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血为笼
作品:《糟糕,开黑店被发现了!》 寅时,陆渊就被申伯抓起来梳洗打扮。
半大小子的头发最难打理,原先礼冠上的宝石在长途跋涉中被磕掉一个角,禾雪昼带陆渊出去采买的时候完全忘记了还要给自己的便宜徒弟配一套首饰。
申诏有些手忙脚乱。这么多年他束发的手艺其实已经练得不差,陆渊的头皮被揪得发紧,坚强的小孩一声不吭。
禾雪昼借着烛光看清二人窘迫的脸色:“你们以往参加宴席,也是如此手忙脚乱?”
申伯一手钳住有些变形的发冠,一手抓住陆渊的长发:“这冠有些旧了。是我考虑不周,没给公子提前买个新的。”
“他还未到加冠的年纪,不带这样繁重的礼冠也好。”
禾雪昼抽了自己头上的木簪给陆渊绾起来,用天青色发带将发型牢牢固定。
再配上前几日给他买的新衣裳,倒也能看出来几分贵公子的模样。
申诏感受到簪子上充裕的灵力:“先生,这……”
“是不是有些样子了?”禾雪昼很满意自己的作品。
穆蓼她们在青鸾年幼时总可惜禾雪昼原本该托生个女子,这样姊姊妹妹聚在一起也好多说些体己话。
托云尧的福,幼年时的禾雪昼真真是当成女儿家打扮的。
直到现在,他还有许多艳丽的袍子。
“是不是,有些艳了?”陆渊看着自己黑底描金线的袍子边线上滚的一圈泛着晚霞流光的缎子:“不太庄重。”
“你是十岁,不是耄耋之年,我家中小辈一个个都爱艳色,难不成你打算到了垂垂暮年再好好装扮?”禾雪昼对自己小弟子的古板感到不满。
一身到尾全黑的申诏感觉自己这个老人家也受到了伤害。
“今日乐生侯若是铁了心找你麻烦,你就是穿织女做的天衣都无用。”
禾雪昼披了件牙绯色的氅衣,内里是蜜合色的直袍,在天光未晓时衬得人比月亮还要白。
陆渊看着自家先生的装扮,突然就接受了自己的服饰。
那绯色氅衣穿在先生身上,衬得他真好看。比他这一路上见过的所有公子贵胄都好看。
十岁的陆渊这么想。
“申伯,今日我陪陆渊赴宴,你最好寻一处安全的地方藏身。”禾雪昼细细交代一番:“乐生侯目的不明,一切以性命为先。”
“我不能看着公子与先生赴险,老奴多少也是个修行之人,总归是能帮上忙。”
“你的经脉还有几处是好的?”禾雪昼无情戳穿他的逞强:“强行运功只会让你筋脉尽断,我一定能顾全陆渊,却不一定有空去周全你。”
“公子……”
“申伯,你好好听先生的话。”陆渊把要起身的申诏按下去,小小的身形像是寒风中的小树。
“我一定会好好回来的。”公子渊捏紧了自己的拳头:“我相信先生。今日赴宴,我定不会丢了脸面。”
一记爆栗重重弹在陆渊脑门上,禾雪昼没收手,下了十足十的力气。
“说什么傻话。面子里子,哪里有命重要?”
……
乐生侯如今是王上身边的红人,再加上一层连襟姻亲,来贺寿的人可谓是多如牛毛。
禾雪昼捧着申诏备好的礼,大门旁的小厮早早就迎上来,毕恭毕敬接过东西。
“侯爷有吩咐,公子渊来了不必客套寒暄,请贵客直接入席。”
陆渊绷着一张脸,淡淡应了一声。
“今日倒是稀奇。”
牙绯色的外衣够亮眼,二人走到哪里都不乏探究的目光。
禾雪昼理了理衣袖,灵台中神识清明,整个城主府的一草一木皆入他眼中。
陆渊在进入正厅前停下了脚步。
“青-天-白-日,点什么灯笼?”
引路的下人一揖:“公子有所不知,这灯笼是侯爷特意从蓬莱求的仙器,镇宅辟邪,纳福请安。是以日日长明。”
禾雪昼盯着灯笼看了许久。
一片轻巧的绒羽在无人在意处化为一道流光直奔羲和山。
“甚妙。”禾雪昼面无表情地赞叹一句。
“先生?”陆渊小声唤他,“我瞧着这灯笼有异样。”
“我晓得。记得待会宴席上的东西一口别吃。”
正厅内烛火煌煌,乐生侯端坐主位,袍子上缀着的金线竟与灯笼上的纹路如出一辙。禾雪昼垂眸扫过案几上的琼浆玉露,指尖掠过琉璃盏时激起一线微不可察的蓝光——酒液里掺了断魂散。
已有不少宾客入座。
陆渊的席位居然就在主位下首不远处。
乐生侯保养的不错,五十岁的年纪看上去还似壮年。
二人循着规矩入座,禾雪昼低眉跪坐在陆渊左后方。
他这身牙绯色的衣衫确实显眼,正厅内的客人目光被他吸引了大半。
乐生侯原本虚浮于表面的笑意有些凝滞。
公孙井带回来的消息确实提到陆渊身旁多出了位牙尖嘴利的文人。
乐生侯自认见过的红颜数不胜数,但肆意风-流到此等程度,必定不是同类,定然是那神鬼精怪所化。
此等变数,当日公孙井若是早早除去该有多好。
他手指微动,身侧的侍从立刻上前。
“东西都备好了?”
“侯爷放心,三班人轮流守着,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乐生侯在侍从耳边说了几句,那人领了命,离开正厅。
席间,不少贵人都对陆渊身后的绯衣文士起了兴趣,但苦于陆渊天煞孤星的传闻,没人敢亲自上前。
不断被自家主人打发来侍从们犯了难。
什么玉环玉珏簪子手帕,各家的下人们捧着主子交代的东西,战战兢兢放在禾雪昼面前。
“枣山城当真是,民风开放。”陆渊冷眼一扫,侍从们怕这个瘟神一个不高兴真的克死自己,纷纷撂下东西就跑,还来不及博得美人一笑。
“我瞧着这些个王公贵胄还有闲心思想着风-流韵事,也不知道他们可知,自己的命都快到头了。”
禾雪昼露出一个讥讽的笑,他一眼扫去,宾客基本都入席。
“乐生侯的戏台子搭好了。”
“公子渊远道而来,本侯敬你一杯。”乐生侯从容举杯,寿星的第一杯酒居然敬一个不祥之人。
满座宾客哗然,之后整个席面上骤然安静。
禾雪昼广袖轻拂,绯色氅衣如流云掠过,陆渊手中的酒盏霎时换作一盏清茶。
“侯爷盛情,只是我这弟子年纪尚幼,饮不得烈酒。”他含笑将琉璃盏抵在唇边,酒液入喉的刹那,断魂散被蓝色的灵力消解的一干二净。
“放肆!”乐生侯身旁的礼官气得吹胡子瞪眼,恨不得把台下的禾雪昼生吞活剥。
陆渊起身对乐生侯行了个礼:“这位是晚辈先生,并非侍从。晚辈蒙先生教导,不敢有违师命。渊在此以茶代酒,敬侯爷。”
二人当众下了乐生侯的面子,席面上众人的窃窃私语形成一股越来越高的浪。
乐生侯不怒反笑,一副和气模样:“先生气度不凡,实为人杰。不置可否告知姓名,某之后好去拜访。”
禾雪昼看着老头硬挤出来的笑容,眼尾的皱纹像是蛆虫蠕动挤压的身躯。
“侯爷言重。鄙人姓禾,单名一个溪字。”
禾溪,羲和。
倒也不算骗人。
“禾先生光风霁月,一表人才。”乐生侯假意夸赞两句,实际上握着青铜酒樽的指节因为愤怒已经在咔咔作响。
坏他好事!
陆渊的手在食案下悄悄拽住禾雪昼的衣角。
“先生,渊如此高调,可会给您惹麻烦?”
乐师舞姬鱼贯而入,弦音震颤。禾雪昼瞧见角落里拨弄箜篌的乐师,他那箜篌的骨架是莹润的墨鲲脊骨,丝弦映出浅淡的光辉,乐师拨弄琴弦,乐音混进舞女的衣袖中,是极难一见的好音色。
禾雪昼顺手捻起一块食案上的点心送进口中,陆渊扯着他的衣袖,一向端正的坐姿此刻再也维持不住:“先生!吃这点心不要紧吗?”
“有些寡淡,不算可口。回头我带你去尝尝我家阿姊她们做得糖果子。”禾雪昼很认真地点评了一下,“陆渊,盯着那个弹箜篌的乐师,曲调一变,你就抓紧我的衣袖。”
乐生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诡异,乐师已经演奏到忘情,他右手一扫,竖着的琴弦居然骤然断裂,碎裂的琴弦在半空中构成一个巨大的灯笼骨架。
宴会厅中的场景发生变化,白玉地砖变为血色的水面,饮了酒水的宾客们被脚下涌起的粘腻血液包裹,在恐惧中化为血色的傀儡。禾雪昼指尖拂过血色水面,留下一串涟漪。陆渊攥紧了禾雪昼的衣袖,青鸾托着脆弱的幼年人类一跃而起,躲过身下刺出的尖刺。
余下没有饮酒的仆从们被凶恶的傀儡啃去脑袋,血淋淋的尸体被吸进琴弦构成的空灯笼里,人类的躯体成了灯油,妖异的红光洒下。
禾雪昼带着陆渊躲过一个血傀儡的利齿,牙绯色的衣袖却被灯笼的红光扫到边缘,不详的咒文顺着布料蔓延。禾雪昼一把扯下外披,向着乐师甩去。
峥嵘的弦音击碎衣衫,那乐师露出阴恻恻的脸。他面容苍白的像义庄中的尸体,嘴唇又偏偏艳丽得像盛放的牡丹。
“不祥之人……桀桀桀……”他发出近乎癫狂的笑。
乐生侯一掀食案:“墨凛,拿下这两个逆贼!淮南侯公子陆渊与红衣妖人共谋,残害朝中栋梁,食人血肉啖人精魄,王上有令,命我诛杀妖孽,以祭天地!”
被困在灯笼中燃烧的魂魄发出凄厉的悲鸣,尖利的啸声快要刺穿陆渊的耳膜。
“回神!”禾雪昼捂住他的耳朵,手心的温度消融了陆渊心里的惊慌。
“墨鲲一族,何时出了你这样残害同族、不分黑白的败类!”禾雪昼手一扬,灵力径直刺向墨凛头颅。
墨凛拨动琴弦,燃烧的人体灯芯如同屏障护在他身前。禾雪昼的攻击打中一个扭曲的冤魂,那魂魄还未来得及躲闪就化为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墨凛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吓人。
灯笼红光所及之处,血红色的咒文疯狂蔓延。
禾雪昼瞳孔一缩。【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