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关南玉第二天醒来，才发现手机上已经多了十几条未读信息。


    点开一看，都是同事们关心他的去向，还有几分打包等待处理的资料。


    他草草吃了个早饭，在去公司的路上一一回复。


    地府公司在阳间的挂名叫望川，取忘川的谐音，表面包装成一个小型娱乐公司，实则内里全是地府特选的鬼员工，在地府的操作下，他们每个人都有人间的正当身份，平日里主营业务还是以捉鬼为主，偶尔会接点私活以防暴露身份。套上娱乐公司的外壳，买桃木剑姜黄纸之类的东西也不需要避人耳目，因此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个不太盈利的小私企，从未有人怀疑过，省去了不少麻烦。


    不过据说早年因为老板楼珩长得过于好看，曾被某大型娱乐公司高层看上，一心想要收购，结果连做三天被鬼追杀的噩梦，从此再无人问津。


    关南玉是在半年前进入公司的，由于王鬼差的“精心”安排，他一进公司就成了楼珩的助理。


    楼珩对此并没有表态，但关南玉能感觉到他是有些不悦的。为了能顺利积攒功德，他自觉自己这半年来认真工作，当牛做马，终于扭转了一些说他是关系户的负面评论。


    他在出租车上打了两个比较重要的电话，王鬼差发信息来说他后天回地府，要不要约一顿饭。


    关南玉反手把自己满满当当的日程表发给他。


    【地府老王：叹为观止jpg】


    【地府老王：膜拜大佬jpg】


    【碎了：昨天的业绩增长了多少？】


    王鬼差去查了一下，片刻后带着数据回来，说大概5%左右。


    一只怨魂居然只有5%。


    关南玉垂眸，他的左手还没有好透，包着白色的纱布，虽然已经不痛了，可受伤的模样还是挺吓人。


    这样的惊险还要经历至少20次才能功德圆满投胎？


    面上划过一丝疲惫，关南玉闭了会眼睛，待下车的时候却已经完全调整好了，神色平静地走进公司大门。


    此时刚上班没多久，公司内的氛围却并不轻松，几个同事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电脑，一个个神情专注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关南玉走进来，他们才纷纷抬起头。


    “你回来啦南玉。”同事郑湘和他打了个招呼，注意到他左手的绷带，眼中划过担忧，“听说你昨晚出任务去了？情况严重吗？”


    “还好，已经开始愈合了。”关南玉摆摆手，“我之前发你的东西你看的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今早我研究了一下你给我的怨魂碎片，情况很奇怪啊。”郑湘说。


    “怎么说？”


    郑湘指着手机上的数据分析：“这只怨魂的阴气不足，形成时间应该不超过三个月，可这就奇怪了，三个月的怨魂怎么会这么嗜杀，短短两天就杀了两个人，这很不正常。他的能力不算强大，能把你打伤肯定有外部的因素助力。我甚至怀疑，他连变成怨魂这件事都有东西在背后推波助澜。”


    关南玉把鬼宅的布局和他说了，郑湘却摇摇头：“布局最多也只能让怨魂生前积攒怨气，没道理死后进化这么迅速，除了这些还有吗？”


    关南玉仔仔细细将昨天的经理回想了一遍，最终也没想到什么特别的地方，郑湘遗憾摇头，抱着怨魂的心脏往研究室走。


    怨魂的心脏鲜红且跳动，关南玉惊讶：“这东西你哪来的？”不是都被楼珩撕成碎片了吗？


    “老板今天早上复原的，让我加紧出数据。”


    楼珩对此也很关注？


    关南玉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件事，问郑湘道：“这间鬼宅是不是也是老板选的？”


    “当然啊，不是他派你出的任务吗。”


    关南玉合掌——这就对上了。


    楼珩这几年一直对一些事件格外关注，刚开始关南玉和郑湘一样以为他只是随机选择，可有几次楼珩哪怕推翻原有的行程也要给这些任务让路的态度却让他慢慢意识到不对劲。


    他稍微调查了一下，发现这些事件中的鬼或多或少都有些古怪，不过有一条，被楼珩看中的鬼宅都格外危险。


    关南玉把这间鬼宅的信息也加进了自己的excel表格，整理了一下现有的文档准备去向楼珩汇报，却被同事告知老板还没来上班，不知道人去哪了，他不准备浪费时间，索性开始浏览公司的其他事务。


    最近公司准备新招一个助理，名单从人事部递交到他这里这里，关南玉分了一个屏幕出来翻看人事部的招聘名单，他两个屏幕几乎同时处理，一边回信息另一边还能浏览简历，郑湘对此叹为观止。


    翻着翻着，关南玉翻到了一个挺有意思的名字。


    江沐霖，生于95年12月12日，名字和八字居然全都属水。


    水属阴，这个人在阳间或许会体弱多病，气虚血亏，但由于他名字和八字太阴，他成为鬼之后的能力也会比一般人要强大，更何况他八字带水，性格平和温柔，很适合做同事。


    关南玉又看了看简历上的照片，只觉得有点眼熟。


    “咦，这不是前段时间出事的那个影帝吗？”旁边的女同事凑了过来。


    “他是明星？”


    宋岚点头：“嗯，之前那个上热搜的剧不就是他演的，据说是演完之后就病重了……”她这才地意识到名单代表了什么，恍然了一下，“原来他快死了啊，关哥准备招他做同事吗？”


    关南玉思索着：“有可能，如果能力还不错的话，就再招个助理吧。”


    宋岚愣了一下：“难道要把他安排在老板身边？”


    关南玉以为是他们担心晋升，笑着安抚道：“不会让他抢你们的，先安排历练着，观察观察再说。”


    “那老板……也愿意？”


    关南玉莫名其妙：“他为什么不愿意？”


    谁干活不是干，只要公司正常走账，有个新员工分担工作不是很好吗？楼珩有什么意见？


    宋岚欲言又止，最终抿唇憋出一句话来：“那个，关哥我觉得你还是问问老板比较好。”


    两人正说着，郑湘过来叫他，说看到楼珩回办公室了。


    “晚点再说这件事。”关南玉笑着打断了宋岚的话，拿起文件走了，他没着急立刻进去，而是先去茶水间拿了两瓶茶饮，而后才敲响门，听到“进”之后走进去。


    楼珩正在忙着什么，键盘不停，关南玉默默地把一杯茶饮放在楼珩手边，静静等待了片刻。


    他能看出，楼珩的心情不太好。


    对方深蹙着眉，好看的五官揉在一起，他原本就气质冰冷，此刻更是低气压，仿佛空气中都带着一股淡淡的寒意。


    楼珩终于发完了邮件，却没抬头，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坐。”


    关南玉刚坐下，他便继续道：“后天晚上A市科技园区盛放公司，你和我一起去。”


    盛放公司。


    关南玉思索了片刻，脑中搜寻到对应的记忆，这好像是A市有名的游戏企业，很多知名游戏都出自它手，其中最著名的是它做的一系列解谜游戏，关南玉大学的时候室友特别爱玩，所以他对此很有印象。


    不过。


    “后天下午，那我可能没时间。”关南玉遗憾道，本想着趁此机会参观参观传说中的游戏公司，谁知道时间冲突。


    见楼珩抬眼看他，他解释道：“后天我约了刘总，嗯，就是电影公司的那位，公司的新微电影不是还缺少一笔赞助吗，正好刘总家前段时间闹鬼，我后天下午得去处理。”


    楼珩蹙起眉头，眼中划过淡淡地不满：“这种事情让郑湘去就行了。”


    关南玉笑了下：“老板，刘总也是有身份的人，关键时刻肯定得我去对接。”


    楼珩神色依旧还是淡漠，但关南玉看出了他的反对，老板一向不在意公司的其他业务对接，并对他认为没必要的事情嗤之以鼻。


    关南玉叹了口气，试图给他解释这个逻辑：“老板，我们公司也要吃饭的，法器符咒什么的都得花钱，所以这一趟我是非去不可了。”


    楼珩沉默地看了他一会，眼神看不出情绪。


    关南玉还以为他生气了，正想着该怎么解释，就听楼珩道：“下周三，你空时间。”


    关南玉愣了一下：“会不会太耽误，我现在可以安排郑湘……”


    “下周三。”楼珩加重语气。


    关南玉不再犹豫：“好的老板。”


    他低着头，想着可能是自己经验不足的原因，老板这是在给他机会历练，却没发现楼珩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片刻后才慢慢收回。


    眼角的余光落在关南玉抱着纱布的手上，楼珩的动作一顿。


    下一秒，他抓住了关南玉的手腕。


    两个人齐齐都是一愣。


    楼珩先动了起来，他摘下关南玉手上的纱布，强烈而纯澈的鬼气注入手腕，原先还有些翻卷发红的皮肉在鬼气的包裹下迅速愈合，恶鬼并没有体温，握在关南玉手腕上的那只手冰冰凉凉的，让他有点像缩脖子的冲动。


    楼珩平视着他，看着他有点抗拒的动作似乎有些不解：“你很怕我？”


    关南玉一激灵，赶忙否认：“没有没有，我就是不太习惯。”


    “那趁早习惯。”楼珩的语气平静，“我又不至于把你吃了。”


    不至于把我吃了，可是能让我灰飞烟灭。


    关南玉在心里吐槽，他调整了一下状态准备汇报工作，手上的力道一松，有些晃动。


    他抬头看去，就见楼珩手抵额头，苍白的面容上甚至能隐隐看到青色的血管，嘴唇一瞬间失去了血色，微阖的双目有些颤抖的样子，好像十分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