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此举倒是叫我困惑了。”洛昭抬手握住朝她袭来的飞剑，刺目的鲜血顺着虎口往下落。


    看着司泽如此混乱的状态，她突然想起梧梦的清扫工作似乎并没有昭告全宗。


    秘密进行的调查被破弈悄然捕捉。


    当时她只觉得是普通清扫而已，但在去过摘星阁后，洛昭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她要诈一下司泽。


    洛昭唇角微勾，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你身上确有灵蛊没错，但当时仙盟计谋落空时，梧堂主已派人将整个太疏都清扫了一遍，为何独独到了你这却什么都没查出来？”


    她前往夕雾峰时，那里的清扫已经接近尾声。


    而司泽的伤病情况是在第二日才让她们知晓的。


    若他真的有别的心思，只怕说错一句，洛昭都有理由将人抓进戒律堂好好审问一番。


    果不其然，地上那人在听到她这番话的时候，身体明显一僵。


    为避免灵蛊从中作梗，洛昭很利落的挑出其身上的一部分黑气。


    司泽意识逐渐回笼，额头上的汗滴滑落到鼻尖。


    如此狼狈模样下他还是挂着笑看向洛昭：“哈…清扫？我只听夕雾峰的弟子说：梧堂主下令要将太疏上下伤亡修士妥善安置，你这话……我不明白。”


    “是么？”


    洛昭扬眉，自她手心流落的鲜血开始燃烧，从地板到司泽的衣襟形成了一道独特的火光。


    这灵火虽是在祛除灵蛊，但施法者的架势却并不和善。


    司泽看着她，微微皱眉，“师妹是怀疑我劫走了柳羲和？”


    洛昭没说话。


    他继续道：“若真是我劫走了她，我又何必现在前来找不痛快呢？”


    “是啊，我也好奇。”洛昭坐到窗边，“毕竟太过巧合，我也不敢贸然相信谁的话。”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司泽不那么自然的笑容说：“不如师兄想办法证明一下自己说的话？也免得我错怪你。”


    这样刻意刁难的话洛昭从前从未说过，若是旁人听了定会觉得她的躯壳里换了人。


    但偏偏她是说给司泽听的。


    “呵…”


    他突然笑了一声，将自己袖口里的水镜拿出来，“这水镜的威力虽不如搜魂镜那样强烈，但证实我所言绰绰有余。”


    似乎没料想到这人如此干脆，洛昭眼角微抽，一时间没了动作。


    “殿下，这水镜他没做过手脚。”破弈的声音传入神识。


    啧。


    洛昭心下不快，最终还是用他递过来的水镜探查了一番。


    看着她久久无言的模样，司泽慢悠悠给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


    “现在你可信了？”他问。


    司泽说的不假，柳羲和的失踪于他没有半分干系。


    但洛昭心里就是不信。


    “你的目的。”好半晌，她终于开口。


    司泽被他问的愣住，下意识开口：“什么？”


    “在这样巧合的情况下，你说这么多，不会只是为了告诉我柳羲和的线索？”洛昭抬起眸子，黑沉的眸底透不出一丝光亮，“我不信。”


    她的眼神太过锐利，像一柄未曾抛光的剑割过司泽全身，钝痛感撕扯着他的身体。


    “我要加入你们。”


    洛昭眼角一抽。


    加入她们？这是什么意思。


    “你与陌无寒，不是参与了师尊的一项计划么？我只想用我知道的消息换一个加入的名额。”司泽对此事志在必得。


    洛昭：“……”什么计划？她怎么不知道。


    她眼睫微颤，顺着他的话继续说：“你也知晓是师尊的计划，你同我说，没有任何作用。”


    “我曾向师尊求过情，他说什么都不应允，但独独对你他开了先例。如今我手中，有你需要的东西，若你向师尊开口，我有十足的把握他会准许。”司泽站起身，将地上的长剑捡起来递到她手中。


    闻此洛昭总算知晓他的目的了。


    应该和梧梦口中的那个任务有关，有关仙盟和灵蛊。


    她没有第一时间接过去，只是慢悠悠抚摸着染血的剑柄问他：“师尊都未曾点过头的事情，你为何认为我开口他便会答应？”


    “因为这世间唯你一人能消抹灵蛊痕迹，只要是你的要求，他都会答应。”那双明亮的蓝眸又笑起来。


    洛昭盯着他心里盘算起来。


    梧梦将她与陌无寒捆绑，无非是想做两件事：清剿流落在外的灵蛊、等到合适机会揭露仙盟罪行。


    陌无寒身上有上神遗物，而她自创的剑招也能对灵蛊构成威胁。


    但司泽却是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


    “呵…”


    洛昭突然勾起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那日仙盟事情败露后，全宗上下对此事唯恐避之不及，而你却反其道而行之，到底求的什么？”


    司泽身上的确有她感兴趣的东西，且一定程度上能对她构成威胁。


    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也未尝不可。


    他眸光突然暗淡一瞬，嗓音闷闷道：“我有一位故友被灵蛊侵染后存有意识，但身体却留下了极重的病症，我想要查明灵蛊来源，为他报仇、治病。想要做成这件事，只有这一条路能走。”


    啧。


    好俗套的故事。


    洛昭扬眉并未点破：“这么简单？”


    “是。”


    她接过司泽递来的长剑，“好，我会在梧堂主面前替你争个位置，但能否获得认可，看你自己。”


    司泽走后，洛昭将剑驾在了屏风后的架子上，那里本该有三柄备用的弟子剑。


    但这几日损耗太多，制造司还没给她续上。


    不过的确怪她，若非她按着聚灵期的修为报上去，也不至于将剑全砍断了。


    她倚着桌案坐下，拿出最大的一张纸铺平。


    短短半月发生的事情，就像是原本被排列好等待串起的珠子不知何种原因被人推翻掀落。


    一地的烂摊子等着她来收。


    先是神明禁制复燃，再是飞霄令急召，紧接着便是灵蛊、七情剑意、神血一股脑的全都砸向洛昭。


    她便是上界真神也没有十个脑子能装下。


    仙盟秘境的灵蛊关乎修仙界万余人的生死，洛昭将它列在第一列。


    以目前的情况来说，除却太疏剑招和剑域外，身负神血、真神旧物、以及洗月剑招者能将其消抹。


    身负神血者司泽。


    洛昭落笔在旁边打了个问号。


    灵蛊来源洛昭。


    她亦在旁边打了个问号。


    现在的首要目的是扼死现世灵蛊的诞生根源，阻止其扩散。


    次要的，是柳羲和的失踪。


    她本身与仙盟便有纠葛，即便梧梦已经下令清扫太疏，但工作量实在庞大，详细的结果洛昭估计得再等半个月。


    最后，是她的记忆。


    前面两个难题若能解决妥善，对她找回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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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事半功倍。


    只要没有不长眼的人干预，每次接触灵蛊洛昭都能恢复一些记忆。


    这些，是‘她’的计划之内，只要不是迫在眉睫，都不要紧，她有的是命耗。


    …………


    …………


    接下来几日，洛昭并没有跟梧梦提司泽的是，她一连半个月都窝在摘星阁研究剑域。


    毕竟正如陌无寒所言，她自己所创剑招虽威力巨大，但想要面对更强大的灵蛊难免不会吃力。


    虽然她很难真的死去，但若真在人前死而复生，未免也太惊骇了？


    一连七日洛昭都将自己困在摘星阁的平院里。


    在第壹零零捌陆次挥空剑气后，倒挂在树上的陌无寒不经开口：“小师妹，你未免也太心急了…啊！”


    他话音未落，洛昭一招剑气直抵他身侧，这一剑虽没什么杀伤力，但猛然一剑着实把他吓得不轻。


    “我又哪句话说错了？”少年叼着叶子一跃而下，雪白的裙摆下还粘着细碎花瓣。


    洛昭没理他，挥完这一剑后又继续了她的钻研。


    “你哪句话都说错了。”破弈却是没忍住在神识里怼了他一句。


    不怪它脾气差，实在是这人跟狗皮膏药似的，根本甩不掉。洛昭在这练了多久的剑、看了多久书，陌无寒便废了多少话、惹了多少嫌。


    洛昭能将人视若无睹，烦了给一剑，可它是个不能出现在生人面前的剑灵啊喂！


    陌无寒压根不在意洛昭的无视，摸索着下巴细细打量起她的动作，“按理说，你剑招使得那么好，应该很容易就能练成剑域才是，怎么会这样…”


    她自己感受得到，剑招什么的她已经耍的炉火纯青，但偏偏就是缺了那么一点儿推力。


    完成一个剑域需要无比强大的内心和力量。


    力量她取之不尽，内心……


    洛昭拧眉，她的无情道早已碎灭，即便有七情剑意作祟，她也从未将情感融入内心。


    不被任何感情牵绊的内心，难道还不够强大？


    她摩挲着剑柄，突然想起她在摘星阁索桥上遇到的先祖，那时她在幻境中看见过自己的心境。


    永无止境的墨色线条。


    洛昭抿了下唇，转头问陌无寒：“你的心境是什么样的？”


    “哈？”


    少年顿住，而后皱眉思索了一下才道：“我的心境嘛……”


    他语气有些生硬：“我的心境里有一团红色的线条，它们被揉搓到一起，有时像火海一般炙热，有时又如冰川一般冷厉。”


    话落，看着洛昭逐渐凝重的神色，陌无寒诧异道：“你不是么？”


    红衣少年摇头。


    她心境里的线条没有温度，更掀不起波澜。


    陌无寒这样的极端温度的心境……是有执念么？


    拥有执念之人的内心才是强悍的么？


    啧。


    她对任何东西都本着有命去耗的态度，若说对什么东西有执念…洛昭真的没有。


    揉了揉手腕，她将木剑扔回架子上。


    制造司的剑还要再等几日才能送到她手中，这几天为了方便她都用的木剑。


    “梧堂主。”


    大老远的陌无寒便瞧见索桥上来了个人，只是梧梦身后还跟了个……满身阴气的黑衣男。


    那黑衣男的手指勾着梧梦的半截衣裳，陌无寒眉间一挑，好奇道：“这是？”


    梧梦将人拽到跟前，“这是述白，你们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