪霁忽然勾起唇角。这个表情让江月黎浑身发冷——懦弱了十年的废物,眼里怎么会涌动着将她凌迟的寒芒?


    "二小姐不认得这张脸了?"姜雪霁抬脚踏进门槛,“我是云舒啊。”


    江月黎不敢置信,眼睛瞪得老大。


    她凑近江月黎耳边,满意地看着她的表现:"二小姐这样抖得厉害,莫不是做了亏心事,怕厉鬼索命?"


    分明是笑吟吟的语气,却让江月黎浑身汗毛竖起。


    在江月黎满脸的震惊中,姜雪霁已径直穿过庭院。


    沿途丫鬟婆子像被无形寒气冻住脚步,眼睁睁看着这个平日里谁都能踩两脚呵斥几声的三小姐昂首走向西侧荒院。


    生锈的铜锁在她指尖寸寸碎裂,推开门刹那,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地上积着发黑的雨水,青苔间散落着爬满蛆虫的冷馒头,窗棂间残破的茜纱在风中飘荡。


    姜雪霁来到房间,摸着硬得像铁块一样的被褥,真切地体会到江云舒在这里过着怎样煎熬痛苦的日子。


    暮色照进在宸庆殿,夙恒坐在桌案前,拿过案头的一本书册翻阅起来。


    这是天阙学院呈报上来的教考名单,他的笔尖在榜首“雷昭华”三个字上洇出了墨痕。


    青语正刚跟他汇报今天的情况。


    夙恒问:“江家何时有位三小姐?”


    “今日我奉命送那位小姐归家,亲眼见她入了江家大门才离开,”她像是想起什么,“不过,确有奇怪之处,既是府里的小姐,那守门小厮却像是识不得她。那小厮匆匆忙忙像是去通报,约莫半盏茶时辰,江小姐才进门。”


    莫不是江家家主在府外的女儿找上门了?夙恒下意识猜测。


    **大陆虽崇尚一夫一妻,但某个世家大族的人在外寻花问柳也不算什么新鲜事。


    他可无暇顾及这些琐事,眼下筹划三月后的元灵师试炼赛才是最要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