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潜灵飞快锁上大门，抱着柴薪与枯草躲进屋中。


    草垛、柴火、烛台，这些都是提醒，想要度过夜晚，需要火。


    从灶台边找到火镰和引光奴，白潜灵燃起灶台。


    明火带来光和热，稍微缓解了一些夜晚带来的凉寒与不安。


    他们出现的时机很巧，若是搜过房间，恐怕就没时间外出，从炊烟升起到寻人询问消息，时间紧迫。


    不过，哪怕没有外出，入夜，大部分试炼者依旧会选择燃烛。


    关键在于，蜡烛不足以撑过一夜。


    灶台边，白潜灵时不时抽出几根堆在身边的木柴，填入灶坑。


    身上沾到了草屑。


    白潜灵一边摘草屑，一边整理思绪。


    第一晚，估计会淘汰一部分人。虽然院子里就有草垛，但若真能这么简单就能随意度过夜晚，也称不上是星辰阁的试炼了。


    等等，若是拿着烛台去院子里搬柴呢？


    白潜灵陷入沉思。


    不知不觉间，整个村庄陷入一片深不见底的浓稠黑暗之中。


    比起白日里的了无生气，黑夜之中，村庄竟热闹了起来。


    迷蒙的雾气悄然浮现，笼罩房屋。


    雾气内，似乎有什么东西隐藏其中。


    柴薪被火焰吞噬，发出噼啪声。


    白潜灵拿着前端熏黑的柴火在地上胡乱画着。


    而逐渐地，一种若隐若现的另一种声音，愈加清晰。


    “嘻……”


    “嘻嘻……”


    仿佛婴孩的嬉笑声，从远处传来。


    白潜灵对这种小孩尖锐的嗓音格外敏感。


    而过了一会儿，他陡然发觉，那声音愈来愈近。


    近了，更近了。


    “嘻……”


    最初是只能隐约听见，离得较远。现在，那声音已经能十分清楚地听见了。


    有东西进了院子，而且，已经来到了屋外。


    白潜灵站起身，取了案板上的菜刀，握在手中。


    嬉笑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那声音停在了门口。


    木门缝隙之中，透过微微的风。


    火柴依旧燃烧着，也许是因为明火的作用，那东西进不来。


    白潜灵紧张地看着屋门，从灶台里取出一根燃火的木柴，握在另一只手中。


    僵持了好一会儿，那东西也许意识到了屋内的明火一时无法消失，逐渐离去。


    白潜灵侧耳倾听，没有听见脚步声。


    周围重归寂静。


    就在他松了一口气时，嬉笑声再次响起！炉灶内的柴火开始剧烈消耗！


    白潜灵一惊，立刻向灶内填柴，幸好他一向谨慎，抱来的柴火足够多。


    与此同时，屋门被不知什么东西大力拍着，砰砰作响。


    这力道惊人，门已经被拍地吱呀摇晃，不仅插在两扇门间的门闩禁不住，白潜灵甚至怕门闩没坏，两扇门率先坚持不住倒下来。


    他用嘴咬着燃火的柴，搬来木桌抵住门，试图挽救这两扇岌岌可危的门扉。


    “砰砰砰——”


    那鬼东西力气大的很，一张旧木桌根本无济于事，白潜灵只能用手抵住桌边，勉强撑着。


    就在白潜灵以为这将会是一场持久战时，嬉笑声更近了，这次，是在耳边响起。


    遭了！


    还在撑着桌子的白潜灵眼神一黯，连忙偏头，仍感觉到被什么东西咬住了侧颈！


    剧痛袭来，白潜灵松开桌子，赶忙拿起菜刀。


    这东西攻击自己的时候，无法隐藏！


    嬉笑声盘旋在周围。


    白潜灵绷紧精神，很快，声音在身后响起，极近！


    旋身挥砍，砍中了！


    就在关键时刻，另有嬉笑声竟在白潜灵耳边响起，不是一道，是两道。


    痛！


    剧烈的疼痛让白潜灵险些昏倒，脖颈被撕咬，菜刀确实砍中了什么，但这鬼东西不止一只，至少三只！


    松开菜刀，白潜灵脚下打晃，摔倒在地，那三只鬼东西依旧紧追不舍，撕咬着伤口。血腥味冲入鼻腔，他红了眼，双手掐诀，沾着血液按在地面上！


    预想之中的阵法并未启动。


    怎么会？


    他明明提前画好了阵法！


    白潜灵再也撑不住，眼前发黑，逐渐失去意识。


    未知过了多久。


    白潜灵睁开眼，浑身猛地一颤，脖颈处仿佛还残留着被啃断的幻痛。


    什么时候？他竟然睡了过去！那些都是梦？


    捂着脖颈，同时快速打量周围，地上还有他画了大半的阵法，炉灶里的柴火即将燃尽，只剩下橘红的光。


    连忙添柴，看着逐渐燃起的火焰，白潜灵面色难看。


    这试炼果然有门道。


    方才的梦，若是他再晚醒一会儿，柴火燃尽，不知会有怎样的后果。


    再次在火前坐下，白潜灵补全阵法。


    看阵法完成进度，他是在听见嬉笑声时已经中了招。


    屋外，依旧是黏腻的黑暗，笼罩了一切。


    黑暗之中，潜藏着危险。


    广场之上，圆镜只余二十二。


    第一夜，有十六人被淘汰。


    白家客卿、仆从聚于一处。


    张悬与万湘位于最佳观赏位置，白潜灵的一举一动都能清晰落入眼中。


    嬉笑声出现，不止白潜灵，除了柳珠群，所有人都昏睡了过去。


    柳家还是有门道，竟连试炼内的必遭磨练都能躲避。


    大家也都看了出来，除了柳家这位用了别的法子，否则，所有人都必然要被嬉笑声引入睡梦。


    期间，不时有人抽搐一下，转而醒来。


    时间流逝，白潜灵和另外几人仍未醒，但炉灶中无新的柴火补充，火光愈发暗淡。


    好在白潜灵在炉火燃尽前醒来，迅速补充了柴薪。


    在他们昏睡期间，被引入幻梦，遇袭，而在隐形妖魔的攻势下坚持的越久，现实里反而会无柴可添导致试炼失败。


    经此一役，第一夜算是平安度过了。


    张悬对着万湘叹息道：“目前看来，少主并未出差错，且看天亮以后如何吧。”


    万湘一向寡言，只是“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试炼之中。


    白潜灵守了一个时辰，再无异动。拿着木炭把屋子里画满了阵法，他才阖眸休憩，期间醒了数次，添柴，查看情况，确认无误后继续浅眠。


    如此这般捱到了天明。


    晨光透过门缝，扫在地面上。


    白潜灵举着燃起的柴火，推开门，清晨的空气仍是凉的，坐或躺在地上歇着，哪怕底下垫着被，也暖不了身子。


    空气……不正常。


    太潮了。


    白潜灵想到了什么，连忙去草垛旁查看。


    草垛外层被打湿，甚至在滴水。


    他只能把外面这些湿草湿木头丢在一边，把干燥的柴薪搬到屋内。


    搬完自己这院子里的没完，白潜灵甚至把隔壁两个院子的能用的木柴都搬到了屋里，填的满满当当。


    也亏他是入武境，能做到这个地步。


    不过，做完这一切，时间也不剩多少了。


    不是错觉，他搬运柴火绝不可能耗费半天时日，这里的时间流速也有问题，或者说，白天的时间会越来越短！


    白潜灵感到了一丝急迫。


    只是苟活到试炼结束，绝不是他想要的。


    村子虽大，但试炼者有三十余人，绝不可能一个也碰不见。


    看来现阶段，他们这些人是彼此分开的，不知后续是否有机会碰面。


    顺着记忆里的方向前行，白潜灵迅速赶至村民所在的位置。


    途中，白潜灵感知到，有东西在看着自己！


    那感觉似有若无，仔细感受又捉不到，放任不管却又有丝丝缕缕的危机缠绕在心间。


    他的精神力极高，周围定然藏着什么东西。


    这些土墙旧屋遮掩了视野。


    白潜灵寻了一处尖锐物没那么集中的土墙，一跃而上。


    站的高了，周围事物无所遁形。


    没有人。


    除了随处可见的建筑、草垛，再无其他。


    既然外面没有发现异常，那么这些如附骨之蛆的窥伺，到底来自于……


    白潜灵幽幽看向屋门紧闭的房屋。


    屋子里，到底有什么？


    昨天还没感知到什么异常，今天就发生了这样的变故，看来，屋子里的东西逐渐发生了变异，他们更活跃了。


    没有给明确的试炼时限，想来，这些屋子里的东西在不断苏醒，等他们白日也能离开房屋，就该是试炼失败之时了。


    时间紧迫，白潜灵迅速找到了村民所在的院子。


    院门紧闭，房屋也紧关着门。


    从外表上看来，和其余的院子也没什么差别。


    若是昨天没提前得知此处有活人，恐怕今天，自己还真就忽略此处了。


    翻越院门，来到屋前。


    白潜灵轻扣门扉，小声道：“大哥，你在么？”


    叫了一会儿，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混着含糊的嗓音。


    脚步声由远及近，来到屋前。


    咦？


    里面的真的是活人么？


    昨晚上那种情况，这人真的扛了过去么？


    会不会，里面的东西已经不是人了……


    白潜灵紧张地后退，留出一段供自己躲避的空间，同时，手放在腰后，那里别着一根镰刀，是来时从别的院落里寻到的。


    很快，屋门打开，发出陈腐的声音。


    屋内一片黑暗，连外界的阳光都穿不破，只能勉强照亮门口这一小片地方。


    定睛望去，没有意料中的村民的身影，也没有什么鬼东西猛地扑过来。


    没人？


    他明明听见里面有声音。


    是什么东西开的门？


    白潜灵握紧镰刀把，心脏跳的极快。


    连精神力都无法探测的黑暗，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簌簌……”


    有声音了。


    很细微。


    在门后！


    白潜灵继续后退，周围的窥伺感更强了。


    将镰刀握在手里，白潜灵全神贯注。


    也许门后藏着一具死尸，身上溃烂，带着毒，正以残忍的目光锁住自己。


    突然间，一点带着弧度的黑色的东西，突破黑暗，出现在阳光照亮的那一小片空间中。


    白潜灵看出来了，那是一只黑布鞋的前端。


    布鞋抬了起来。


    要出来了！


    到底是人是鬼？！


    白潜灵呼吸愈加细微无声，后退着踩在自己画出的线条之上。


    “咕噜……”


    喉间含糊的声音响起，村民呆滞地迈着步子，走进阳光之下。


    原来是村民，他还活着。


    白潜灵松了一口气，不再后退，稳稳地站在了阵法之中。


    村民就停在门槛之内。


    白潜灵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皮笑肉不笑地问：“大哥？你还好么？”


    村民恍若未闻，一动未动。


    “大哥？”


    问了几句，村民没有反应。


    就在白潜灵惴惴不安之时，村民竟转身回到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