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玥忽然提出要去买蜀锦,对桑羽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她应了声好，柳玥就放心地回卧室了。林斐然看她不仅在查蜀锦的资料，还在查成衣制作方面的内容,不禁感慨有钱人的助理果然没那么好当。


    她对新增行程倒是没什么意见啦，虽然她的消费计划里没有蜀锦,但能去参观一下也好。跟着富婆出门，她去看面料都格外有底气，不用担心只看不买讨人嫌。


    次日的纯吃计划，从早餐就开始了。


    客厅的餐桌上摆着担担面、红油抄手、跷脚牛肉、烧麦、锅盔和叶儿粑。要不说人多好点菜呢,虽然美食种类多,但分量少,她们三个各尝一点,肯定能吃完。


    柳玥拿小碗给自己夹了点担担面，又忍不住先咬一口锅盔。虽然是外卖送过来的，但这会仍然很酥脆,还好她是放在碟子上吃的，不然渣都要掉在衣服上了。


    担担面的灵魂在于酱料，这家拌的就很不错,而且肉末剁得很细，有肉味却吃不到肉,是柳玥认为肉酱的最高境界和最好的状态。


    这些食物里全都没有葱,连柳玥担心有葱的肉馅烧麦里也没有。虽然烧麦里不是糯米，让柳玥大呼这是异端,但尝了一口后，发现味道确实不错。


    不过,肉馅烧麦就是她能接受的底线了——反正辣豆花绝对不行,天塌下来豆腐花也得是甜的！这是她童年挚爱,不允许任何人违逆。


    柳玥对这顿早餐很满意，桑羽并未邀功，没有说是她昨天特意打电话给烧麦店，让人家专门调了没有葱的肉馅，这点小事不用汇报。


    这不代表桑羽做好事不留名，她只是想让柳玥养成“本该如此”的习惯。如果她换了个助理，而对方想不到这些，让柳玥吃到有葱的食物，她立刻就会想起她的好了。


    吃完早餐，三人聚在客厅打牌，用的还是昨天在文创店买的三国扑克。


    不是斗地主，也不是炸金花，而是最简单、基本不用动脑的抽鬼牌。


    几人边打牌边闲聊，至于聊天话题，当然是不在场的共同好友啊。


    林斐然问她们，柯妍是不是真的和那个前男友掰了，不会又是短暂分开一阵子，复合后又变回了甜甜蜜蜜小情侣吧？


    柳玥：“应该不会，我看柯妍这次挺有决心的，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就是有点戒断。”


    “如果一直不接触，应该就没事，但我怕那男的又来找她……”


    虽然柯妍说把他的联系方式全删了，但她还认识人家姐姐呢，要是他想托姐姐传个话，想联系上柯妍还不是易如反掌。


    说到这柳玥也有点愁，但没办法。说到底，她们只是柯妍的朋友，又不是她爸妈，首先是没那个立场去干涉，就算有，也怕小情侣越拆越恩爱，上头时和全世界为敌。


    林斐然完全不理解，桑羽在旁边说了句：“很多女人一生都在执着于被爱，这不是柯妍一个人的认知错误，也有社会环境和文化引导的结果。”


    这个话题有点沉重，她们不知不觉就跳了过去。后面林斐然讲起三国缺德笑话，柳玥她逗得直笑，笑到肚子都有点痛了。


    但没关系，这个问题不大，一点都不耽误她吃老妈蹄花、麻辣兔头和耙鸡爪。在早餐和午餐之间，加一顿上午茶又怎么了？她胃口好，吃得下。


    蹄花看着腻，她们三人共吃一个，每人浅尝几口就刚刚好，至于兔头和鸡爪，这些小吃又没什么肉，不占胃部空间的。


    所以，当她们出发去芙蓉凰时，依然是兴致勃勃，准备去大吃特吃。


    很多人提到川菜，想到的都是麻和辣，但这是因为江湖菜名声太大，覆盖了大众对川菜的理解和认知。


    闲来无事，桑羽在车上科普：“川菜大概有三个流派，分别是蓉派，渝派和盐帮派。我们平时吃到比较辣的川菜，比如毛血旺、辣子鸡、水煮鱼和烤鱼，基本都是渝派的江湖菜。”


    她们待会要去的芙蓉凰，吃的基本就是蓉派的传统川菜了。


    这家餐厅非常火，而且还不是营销出来的网红店，从几十年前就人满为患，到现在依然人气很旺。


    柳玥最感兴趣的菜是雪花鸡淖（nào），这道菜是川菜中的功夫菜，讲究吃鸡不见鸡，做法是先挑去鸡肉的筋膜，再把肉打成泥，加入蛋清和猪油，滑炒后定型。


    雪花鸡淖的颜色很白，柳玥尝第一口时感觉很普通，但再来一勺后，就会越吃越上瘾。


    它的口感有点像鸡蛋羹，非常细腻嫩滑，又伴以猪油的香味，很适合配米饭吃。尽管柳玥知道这种吃法很罪恶，但它好吃啊！油脂香味真的是征服人类味蕾的利器。


    桑羽和林斐然也很爱吃雪花鸡淖，在这张餐桌上不存在谁少吃，让谁多吃的问题，柳玥很快就加了一份，保证大家都能吃到尽兴。


    预算？什么预算，她今天可是要花一百万的人，几十块钱的菜甚至不能推动她的进度条往前1%，别说加一份了，再加十份都没关系，唯一能限制柳玥的只有胃容量。


    除了雪花鸡淖，柳玥最喜欢的就是宫保鸡丁了。


    这道菜她在广东经常吃，在芙蓉凰吃过之后，才发觉之前的宫保鸡丁只是重名，根本不是同一道菜。


    原来，宫保鸡丁的鸡肉不会硬到咬不动，干巴巴只剩咸味，它其实是很鲜嫩的。芡汁会包裹住每块鸡丁，微微温润的口感并不影响它入口时的鲜香麻辣，反而更突出它的调味。


    “这个真好吃。”柳玥夸赞道，“可惜不能把它打包带回去。”


    桑羽记住这道菜的口感，决定回去之后说给张阿姨听，让她在网上搜搜菜谱，学习下怎么做。


    柳玥等人在芙蓉凰吃饱喝足，这里是米其林一星餐厅，但这餐饭的买单价格才三百多块，确实是很平价了。


    桑羽本来打算付账，不过柳玥快她一步扫码。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该花就花点。


    都是她的钱，桑羽当然不会和柳玥抢着买单，只以为柳玥对亲自付账这件事有偏好。


    ——听起来有点奇怪，但如果发生在有钱人身上，倒也正常，她以后会注意的。


    桑羽今天依然包了辆车，她们走出芙蓉凰的大门，就有司机在门外等候。


    柳玥先上车，林斐然坐在副驾。桑羽准备上车时，隐约察觉到有人在往这边看。


    桑羽环视四周，试图寻找到视线的来源。当她的目光落在某个男生身上时，对方和她错开眼神。


    她看了对方一眼，记住他的长相。不过她什么都没说，而是直接合上车门。


    旁边的朋友问贺致远：“你怎么了？”


    “没事。”贺致远叹了口气，“刚才应该是我看错了。”


    他和她只见过一面，他哪来的信心能认出她的背影，也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别惦记了，贺致远在心里和自己说。那只是旅途中惊喜的crush，留在回忆里就够了。


    柳玥并不知道自己牵动了别人的心弦，此刻她还沉浸在即将去买蜀锦的兴奋中。


    她昨天说的是买蜀锦，桑羽自动理解成了买布料。所以，她找来了很多成衣例图，并根据柳玥的身高体重，预估出不同服装类型需要的布料米数。


    这也太贴心了，柳玥美滋滋地翻看。她之前都是买成衣，还没有尝试过自己买布料做衣服，这件事让她充满新鲜感，还举一反三，把宋锦、云锦全都加进她的花钱计划清单。


    买，都买，宋锦这几年很热门，云锦在古代好像是皇室专用，听起来就很贵。囤布料可以一口气花出去很多钱，放着又不会坏，慢慢找裁缝做都没问题。


    这样一来，既能解决上百万的大开销，又能解决每天一万的小开销，她真是太聪明了。


    柳玥以为自己这次来，能带上很多蜀锦回去，但她到了现场才知道，蜀锦的产量很低，库存很少，能供她挑选的都是样品。


    她差点以为自己的钱花不出去了，还好负责人后面跟了一句，可以先签合同排队预定，这才让柳玥放下心来。


    排队没问题呀，她要买蜀锦只是临时起意，并没有迫切到立刻就要得到。只要合同签了，任务金额锁定了，工厂慢慢给她织也行，她衣帽间里又不缺衣服。


    柳玥起初真是这么想的，不过在看到蜀锦实物后，她真的被惊艳到了。


    蜀锦的色彩似乎自带厚重感，这种厚重在别的布料上可能是老气，但蜀锦把它诠释出了高级感，让柳玥想到这几年火起来的词，老钱风。


    老钱和暴发户的区别，大概就在于底蕴和内涵，蜀锦的厚重感撑起了这份气场。在阳光下，它折射出的光泽十分闪亮，却又若隐若现。


    柳玥上手抚摸，蜀锦的触感细腻柔软，同时还很丝滑。负责人在旁边介绍，他们家的蜀锦都是用百分百桑蚕丝，虽然价格不便宜，但绝对物超所值。


    柳玥问：“这种蜀锦怎么卖？”


    “幅宽140，1米的售价是3599元，只能以1米的倍数裁剪，目前现货库存只剩下5米了。”


    “那也不是很贵啊。”柳玥随口道，“做个裙子的话，就算用两米也才七千多。”


    算上内衬和裁剪费，再怎样也不会过万，用香奈儿去对标的话，都是白菜价。


    负责人：……


    好的没问题，您有钱了您说了算。


    负责人带她在这里逛一圈，柳玥对蜀锦的兴趣渐浓，这会真有点迫不及待想穿上蜀锦服饰了。


    见她心动，负责人又推销了他们这里的成衣。虽然不如定制那般量体裁衣，但中式服装都有放量，柳玥肯定能穿。


    柳玥试了一件浅色外套。它挂在衣架上时，她有点担心这种款式显老，毕竟它看起来很像唐装——实际上好像也是。


    不过，穿上去之后柳玥就对它改观了。哪里显老，怎么会显老，这明明就是端庄持重啊！


    难怪它在古代是能赚军费的奢侈品呢，柳玥觉得自己一个普通人，都在“人靠衣装”的作用下，全身透出贵不可言的气质了。


    刚才那种若隐若现的光彩，做成衣服后更体现出了其中妙处。它不是全方面的闪，那样太高调也太张扬，蜀锦本身的质感足以突显其身价，不经意间的流光溢彩才更叫人惊艳，看过一眼便难以忘记。


    “我要这个。”


    她刚才看到吊牌了，这件外套才五千多，真是物美价廉啊。


    桑羽接过她脱下来的外套，提议道：“不如你先把成衣区逛完，想买的，有码数的都先买了，我帮你记下来这些衣服用的是哪种花纹。”


    “这样的话，如果你不想挑同样的花纹做衣服，或者想挑同样的做个套装，选蜀锦的时候也能有个参考和范围。”


    柳玥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桑羽果然细心。


    一旁的负责人接话：“其实蜀锦不仅可以用来做衣服，它的适用范围很广的。可以做抱枕、被套、枕套，还可以做屏风和装饰装裱的织锦画。”


    “尺寸比较小的锦，还可以做团扇，荷包、香包之类的东西。我们这边就有很多蜀锦文创产品，您感兴趣的话不妨过来瞧瞧。”


    柳玥点头，说自己等会考虑，她还是先把成衣区逛完。


    “对了，斐然去哪啦，都没看到她。”


    “她自己参观去了。”


    原来如此，柳玥继续逛成衣。


    这里的服装基本都是新中式，汉服倒是比较少见，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汉服用料多，成本也跟着上去了。而且汉服是小众爱好，用料好的汉服基本都要预定，商家不敢囤太多现货。


    但柳玥想用蜀锦做几套汉服，各个朝代形制的都要安排上。她既不担心蜀锦贵，也不怕平时没机会穿，哪怕只是摆在衣帽间里，光是看着就能让她赏心悦目。


    桑羽说好，负责人又趁机推销，说不如就把订单交到他们这里，他们也能给她做汉服呀。蜀锦原厂直出，需要多少就给她裁多少。


    这个嘛……在车上听桑羽的意思，她是准备在深圳给她找裁缝的。


    柳玥看向桑羽，桑羽会意上前，小声给她分析，负责人也很懂眼色地暂时放慢脚步，和她们拉开点距离。


    桑羽：“在深圳做的好处就是裁缝离你近，量体裁衣更方便，中间试穿环节随时可以调整。而且如果你要做时装的话，可选择的款式更丰富，我刚逛了一圈成衣，这里的设计不怎么新颖，不过也未必代表定制的水平。”


    “不过，在这里做的好处就是省料子。听他的意思，应该是可以接受非整数裁剪，反正不足一米的蜀锦他们也可以用来做别的商品，但如果你只买蜀锦料子，就得按整数裁剪了。”


    两种方法确实各有优缺点，不过柳玥很快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需要多少裁多少，那怎么签合同呢？”


    桑羽想都没想就说：“肯定是估一个大概范围，然后多退少补。不管在哪里做，这个过程我都会盯着的，也会参考其它衣服的用料。”


    啊？柳玥想起上次系统说她钱没花完的事情，脑海中立刻响起警报。


    不行不行，少的可以补，但多的不能退，还是把蜀锦裁好带回深圳做吧。


    多裁点蜀锦也不算什么，这里能把布头做成各种文创产品，她也可以。话说她还想用蜀锦做双鞋呢，体验下娘娘同款也不错。


    柳玥很快就做了决定，桑羽本来还打算考察下这边的缝纫手艺，现在也不用多说了。


    不过，虽然柳玥不打算在这里定制衣服，但已经做好的成衣还是可以买一些的。约裁缝还要等工期，她现在新鲜劲上头，想要早点穿上。


    但很遗憾的是，这里最多的成衣款式就是马甲，其次就是连衣裙和斜襟上衣，圆领外套。虽然个别款式融入了时装元素，但总体没有太大差别。


    试穿第一件的时候，柳玥还挺喜欢，放眼望去都差不多，她就没什么兴致了。


    蜀锦是好看的，就是设计太单一。做成外套，搭配其它单品还好，柳玥是真不理解短袖短裤套装的存在，没人觉得它穿起来很像是在洗浴中心么？


    行吧，看来想要好看的衣服，还是得靠定制。柳玥只挑了几件，就转身回面料区。


    选料子，就得对应裁多少米的问题，而要裁多少米，还得看做什么衣服。


    在出门前，桑羽就给柳玥测量了准确的数据，并找来了很多成衣款式参考。


    柳玥今天不差钱，她想把每一匹看得上眼的蜀锦都带回家，有钱就是这么任性。


    刚开始，她还会认真参考桑羽的例图，思考这个花纹适合做什么，后面她就让桑羽给她提意见，她在几个备选中采纳一个。


    又过了一会，她就只管决定要不要，至于要来能做什么，就由桑羽决定，她相信她的审美和眼光。


    想到这里，柳玥豁然开朗——那她为什么还要亲自选蜀锦呢？她完全可以把这件事情也交给桑羽嘛！


    “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柳玥和桑羽说，“我去找斐然，看她逛到哪里去了。”


    桑羽：……


    看来，柳玥的三分钟热度已经过去了，有钱人果然都会想一出是一出。


    她叹息着摇摇头，继续跟随负责人挨个查看蜀锦样品，还看了他们设计中的新产品图样。负责人向她保证，她拿到手的绝对是第一批货。


    桑羽面上说好，心里想的却是，只是第一批算什么？真有诚意的话，刚才就该提出为柳玥单独设计新品，最好只给她一个人用。只要能哄她高兴，价格都好谈，她随手花出去的钱就是上百万。


    可惜，刚才柳玥新鲜劲还在的时候他没提，现在她没那么热衷了，再提出来就晚了，桑羽当然也不会提醒他们。


    柳玥在蜀绣区找到了林斐然，她正在欣赏一件双面绣屏风。


    屏风一面是女子抚琴，另一面是熊猫嬉戏，柳玥之前只听说过双面绣，今天见到实物，也算是增长见识了。


    旁边有人介绍：“蜀绣是我们的非遗传统刺绣，这面屏风的一针一线都是人工绣成。屏风材质是真丝，外框是鸡翅木，整体价格是十六万九千元。”


    林斐然听得咂舌，这么贵啊。


    她看柳玥没什么表情，就小声问她：“你想买吗？”


    柳玥摇头，她确实不差钱，今天也得花钱，但她对这块屏风不感兴趣。她家又不是中式装修，要这玩意干嘛？这种屏风只适合放在中式园林，那才叫相得益彰。


    不过，旁边这个蜀绣装饰画倒是很合她心意。


    整幅画是黑白水墨风，唯有中间绽放的一朵莲花是蓝色的。远看是一副好画，凑近观赏时，会发现每一根丝线真的能模拟出画笔的笔触，就算柳玥不懂其中门道，也知道它是艺术品。


    屏风和装修风格不匹配，这幅画倒是蛮适合挂在她房间的……她房间里也有几幅画，不过那是明显的工艺品，光看江太太都懒得把它撤走，就知道不值钱了。


    见柳玥在此驻足，旁边的人再次介绍：“这副蜀绣画的外框也是鸡翅木，整体价格是三十八万。”


    “嗯，我要了。”


    柳玥对他点头，“等会帮我打包，我家在深圳，你们会负责运输的对吧？”


    林斐然倒吸一口凉气，三十八万的蜀绣，她说要就要了？都不带多考虑几分钟的吗？


    柳玥还真不用考虑，毕竟她对刚才买的蜀锦价格心里有数，才几千块一米，光靠这个很难完成她今天的任务啊，还是得买点大件。


    对了，拿蜀绣当伴手礼也不错。正好快过年了，她要给家里的保姆带节日福利，这又是一笔开销，又有地方花钱咯。


    给她介绍的人也没想到——他看她这么年轻，以为只是来参观的游客，介绍价格是想让她们心里有数，小心谨慎点，完全没想到她会买。


    结果，那些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话术都还没说出口，这单就成交了？


    等他回过神来，态度瞬间变得恭敬许多，不管柳玥目光看向什么，他都滔滔不绝地为她介绍，还时刻留意观察柳玥的表情，经常在介绍中夹杂些对她的吹捧。


    柳玥：……这人好吵，能不能让她安静地参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