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八夜(4)
作品:《黑猫山庄的隐秘》 齐肖驾驶汽车闯出包围圈,一路撞翻了几人,但他顾不上了,何况那些早不是人类了。
雨变大了,雨点噼里啪啦打在车窗上。
车灯照亮林间小路,齐肖猛踩油门,连雨刮器都不开,全凭本能开车。
司彤缩在副驾椅上,不时紧张回头,看有没有追兵。
然而没人追他们,整个世界只剩下黑暗、雨声、和一条被车灯照亮的小路。
“猫呢,猫呢?”齐肖神经质地念叨,“幸亏它叫了,幸亏它叫了,猫呢?”
司彤说:“他们没来追我们,为什么?”
齐肖回:“不知道。猫呢,你有没有看见猫?”
司彤继续说:“不追我们,是知道我们逃不掉,大概真的没有其他出口了。”
“我不知道,猫呢?”
两人各说各的,互不相干。
不知过了多久,齐肖忽然哭了,边哭边说:“我叫齐肖,26岁,孤儿,没有女朋友,没有正经工作,养父对我很好,可他骗我来面试,到底为什么啊,我不懂。”
司彤扭头看他,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不要忘了我。”齐肖流着泪说,“如果你能活下来,不要忘了我。”
司彤察觉不对,猛地扭头看向车前方。
是山庄大门!
轿车沿着小路一直开,尽头竟然是山庄大门。
高大的铁门伫立在雨中,黑沉沉地俯视着渺小的轿车。
司彤喃喃道:“竟然会通向这里……”
齐肖抹了把脸,颤声道:“系好安全带,我们冲出去。”
“什么?等等!”
齐肖大吼一声,用力踩下油门,在司彤的惊叫声中,轿车狠狠冲向坚实的大门。
只听一声刺耳的巨响,气囊弹出,强大的撞击力令司彤瞬间失去意识。
铁门发出刺耳的金属声,有少许变形,仍牢牢立在原地。
疯了,都疯了。
淅沥沥的雨声里,还有另一种液体的滴落声。
司彤从晕眩中醒来,捂着头缓了一会儿,便闻到了刺鼻的汽油味。
“齐肖,醒醒。”她解开安全带,用力去推变形的车门,同时呼唤齐肖。
齐肖却一动不动。
司彤曲起膝盖,使劲踹门,同时大声喊道:“醒醒,车子漏油了,赶紧离开!”
“砰”的一声,车门终于被她踹开,司彤咬牙拉扯齐肖,一直将他拖到铁门边,这才坐到湿冷的地上大口喘气。
“呼,呼。”
雨水打得她睁不开眼,天上没有星星月亮,四周一片黑茫茫,只有车前灯固执地照亮一小片铁门。
司彤喘着气,顺着灯光看去,发现铁门交连处被撞得变形,形成仅供一人通过的缺口。
身材苗条的人,勉强可以钻出去。
能出去了?
司彤不敢置信,同时一扫疲惫,大喊齐肖的名字,拍他的脸,给他喂水,试图唤醒自己唯一的同伴。
可齐肖毫无反应,更糟的是,不远处隐约传来零散的脚步声,司彤惊慌了一瞬,迅速冷静下来,一咬牙,把齐肖拖进铁门旁的灌木丛里。
“齐肖,你要挺住。”临走前,司彤在他耳边许诺,“只要我能活着出去,就带人回来找你。”
说完她深深看了眼昏迷的齐肖,捏紧斜挎包,费力地挤进那狭小的缺口。
出来了!
终于离开山庄了!
司彤拔足狂奔,雨水混着眼泪流下,感受着重获新生的喜悦。
但这点喜悦稍纵即逝,新的问题又摆在眼前:她能否顺利下山?食物该如何补充?镇上又是什么情况?
往深了想,这不是山庄第一次举办面试,之前有人成功逃脱吗?
司彤毫无头绪,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黑夜中,她沿着车道向下走,累了休息,休息完继续走,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
当她再一次从树下起身时,几根细软的枝条勾住手臂,司彤不耐烦地拨开,却有一根紧紧缠着不放。
司彤用力去扯,却在看清枝条的那一刻大喊一声:“见鬼!”
那是一根发亮的突触,透明的鞘包裹着细细的分叉,在她胳膊上害羞地扭动。
“怎么可能?我明明已经离开山庄了!”
司彤疯狂蹦跳,拼命甩手,然而枝条却越来越多,闪着细碎的光,一丝丝一缕缕出现在她头顶上、以及身体周围。
“不,不不!”她陷入绝望,“别碰我,走开,走开啊!”
突然,一道白刷刷的光打在她身上,司彤抬手遮挡,眯眼看向道路前方。
重重人影堵住了下山的通道,为首一人打着手电,脸庞藏在亮光后看不清楚。
只有无数突触在空中舞动,一头连接前方的人群,另一头远在山庄。
司彤心一沉,很快明白过来,这些人应该是山下的镇民。
海里的怪物以山庄为中心,控制了整个黑猫镇。
不知怎的,司彤突然想起进镇那天,裴玄曾亲口说出的答案:魔女,山庄的主人是个魔女。
原来如此,那就是魔女的姿态吗?突触组成的神经网,长满眼睛和羽毛,从虚无的海中升起。
她感到心力交瘁,就这么一动不动待在原地,任由镇民们慢慢靠近。
领头那人温声开口:“小妹,你怎么跑出来了?”
熟悉的嗓音令司彤一愣,随即惊讶地抬起头,凑近了,那人的轮廓无比熟悉,光晕下,脸庞也变得清晰。
司彤几乎用尽全力,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裴、世、昊?”
“是我。你姐放心不下,让我来看看你。”裴世昊语气亲切,仿佛这里不是黑暗深山,而是在海市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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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
见司彤不说话,裴世昊像长辈一样牵起她的手,向山庄走去,边走边说:“下雨天出来不带伞,回头感冒了,你姐又得着急。”
他一走,身后的镇民也快步跟上,把下山的路堵得严严实实。
司彤不耐烦听裴世昊闲话家常,直接打断道:“你看不见这些恶心的触角吗?”
“嘘,慎言。”裴世昊竖起一根手指,“不可亵渎神明。”
司彤不禁嗤笑:“神明?你当我是小孩吗?”
“的确是小孩,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
司彤停下脚步。
她记得很清楚,自己是在姐姐婚礼上第一次见到裴世昊,当时他的身份是姐夫的大学好友。
现在他却说,自己是他看着长大的。
千丝万缕的线索,在此刻汇聚成一个结论,浮现在司彤脑中。
“你也和他们一样,是不老不死的怪物吧?”她恍然大悟,“我们六个都拥有那什么血统,是不是从出生那天就被你们盯上了。”
裴世昊轻笑着拉拉她的手,催促她继续前行:“小妹果然聪明。”
司彤冷笑:“真聪明就不会被你耍那么久了,我以前的面试也是被你搅黄的吧?”
她越说越气,“既然要把我们逼到走投无路,何不一开始就送进山庄?为什么还让我读书考大学?”
“小妹真是好学。”裴世昊笑眯眯地说,“就算是祭品,也要通过社会教化分出优劣,毕竟神明对载体的要求很高。”
“这样啊,我懂了。”司彤点点头,空着的那只手从包里摸出水果刀,一下扎进裴世昊的后颈,还转了半圈。
白色的液体从伤口渗出,裴世昊身子一颤,皱眉看向她:“小妹,这么做可不聪明。”
司彤的手还在抖,语气却很坚定:“我姐也有那什么该死的血统吧,你别想回去祸害她。”
话音刚落,一股大力从脑后袭来,她两眼一黑,彻底失去意识。
……
呜呜,呜呜呜。
谁在哭?
司彤想睁开眼,眼皮仿佛千斤重;想转动脖子,脑袋却昏昏沉沉。
身下不停晃动,好像躺在平板车上。
耳边呜咽声不断,叫实在人头疼,司彤费力掀开眼皮,晃动的视线中,一幅幅画框从两边滑过。
空画框,人像,空画框,人像……
无一例外的女人像,无一例外地相似面容。
司彤明白自己在哪儿了,就在那条消失的甬道里。
原本空空的画框里出现许多黑乎乎的人影,它们嘴巴一张一合,朝司彤呐喊着:
快逃,快逃啊——
司彤想看个仔细,头顶上方响起一声低呼:“她醒了。”
然后她听见裴玄说:“还没到时候,弄晕她。”
司彤又一次掉进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