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中，整个空间安静到只剩心跳，连对时间的流逝都感到模糊。


    纷乱破碎的记忆揉成团翻涌进脑海。


    药水、仪器、和一群围观在旁的实验员...


    好痛，头好痛...


    除了无休止的虐待，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灯光大开，一个守卫走了进来。


    “水...”


    羿和倒在座位上，艰难挤出沙哑气音，干裂唇瓣渗出鲜血。


    消毒水和铁锈混合的刺鼻味道弥漫整个房间。


    守卫一把揪住他头发，动作在强光下显得格外狰狞，“说！混进内城想干什么！？”


    羿和眯起眼睛，视线模糊地聚焦在对方身上，嘴巴张张合合似要说些什么。


    “什么？”守卫皱眉向前凑。


    近一点，再近一点...


    羿和看准时机猛扑过去！


    他讨厌对方这种态度，讨厌逼仄的空间，讨厌一切！


    守卫反应迅速，擦身躲开，扭头本能地一脚踹进他腹部——


    毫无保留一脚下去就听见羿和惨叫，五脏六腑抽搐地扭成团，整个人像触电般紧紧缩进椅子里。


    “这种小动作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守卫低呵训斥，指节细碎地摩擦着，准备好好教他规矩。


    走到跟前，手刚抬起来却被打断。


    大门突然被推开，身穿军装的男人走了进来。


    空气霎时冷了几分。


    守卫连忙敬礼问候，“执行官。”


    为对抗飞速传播往各处的异变病毒，这个世界存在净土基地。


    十二位执行官具有对所有人的最高监管权，不受任何人挟制，换言之，这些执行官，站在人类权力的巅峰。


    其中有的负责对外扩张，有的负责对内管理，而这位是个特例，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


    屈濯无视过去，拿电子屏扫了眼信息，拉开座椅翘腿坐上前。


    “羿和。”


    他的嗓子带种淡淡的疏离感，飘飘的，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净土基地居民号YH0620040424，外城区街道清洁员...”简单一句话几乎将羿和半生扒了个干净，略做停顿后，屈濯抛出问题，“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内城区？”


    挨过剧痛，羿和蜷在角落，明显拒绝交流。


    屈濯也不生气，从口袋中掏出支药剂，在他面前晃了晃，“这是科学院最新研究成果，除了吐真效果外暂时没测试出其他功能，不知道你会不会带给我惊喜。”


    守卫听这话，笑咧了嘴，立刻将人摁住。


    他早就有所耳闻，在基地某个角落藏有一群疯子般的科学家，每天捣鼓的东西都是机密甚至绝密。


    腥红液体在眼前缓缓流淌，像地狱中的鲜血岩浆一样渗人。


    “你们...”


    话音未落，针管刺进皮肤，药剂被推入静脉。


    羿和连象征性挣扎的力气都没有，连呜咽都停了下来，整个身躯绷成一张痛苦的弓，每寸肌肉都在无声地挣扎、呐喊、暴怒。


    变形的动作，僵硬的四肢让口吐白沫的他瘫倒在地，无任何尊严可言。


    此刻，脑海中再次出现熟悉的沙哑电子音。


    【嘶...嘶...】


    【系统受外界刺激，距离发生异变仅剩24小时，请宿主完成任务，保证充足的存活期。】


    【主线任务：逃离审讯室，前往指定地点寻找一阶段基因药剂。】


    屈濯静坐对面，修长手指轻轻敲击着，像看条狗似的观察对方。


    等情况稍有好转，涣散的瞳孔重新聚起微光时，羿和勉强恢复点神志。


    屈濯敲击桌面的节奏骤然停止。


    守卫非常有眼力地见将羿和扶坐椅子上，虽然样子和失去粘性的布画一样飘零。


    询问正式开始。


    “你叫什么名字？”


    “...”


    “为什么会出现在内城区？”


    “...”


    时间分秒过去，这是使用药剂后从未有过的情况。


    比说假话更让人不悦的结果——闭口不言。


    两人四目相对，平静眼眸宛如凝结出风暴旋涡的深海中央，相互对峙拉扯，欲将对方撕碎。


    屈濯手上动作一顿，气氛变得紧张，通风管道呜咽的风声呼呼作响。


    连旁观的守卫都被惊起一身薄汗。


    他微微前倾，皮质手套在桌沿压出细微褶皱，一字一句问出最后的问题，“你是人类吗？”


    每个字都像子弹推上枪膛，蓄势待发。


    空气凝滞。


    等待审判。


    而羿和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不知道...”


    说不上满意，也谈不上不满意。


    凝重气场随屈濯后退一靠的动作消散开。


    他又回到云淡风轻的模样，态度耐人寻味。


    “已经关了多久？”


    守卫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屈濯是在和他说话，赶紧答道，“三天。水、食物，一点没给。”


    屈濯点点头，转身离开，“半小时后进行大范围清扫，所有疑似感染者，格杀勿论！”


    守卫俯首听令。


    以理性、公正、杀伐果断到几乎没有感情羁绊闻名的执行官绝对不会出错，属下需要做的，只有跟随。


    而看不见的地方，羿和反手在身后紧握一张卡片。


    那是刚才奋起反击时故意从守卫口袋中摸出的门钥。


    半个小时，他只有半个小时时间逃出去。


    守卫锁门的金属撞击声在走廊回荡。


    背影远去，羿和收敛起可怜模样，瞬间换了面孔，虽然不记得曾经发生过什么，但至少现在，他想活下去。


    由特殊材料制作而成的大门只能单向透视，平时观察不到外面的任何情况。


    对环境的摸索全来自守卫例行检查的短短几分钟。


    足够了。


    尤其还来了位执行官把守卫支走，再不会有这样完美的机会。


    “滴——”


    门禁打开。


    电子锁上跳出串身份信息，和执行官说的一样。


    没想到，竟是靠这种方式知道自己是谁。


    而在看不见的执行官权限资料中，羿和的资料背后有一个红色标注，“高危”。


    羿和强行将复杂心绪下压，眼前正事要紧。


    稍微推开条缝隙，没人，也没惊动警报。


    走廊里明亮灯光衬出环境死寂，影子被拉得细长扭曲，科技感十足通道像穿越时空的虫洞望不见尽头。


    他贴着墙根，悄摸向前。


    没有地图，但好在每隔一段时间都可以看到系统任务完成度在缓慢上涨，象征着此刻没走错路。


    监控室里，刚刚离开的屈濯站在那，羿和的举动全方位暴露在他面前。


    守卫报告，“目标正朝武器库移动。”


    “投放一号实验体。”


    守卫惊愕，以为听错了，手里动作一慢。


    见屈濯面色寻常，没有纠正的意思，这才执行命令，默默在心中哀悼。


    监控之中，巨大培养仓从天而降，砸落羿和跟前，溅起满地碎屑。


    近在咫尺的武器没能到手。


    羿和向后一跃却被重物震翻撞上厚重墙面，喉间涌上腥甜。


    培养仓钢化玻璃划拉开一条长口，直接炸裂成渣！


    仓内的人形变异体影浑身覆盖黏液，肌肉虬扎，宛如蛰伏许久苏醒过来的巨兽。


    腐臭气息割面而来，寒光裂空而至，强烈压迫感像是要撕裂空间——


    羿和身体比脑子反应还快，下意识翻滚躲开，几缕断发在原先位置缓缓飘落...


    短短一霎，死亡擦过咽喉，地面犁出三道深可见骨的沟壑，是变异体的长爪。


    滚烫鲜血流淌而下，羿和伸手一摸，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没有完全躲开！变异体还是伤到了他！


    只不过在刚刚被碎片割伤的掩盖下不易发觉。


    会感染吗？难道自己真的要命丧于此？


    恐惧，不甘，愤怒混杂在一起。


    凌厉抬眼刹那，变异体脖颈处凸起的紫色血管清晰可见。


    那是它全身能量传输的纽带！


    是的，就算是死，也得拉个垫背才对！


    可还未等羿和有所行动，变异体已欺身而来，血盆大口，势要将整个人吞入腹中。


    紧要关头异变陡发，系统尖锐的警报声在耳畔炸响。


    【警告！宿主遭遇强烈外界刺激，能力觉醒！！！】


    羿和不受控制地定在原地。


    变异体利爪即将将他撕碎时，他的瞳孔骤缩成针尖，皮肤下青筋如蛛网般暴起。


    本能抬手挥出，打飞变异体利爪同时，另一只手狠狠抓住它脖颈的紫色血管，用力一扯——


    腥臭的黑血喷涌而出，变异体发出震天动地的哀嚎，疯狂挣扎着甩动躯体。


    羿和死死扣住它的伤口，借力翻身骑上它后背，不断撕扯暴露在外的血管。


    最后借力一蹬凌空跃起。


    武器架上方的脉冲枪收入怀中。


    作为新时代科技结晶，其完全充能后的威力堪称恐怖。


    蓝光如闪电划过，变异体在刺眼光芒中轰然倒地、融化，变成一滩黑水腐烂发臭。


    看完全过程的守卫被吓地说不出话，大脑宕机。


    但是屈濯依旧心如止水，给出极高评价，“天生的战士。”


    或许只有羿和本人知道刚才经历了什么，半变异的嗜血状态简直和玄幻小说中入魔的剑修一般，神志全无，全凭本能。


    他已经可以预料到，如果没能完成系统后续任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要么杀人，要么被人杀。


    这个从有记忆以来就陪伴在身边的系统绝对没那么简单。


    再次抬手想要查看任务进度，羿和心跳漏拍，原先二十四小时的变异倒计时突然减半，只剩不到十二个小时。


    【与病毒融合度急速提升，请尽快获得一阶段血清并进行注射。】


    【任务进度：27%】


    见状，羿和叹息一声，抬头看向角落天花板。


    如果说刚才一切都是意外，傻子也不会相信。


    既是刻意安排，那就肯定有人在背后观察。


    想来也是没必要再往外逃了。


    他索性将东西一扔，原地坐下。


    仔细思考起来，或许所谓的清扫计划不过是个诱饵，可能更早些，自以为隐蔽的偷盗身份卡的小动作，全被那位执行官看在眼里。


    如果一切猜测成真...所有心思都没能瞒过执行官的话...


    羿和下意识摸了下伤口，不敢想象自己现在有多危险。


    不多时，屈濯便带上几位全副武装的队员出现在他面前。


    没有寒暄，直入正题。


    “配合我们完成任务，我可以特批给你内城区居民身份。”


    “你们的任务是什么？”羿和反问。


    屈濯淡淡道：“出城，收集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