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鬼宅里，穿堂风呼啸而过，卷起散落在地面的落叶和灰尘，给空气中带上了一份灰色的朦胧。


    几个年轻人聚在这里，恐惧让他们瑟瑟发抖。


    窗外月光冰冷而皎洁，静谧的夜晚把一切动静放到最大，包括不远处沉重地敲门声。


    “这次，是谁？”


    人群中领头的女生说话，声音压得很低，生怕外面的东西听见。


    回应她的是好友怯懦的哭声：“小言没了。”


    一片沉默，小言是他们同行的好友，可就在几分钟之前，她的身体当着他们的面被恶鬼撕碎，滚烫的鲜血溅在领头女生的脸上，连求救都来不及发出就化成了一片肉块。


    恐惧战胜了恶心，双腿以从未想过的速度飞速狂奔，可也只是跑到顶楼的房间里，上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铁索。


    敲门声越发强烈，每一次都带着内心的震动，不知道那把铁锁还能撑多久。


    “早知道，我们就不该来探险！”终于有人撑不住了，指着领头女生尖叫道：“王雅，你提的什么破主意，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们？”


    王雅的脸色比她还要苍白：“我怎么会知道，你别吵了，外面听见了怎么办？”


    “听不听见有什么区别？难道你以为那东西还是人吗？”


    没有人说话。


    他们迫切地想要逃避眼前发生的一切，可脑中的记忆就像警钟一样反反复复敲击着，想忘掉都难。


    王雅捂着嘴颤抖，脑中浮现出那只只有半个脑袋的鬼，脸上带着笑意盈盈地恐怖面具，像个同来探险的游客，堂而皇之地混进了人群，甚至没有一个发现异常，直到同伴的血肉飞溅到身上。


    王雅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些恶心的画面，恶鬼举起刀的一瞬间带起手臂上黏连的血肉。


    那东西怎么可能还是人类？！


    一行五人的探险旅程，现在竟只剩下他们三个。


    完了，全完了。


    绝望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开来，被反复敲击的房门已经微微变形，很快就要撑不住了。


    三人互相搀扶着退到墙角，忽然，房顶传来响动。


    “什么东西！”搀着王雅的女生惊叫，紧绷的神经几乎让她昏厥过去，几个人颤颤巍巍地抬头望去，这才发现卧室的房顶还有一扇门，大概是设计的阁楼。


    阁楼的门动了一下就安静了。


    “应该是风吧。”王雅急促道，她的内心抑制不住地狂喜。


    有风！有风就说明有窗户，难道他们还有逃跑的可能性？


    “可是，也有可能是……”


    话没说完，但大家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王雅脸上毫无血色，看着身后越发脆弱，已经露出些许缝隙的大门，咬牙道：“管不了这么多了，先上去看看，我想活。”


    “你们就在这犹豫着吧，等会它就要进来了。”


    说完，她抢先搬过梯子爬了上去，后两个人眼看着她这样坚决，也一狠心跟上。


    吱呀——


    陈旧的阁楼不像王雅想象的那样布满灰尘，除了两边堆积的几个箱子之外竟是意外地干净，她刚要上去，一双脚在她面前停下。


    “你们是谁？”


    王雅尖叫一声，吓得差点没摔下去，就听那道声音嘀嘀咕咕。


    “我有那么吓人吗？”


    王雅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好像是人类，抬头看清楚后却是一愣。


    青年站在月光中，轮廓被镀上一层柔和的淡白色，衬得姣好的眉眼更加温润舒展，浅色的眼瞳带着一点笑意，修长的手指牵伸，似乎是想拉住她，又被她防备的态度惊得多了几分犹疑。


    王雅呆呆地看着他：“你不是鬼？”


    青年被她逗笑了：“你觉得我像鬼的样子吗？”


    确实不像。


    至少在王雅的认知里，鬼都是很恐怖的。


    在偌大的鬼宅里遇到一个大活人，王雅没忍住大哭出声：“快走快走，身后有鬼追我们。”


    她生怕青年不相信，尽力解释道：“那只鬼已经杀了两个人了，我朋友死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我真的没有说谎，那鬼长得特别恐怖，呆在这里我们都会死的！”


    她说的很急促，语序也颠三倒四的，青年只在旁边默默地听着，王雅以为他不信，顿时更加着急。


    “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没说谎！那只鬼马上就要进来了！”


    “我知道。”青年的声音很温和。


    “你……”他说的那么坚定，倒让王雅噎了一下。


    青年拍了拍他们的肩膀，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往后走，搬开那只木箱有一扇小窗户，你们从那里走。”


    “好，那你呢？”


    “放心，它动不了我。”


    他的话好像自带一种力量，王雅的心莫名定了不少，她有心再问两句，可慌张地同伴已经忙不迭地朝窗户跑去，她只能快速跟上，临要出去了，王雅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那个青年打开阁楼的木门一跃而下。


    她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算了，肯定是她看错了，怎么会有人跳下去送死呢？


    王雅不知道，此时此刻有人跟她想法一致。


    “关南玉！你怎么又出任务了！你想无痛自杀吗？你知不知道我已经跟着你两夜没睡觉了。”王鬼差在脑中撕心裂肺地痛叫。


    关南玉按了按耳朵：“你不是已经变成鬼了吗？熬两夜死不了。”


    王鬼差：“……你37度的嘴怎么能说出如此冻人的话。”


    听着王鬼差气急败坏的声音，关南玉心情好了一些，他勾起唇角，翻身下楼，轻松地落在地上。


    房门被撞开了大半，透过变形的木板甚至能看到那只鬼裸露在外的半边脸垂着猩红的皮肉，随着呼吸缓缓起伏，恶鬼手上拿着一把血红大刀，带着鲜红色的污渍，只是看着就令人胆寒。


    只是一只怨魂，甚至还没进化成怨鬼，手上就已经沾染了两条人命。


    关南玉问道：“这东西算业绩吗？”


    王鬼差被他气的胸口上下起伏，但强忍着骂人的冲动回答道：“算的。”


    关南玉啧了声，反手握住后腰的刀把：“算就好，不枉我半夜被楼珩赶出来打工。”


    怨魂撞开了大门，它在屋中寻找了片刻，没见到三个学生的身影，笨重的身体晃了晃，显得有几分不满。他注意到关南玉站在屋子中央，神情淡淡的没有一点惧色，顿觉自己受到了挑衅，嘶吼一声就扑了上去。


    这一举一动正合关南玉的意，他反手抽出一把纸刀，用力一甩便反射出刀刃的寒光。


    叮当脆响，是金属碰撞的声音。


    一人一鬼动作交错，飞速地打斗在一起。


    怨魂的动作不算缓慢，鬼头大刀舞得生风，随着它的移动，脸庞上坠下的皮肉甩动着，露出猩红的舌头和血盆大口，他一口想要咬在关南玉的肩膀上，却被后者的纸刀削去了半边脸。


    怨魂意识到对面是个难缠的对手，叫声更加尖锐，震得关南玉脑袋嗡嗡作响。


    他在脑子里和王鬼差吐槽：“钱真难挣啊。”


    王鬼差沉默了一下，道：“其实你也可以选第二条路，还来得及。”


    关南玉和怨鬼打得不可开交都不忘翻白眼：“我早就想吐槽了，你们给的什么破任务，这是给人做的吗？”


    几个月前，他意外身死来到阴曹地府，本想跟着众生去投胎，都走到轮回道口了，被王鬼差拦了下来。


    鬼差说他的功德并未圆满，并给了他两个积累功德的选择。


    一、给某地府驻人间公司冲足够的业绩；


    二、攻略那个地府公司的老板。


    选择过于离奇，接到的一瞬间，关南玉还以为这是什么新的诈骗手法，在王鬼差的反复担保和签署鬼界独有对赌契约后，才勉强相信这是真的。


    王鬼差一心劝说他选第二个，虽说地府公司的老板楼珩为人性格淡漠，但毕竟关南玉长得好看，性格也好，只要在地府公司多待待，好女怕缠郎，铁杵磨成针，总有一天能铁树开花，干茶烈火……啊不是。反正总之是有效果。


    他嘴皮子都要说破了，一通天花乱坠说下来，他就见关南玉坚定地把手按在了第一个选项上。


    在王鬼差惊讶的目光中，关南玉一句话痛击：“你上班会爱上老板吗？”


    王鬼差：“……”


    于是乎，一人一鬼差开始了苦逼地冲业务生活。


    “其实楼珩对你还是挺上心的，你别不相信。”王鬼差道。


    硕大的鬼头刀从头顶砸下，关南玉一个闪避躲开攻击，旁边的地面留下一道深刻的切痕，他腰背用力，以地面为支点双脚踹出踢上怨魂的心口，硕大的一坨皮肉被踹退了好几米，于此同时右手长刀飞射而出，直直地将它定在墙壁上。


    怨魂拼命地挣扎着，关南玉摸出一张符咒拍在他头顶。


    力气很大，给怨魂拍的一懵。


    “他要是对我上心，就不会十二点打电话让我出来工作。”


    关南玉扭着手腕，越想自己的决定越觉得正确。


    楼珩此人冷漠无情，手底下的员工们动不动就被他拖出来做危险任务，对公司利益漠不关心，谁敢靠近他第一时间就会被打出去。


    这样的人，放在相亲市场都得掂量两下，谁闲着没事干和他谈恋爱。


    王鬼差弱弱道：“不能怎么说，他对你还是不一样的。”


    “比如？”


    “比如你那件白色衬衫，是楼珩偷偷拿走的，你猜他拿去干嘛了？可变态了！”


    关南玉：“？？？”


    他手一歪，冤魂扭动两下，试图用抓子抓他，关南玉顾不上格挡，颤抖且恐惧地询问：“他拿去干什么了？”


    楼珩要是敢对他的衬衫做什么，他今天就杀进办公室和他拼命。


    王鬼差在他脑子里咆哮：“他拿去烧了！好好一衬衫就没了，多变态啊！”


    关南玉：“……”


    他看着就在那一瞬间挣脱出束缚的怨鬼，思考自己是不是该先把王鬼差拖出来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