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铃想要劝慰，被白梅一把拉过，“走吧，让绛珠妹子自己静静。”


    “你刚刚……现在？”


    看黄铃一副小傻子来回指，白梅无奈叹一口气，“我以为绛珠是不想报恩，私逃回来的。”


    眼下知晓她非私自逃回，又对报恩一事有疑惑，姐妹一场实在没必要阻拦。


    “白梅姐姐，你可真好。”黄铃欢喜半挂在白梅身上，说着之前她吃过蜜青果有多涩口，灌愁海水有多苦，吃的腹内生出一股缠绵郁气，也不知绛珠怎能整日以此裹腹。


    蜜青果、灌愁海水、缠绵郁气，黛玉似明悟了什么。


    不等她将这些线索串联，一道声音在耳畔炸响。


    “绛珠，你可知罪！”


    声音中蕴含无尽威压，饶是黛玉有功德金光护体，依旧受了些影响。


    黛玉稳住身形，冷声道：“开口便给绛珠定罪，又何须遮掩身形，躲躲藏藏。”


    若非上次雷劫一时不察伤了神魂，那些历劫花草精华不顶用，她如何需要躲藏！


    一个无根基的草仙竟敢说她！


    暗处的警幻几乎维持不住化形，咬牙再度给黛玉定罪：“绛珠，你不好好历劫返回太虚，此罪你可认？”


    三番两次想要定她的罪，黛玉毫不客气还击，“若要治罪也该先治将我掳至此处之人的罪。”


    “你、休要胡乱攀扯仙人！”不过下凡十几载，竟如此伶牙俐齿！


    当初就不该为了让绛珠好还泪，速速哭出绛珠之精让其投成贾敏与林如海的女儿。


    黛玉玩味笑笑，“攀扯？难不成是你掳我至此，又怕责罚所以倒打一耙？”


    “绛珠，你敢不敬本尊这太虚幻境之主，该罚！”警幻说着凝出一道仙法。


    察觉危险将至的黛玉凭借身法腾挪，高声道：“你掳我至此，破坏历劫，这罪更该重罚！”


    轰隆~


    警幻心中一喜，不待开口威胁，雷径直朝她劈来。


    避无可避，警幻赶忙祭出保命武器。


    一个又一个闪着光芒的仙器被雷劈成灰烬，雷势减弱不少。


    躲闪到园外的黛玉见雷向刚她循着声音的方向劈去，便知是刚刚那句起了作用。


    看着雷被一道道闪光的器物拦截，黛玉心里升起一个念头，这雷对那人造不成什么伤害。


    她要快些寻到回去的法子。


    看着远处黄铃几个，黛玉伸手示意几人快快回去，见人不再靠近，向着另一条路奔去。


    黄铃张嘴想喊什么，被白梅拉住，让她看各种仙器与雷抗衡处。


    “那、是警，”黄铃话才开口便被白梅捂住嘴，直到眨眼表示明白才被松开。


    “可这雷……”黄铃有些不明白警幻仙姑是太虚幻境内修为最高，也是存在最久的。


    白梅扫一眼被法器渲染的半边天，此雷来势汹汹，却绝非劫雷。


    白梅心中闪过上次绛珠来后，警幻仙姑放言历雷劫后要稳固修为。


    她分明记得历雷劫后会有甘霖降落，上一次并没有。


    一个个苦恼修为无法提升被劝说下凡历劫的姐妹与绛珠质问如何报恩的话冲击着白梅的脑海。


    除了绛珠魂体，那些姐妹无一人归来。


    不，还有一人，警幻的妹妹兼美也曾短暂归来。


    白梅后背陡然生出一股寒气，“今儿我们一同在洞中论道，走！”


    黄铃不解白梅为何突然一脸惊恐，被拉了个踉跄，“姐姐慢些，我们不去瞧瞧绛珠如何么？”


    白梅有些后悔今儿察觉波动寻来，此刻怕是自身难保，哪里管得了绛珠。


    再舍不得掏法宝的警幻看着雷越来越近，涌出无数不甘。


    绛珠一棵突然生长出来的草，凭什么能得天道眷顾！


    凭什么她一句话便能引来天雷！


    她就该同那些所谓的天才一样，乖乖沦为她的养料！


    任有多少不甘，天雷终是劈在警幻头顶。


    原本靠着草木精华修复的裂痕逐渐加深，警幻赶忙运功稳住幻形，气急败坏道：“绛珠，吾要你生不如死！”


    “绛珠入册下凡还债竟偷渡回太虚，速查其所在。如知情不报，与绛珠同罪。”


    正往洞府奔的白梅与黄铃对视一眼，便知对方也接收到了同样讯息。


    不止白梅与黄铃，太虚幻境内修炼成人的花花草草皆得了警幻的搜查令。


    诸位仙子纷纷出动找寻绛珠魂体，也有如白梅一般心中存疑或如黄铃这般顾念姐妹情谊，各施其法制造响动或声音让其快快逃走。


    黛玉一路躲逃下探听到不少消息。


    什么诸多姐妹修炼停滞下凡历劫再未归来；如今越来越多的花草不能化形；洞府里的仙露味道不似从前；羡慕警幻仙姑法力高强无修炼瓶颈等等。


    随着听到的越多，黛玉心中掀起滔天骇浪。


    若只她一个或许还能说是例外，偏这样多的巧合凑在一起，警幻定有所图。


    该怎么办？


    黛玉恍惚间似看回到入京当日，她未遇见惊马，更没见到哥哥，一路从西角门入荣国府。


    外祖母抱着她痛哭，凤姐姐恍若神妃仙子笑说她来迟了。


    大舅舅并未见她，二舅母同样在入座时给她挖坑，当夜她见到比贴在门上的年画娃娃还要喜庆的宝玉。


    他说：“这个妹妹我见过。”


    他道：“妹妹眉尖似蹙，不若表字叫颦颦。”


    她看到自己分明不喜，却未开口反驳，字女儿家的字除父母外唯有新婚夫君可起！


    他问：“妹妹可有玉没有？”


    她看到自己摇头，随后宝玉发疯砸玉，被外祖母揽在怀中喊心肝，拿母亲说事哄宝玉。


    随后房舍安排，宝玉不过略一撒娇，便同她碧纱橱内外住着。


    她冷眼看着贾府一众奴仆拜高踩低，看着宝玉一次次惹她垂泪后在她面前做小伏低。


    她看着薛家到来，听满府丫鬟传宝钗随和亲厚，父亲去后她再归贾府，听着满府传金玉良缘。


    她看着自己一次次为宝玉垂泪，却只能困在潇湘馆中。


    不，不该是这样。


    爹爹如今已平安回京，她同哥哥拿下了茜香，怎会没有任何指望与出路，被困在贾府作诗垂泪。


    眼瞧幻境困不住绛珠，警幻再度释放幻境，哄劝道：“绛珠，好好还泪了灌溉之情才是正途！”


    黛玉双眸中的挣扎渐弱。


    她似乎就该如此，还泪偿还灌溉之情。


    警幻勾唇冷笑，想要逃脱她的布局，痴人说梦！


    岂料下一瞬，一道虚无的‘玉儿’传来，警幻脸色大变，究竟谁三番两次闯她的太虚幻境！


    “哥、哥哥~”黛玉双眸逐渐恢复清明，哥哥与爹爹还在等她。


    黛玉抬头看着被外祖母揽在怀中的小姑娘，冷声道：“休想拿这些假的来哄骗我！”


    随着话音落下，一幕幕温情幻影开始扭曲，边缘处的已然承受不住变得支离破碎。


    饮了那般多灌愁海水，吃了那样多蜜青果竟还能勘破她的幻境！


    绛珠凭什么有此天赋！


    警幻嫉妒到身形扭曲，赤红的双眼中闪过志在必得。


    勘破又怎样。


    当初不过三言两语说不还恩情于修行有碍，便傻傻许下用一生眼泪偿还的承诺。


    “你不遵守约定还泪，难不成要一辈子困在凡间，死后也做不得仙人？”


    仙人？


    若真有仙人，为何每年依旧会有天灾，让百姓流离失所。


    史书上那寥寥几笔，是无数百姓的命。


    国破民亡时，仙人何在！


    “你可知每年有多少百姓因干旱或洪水流离失所，可知他们年年月月如何祈求！那时你们可有显迹救助百姓？”


    警幻眉头蹙起，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佛都不管，她何苦白费力气，“凡人自有生死，吾等不可插手。”


    黛玉未感知到周遭有危险，有心试探问：“那便可插手仙子下凡历劫？”


    “你！”


    警幻气急，又怕天道察觉，缓声哄劝，“那怎能一样，你私自归来受了惩罚快回去还泪，届时依旧做你的绛珠仙子。”


    证实心中所想，黛玉唇角溢出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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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嘲弄，“我姑苏林黛玉，不屑做你口中的仙。”


    “林黛玉不过你下凡历劫的转世，莫要因小失大，执迷不悟！”


    “何为大，何为小？岂不知众生平等。”随着黛玉话音落下，周遭幻影全部破碎。


    露出一座闪着五彩光韵，气势恢弘的大门，门上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字：赤瑕宫。


    竟是神瑛侍者所居的赤瑕宫，黛玉一时有些呆愣。


    若说还泪，她在荣国府中因宝玉数次落泪，更是因哥哥之故让宝玉入丰台大营脱胎换骨，竟都不算还了恩情么？


    黛玉一时陷入思绪怪圈，并未看到流光溢彩的大门自动打开。


    幻境被破的警幻却瞧了个清楚，赤瑕不是闭关数百载不曾现身，怎……


    赤瑕瞥一眼方春山遣香洞府，目光落回门前呆愣的生魂上，“好一句众生平等！”


    黛玉被惊回神，谦虚道：“此乃先贤所说，我不过拾人牙慧有感而发。”


    “好一个实诚的美人！”赤瑕险些笑出眼泪，“好一个有感而发，有没有兴趣来我赤瑕宫做客？”


    不等黛玉开口，警幻赶忙传音，生怕晚了这位护犊子又行事不羁的将绛珠带走。


    “赤瑕尊者，此乃我洞内草仙绛珠，本在凡间历劫还泪，归来时日不短，该回去了。”


    “这等有趣的美人竟是你洞中的，真是可惜。”赤瑕摇着扇子啧啧叹息。


    警幻再道：“还不速速回来与姐妹们相见，而后回去。”


    谁知赤瑕突然靠近黛玉，“你与我门内神瑛侍者是何关系？”


    黛玉稳住心神，“神瑛侍者在我还是草身时被浇灌过几次甘露，听警幻仙姑言其想下凡历，挂了号，便问我可要一同还了恩情。”


    “还恩？我门下侍者们皆有灌溉草木照料神石之责，从未听过什么有谁要报恩。”


    警幻心道遭了，不敢再让赤瑕说下去，叹一声诉苦，“尊者哪知我们这等散仙修行不易，灌溉于尊者不过职责所在。”


    “我这绛珠妹子是个实心眼的，我唯恐她因此损了修为，不得不同意。”


    见赤瑕点头，警幻赶忙道：“好了，速速回，”


    “报恩又不急在一时三刻。”赤瑕笑呵呵凑近黛玉，“美人可愿同问这个老人家说说话，解解闷？”


    “绛珠，莫要再耽搁下去。”


    原本还有一丝犹豫的黛玉笑着点头，“能陪尊者聊天，黛玉求之不得。”


    “黛玉，这名字有趣。”赤瑕笑着邀请黛玉入内。


    绛珠的秘密绝不能被赤瑕尊者发现。


    警幻犹豫一瞬，开口婉拒，“等绛珠回来，我亲送她来陪尊者聊天。”


    “警幻，你私自准吾门下侍者下凡，吾还未寻你算账。”赤瑕身上赤色衣袍无风自动，“此刻不过邀自己同意的生魂做客，你三番两次阻拦，真当吾这赤瑕宫好欺辱不成！”


    “并非我不想，”


    赤瑕伸出的右手带起一股肃杀之气，“聒噪！”


    警幻解释的声音化作一声惨叫，刚刚察觉的凝视感消失不见。


    黛玉用余光瞥向赤瑕，这便是仙家手段？


    这点小动作全落在赤瑕尊者眼中，“可还敢入赤瑕宫做客？”


    “有何不敢。”黛玉略行一礼，紧随其后一步步踏入赤瑕宫门内。


    与太虚雕梁画栋不同，赤瑕宫内一步一石，每一块皆有不同颜色，形态各异。


    小如枣核，大则一柱擎天。


    听着身后脚步未有错乱的赤瑕突然转身，“刚刚的天罚你是如何引动的？”


    黛玉时刻留意，稳稳停在三步外，“尊者说的天罚是？”


    “刚刚的天雷。”他便是因天雷被唤醒，未第一时间探寻则是从中领悟到了新的法则之力。


    黛玉虽有猜测，却不敢认下，“黛玉不知。”


    “你不知？”刚还能言善道，此刻是瞧他好骗？


    无尽威压兜头而来，黛玉惨白着脸艰难道：“尊者可想听个故事。”


    瞧着黛玉身上青、金、玄三色护体，赤瑕眸中闪过一抹凝重，“吾很久未听故事了，你且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