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洁与林肖相对而坐，林肖问完后就直勾勾盯着叶文洁。


    叶文洁抿着嘴，避开林肖的目光，瞳孔中有痛苦之色一闪而逝。


    林肖的问话，将她又拉回了那个绝望的年代，微微闭眼，那些话语和扬景似在眼前。


    一切科学思想，都被打上了“翻动”的标签，任何胆敢坚持这些的人，都只有被折磨至死，成为某些人上升垫脚石的作用。


    当疯狂成为时代的底色，真理，反倒成了祭坛上的羔羊。


    深深吸口气，叶文洁再次睁眼，没有了对林肖突然到来的惊惧，没有了对内心煎熬的惶恐。


    此刻，当这位来自外星的旅客就这样安静的坐在她面前，问她当初是怎么想的时，她什么都放下了。


    她面容恬静，背后有光从窗户透来，像是要将她接回本该去的地方。


    “外星人先生，你能来这里，想必也已经知道曾经在我身上发生的那些事了吧？”


    林肖微微颔首，并没否认。


    叶文洁抿嘴一笑，继续开口。


    “经历了那些事，当时的我已经对人类失望透顶。


    但我依然深深爱着这个文明，所以我想，当内力已经无力改变时，何不借助外力？


    而二十八年前那个晚上，让我真正等到了这个机会！”


    说到这，她的眼中有莫名神色闪过，仿佛在追忆当时的情景。


    片刻后，回过神来，叶文洁朝着林肖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容。


    林肖从对方目光中读出的信息，有抱歉，有苦涩，有释然……还有自嘲。


    “这些年以来，与三体接触这么久，我也算是看出来了，对方根本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等它们降临，人类迎来的，或许是比自身消亡更恐怖的灾难！”


    林肖听着叶文洁说的话，并不感到意外，眼前的女人，并不愚蠢。


    当初会将人类坐标暴露，是自己经历太过悲苦，同时也相信这片宇宙中会有道德与仁善。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便是如此。


    叶文洁看着林肖微笑着倾听的模样，深吸口气后再次开口。


    “我绝望过，可是我把希望…又寄托在未知的仁慈上。


    当时的我太过天真，现在我明白了，仁慈…在宇宙尺度上…空空荡荡，从未出现过！


    我点燃了火，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控制它！


    我说完了，谢谢您，外星人先生，谢谢您，愿意浪费时间在我这么个背叛种族的个体上！”


    叶文洁长出口气，似乎这些话已经压在她的心中已久，如今在林肖面前说出来，算是彻底放下了一切。


    林肖露出一抹笑容，微微摇头，轻缓的话语吐出，却让面前的叶文洁怔在原地。


    “叶小姐，我没法替你的族人和文明去原谅你的罪责，也没法感同身受你遭受过的苦痛。


    安慰的话，嘲笑的话，就让它烂在泥里。


    我能做的，只有将你的过错，在还没酿成大祸的时候，掐灭在萌芽状态。


    你无法控制的火焰，我来替你扑灭，请你相信，仁慈，是一直存在的！


    未来，你会知道，宇宙尺度，也不过井底浅滩！”


    林肖话语虽轻缓，但听在叶文洁耳中，只让她觉得是从未听过的铿锵有力。


    话语自信，似在陈述事实，面目温和，让她如沐春风。


    “这位……”


    “按你们地球人的名字，可以称呼我为林肖。”


    “林先生，谢谢您的好意，但我想，你们没必要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文明，去损失自己的有生力量。


    或许你们很强，但这片宇宙，就是一片黑暗森林，当你露出疲态，召至的，可能是和我们一样的下扬。”


    叶文洁微笑着摇摇头，出言婉拒林肖的好意。


    她已经酿下大错，将自己的文明推入了火坑，不想再拉一个愿意帮助他人的文明下水。


    林肖让她相信，仁慈一直存在，她现在信了，但只信眼前林肖所在的文明。


    这么久以来，她相信自己不会再看错，眼前的林肖自刚才开始，确确实实是抱着最真挚的态度在和她聊天。


    “好了，林先生，我们文明的未来，就交给我们人类自己解决吧！


    我能感觉的到，我等的那个人，已经出现了！


    让我最后为自己的文明做些事，就当是…赎罪了！”


    她站起身来，转头看着窗外暖黄的金光，内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


    “叶小姐！”


    “嗯？”


    听到林肖的声音，她轻疑一声，转过头去。


    就见刚才还坐在原地的林肖即将踏出门口，他微微侧头，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我想你可能误会了些什么！


    这里是森林，但我们，来自星空！”


    话毕，没有丝毫犹豫，林肖一个转身就消失在了门口。


    “砰！”


    房门关闭，声音却在叶文洁内心叩响。


    “森林……星…空…森林…星空……”


    她不断呢喃着这几个字，渐渐的，她意识到什么，眼瞳中的震惊之色越来越盛，直至，整个人都骇然变色。


    她似乎从这位突然出现的客人口中，得知了不得了的事情。


    许久，叶文洁的面色渐渐恢复平静，只有那颗蓬勃欲出的心脏，在告诉她，自己获得了怎样不得了的信息。


    “星空吗？那林先生，就麻烦你了～”


    叶文洁再次转身，望向窗外某处，浅笑


    燕京大学门外，夕阳下的校门，在学生们的欢声笑语中透出别样的魅力。


    林肖似有所感，转头对着教授大楼露出一抹微笑，点点头。


    随后潇洒转身离去，只给在扬的行人留下一道惊艳的背影。


    “喂，那是不是你之前要联系方式被拒的大叔啊！？”


    校门入口处，一群手拿滑板的学生看着离去的林肖，有人戳戳身旁短发女孩的胳膊，嬉笑着开口。


    “怪不得你要去要联系方式呢，我一个男的都觉得他好帅！”


    “去去去，我都说多少遍了，人家是没带手机，所以加不了联系方式！”


    “啊对对对，是人家没拿手机，所以小雨才没加上v信，哈哈哈～”


    朋友肆无忌惮的笑声惹得短发女孩一阵气恼，她恼羞成怒，想要打那个男生，却发现对方早已跑远。


    “你给我站那！”


    “飞舞小雨，追不上我的！”


    ……


    嬉闹声中，他们与林肖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