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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综英美]刺客竟是我自己》 第31章
加拉哈德走进办公室。他正常地关心了一番加班到现在的小米切尔, 很显然,这个年轻人一定是因为过于勤奋工作,以至于一不小心在这里睡着了, 所以才没听到他的敲门声。
“早点回去休息吧, ”加拉哈德最后说, “哥谭不是一个适合晚归的城市。”
他转身离开, 但忽然想起什么似的, 又停下脚步。
“对了, ”他说,假装没听到小米切尔那张办公桌下发出的磕碰声,“小心刺客。”
“刺客?”雷欧波德回以相当疑惑的表情,就好像他完全不知道加拉哈德在说什么似的(就好像他办公桌底下没藏着一个刺客似的)。
“就是那个在布鲁德海文给我们找麻烦的刺客, ”加拉哈德轻飘飘地说,“听说他也来到了哥谭。”
雷欧波德适时地摆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圣殿骑士们微笑着相对点头,门咔哒一声, 靴跟敲击地砖的节奏声响逐渐远去。听着那动静的雷欧波德长舒一口气,原本挺直的背软绵绵地倒进座椅里。
“他走了,”雷欧波德轻轻一踩桌柜, 办公椅往后滑去,“这次是真的。”
埃利奥无言地从那里钻了出来。他就那样看着雷欧波德, 直到他的朋友移开目光,自知理亏地摸了摸鼻子。
“你应该在你的办公室里添几张沙发,”埃利奥脚尖一点, 顺势坐到了桌沿上,“这样下次突然有人来了我还有别的地方可躲。”
“你说真的?”
“当然不是。”埃利奥说,“你还想有下次?”
“…我确实有些事情要告诉你。”雷欧波德硬着头皮转移了话题,幸好埃利奥确实对他要说的事情感兴趣, 没有再拉回话题,只是抱起了手臂,盯着他的眼睛看。但随着雷欧波德的讲述,埃利奥也逐渐提起了注意力。
“我快要收集到他的罪证了,”雷欧波德说,“但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我能理解…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能理解。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把他留给我。”
埃利奥俯视着他。
而雷欧波德望着刺客的眼睛,“别杀了他,拜托你。”
埃利奥可以轻易地瞧见,年轻的圣殿骑士眼下有一层淡淡的青黑。上一次,他看到雷欧波德这样疲惫又不得不打起精神的样子,还是在他们彻夜狂欢打游戏的第二天早上,他不得不上台演讲汇报小组作业的时候。
轮到他们小组的时候,雷欧波德从座位上站起来,向前走去。大概是注意到了埃利奥的视线,他回头的时候,露出一个坦荡微笑。那个笑容看起来就像是没什么能难得倒他。
而现在,那个曾经的坦荡微笑和现在的疲惫面容重合到了一起。他们之中没有人想得到过,这一切会变成这样——他们,两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会陷入这样奇诡的阴谋,世界向他们掀开残忍的面纱;一个被几度追杀后奋起反抗,走上黑暗中的小道,另一个曾经的信仰一夕坍塌,决定亲手毁掉所有曾支持他成长的基石——自己的家族企业,自己的父亲。
他们是如何处理这种巨变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埃利奥的手心握在雷欧波德的肩膀上,“我答应你。”
圣殿骑士紧皱的眉毛顿时一松,强压的疲惫又涌了上来。他胡乱摆了摆手,将埃利奥给他的休息劝告应付了过去,从桌上拣起资料。
“还有哥谭的事情。”他说,“我猜你来找我也有一部分是为了这个——我已经调查过了这家公司,没什么法律上的漏洞,就算有,楼下的律师也不是白领工资的。所以如果你想要阻止它,这方面行不通。”
但他找出一份简单的备忘录,轻轻拍到埃利奥胸口。刺客接过那张纸,看了一眼,上面写满了人名,看起来居然有些眼熟。
似乎是经常出现在哥谭本地新闻频道上的人名。
埃利奥心中冒出一个猜测。他看向圣殿骑士,“这是……”
“这段时间加拉哈德带我认识了不少哥谭‘朋友’。”雷欧波德耸了耸肩,“我怀疑是他们在为阿布斯泰戈大开方便之门,至于具体是不是,就交给你去查了。”
埃利奥冲他竖起拇指。雷欧波德失笑,向后倒进办公椅里,但眼睛仍然看着刺客小心翼翼地收起了备忘录。
“飞吧,鹰。”他轻声说。
被他叫做鹰的年轻刺客动作一顿。埃利奥再次把手放到了雷欧波德的肩膀上,想对他说些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保重,雷欧。”
圣殿骑士点了点头。他坐在那里,随着刺客的动向转过座椅。埃利奥打开了窗户,夜晚的风流了进来,些微的凉意搅动了室内的恒温。雷欧波德没有刻意去嗅,但闻到了那阵风带来的变化。
它闻起来…就像是一个崭新的、自由的世界。
蹲在窗口的埃利奥回过头,冲他点了点头,随后拉上了兜帽。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雷欧波德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想要将他从危险的边缘拉回来;但当他伸出手的时候,刺客已经张开双手,坦然地拥抱了那阵高高的风。
衣摆擦过他的手指。
追到窗边的雷欧波德只是往下看了一眼,心脏已经跳得飞快。但刺客,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年轻的圣殿骑士站在那里,默然无语。过去了一段时间,但他的心跳似乎还撞击着他的胸腔,就像是…他也在向往那个他从未见过的世界。片刻后,他才静静地收回了手。
“这个世界已经变了,父亲,”雷欧波德轻声笑了,“我从风中感觉到了。”
至于早已一跃而下的埃利奥,他当然对他背后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夜还很长,他把备忘录上的名字发到了蝙蝠们组建的群聊里,神谕(他觉得这个名字很酷,但那天没在钟楼基地里见到她)少见地第一个回复。
“非常好,”她说,“这样我就能缩小检索范围了。”
“可能需要确认,”埃利奥输入,“拜托你们了。”
搅局者发了个跳跳的表情,“交给我们吧!”
遗孤紧跟着她,回复了一个微笑表情。埃利奥对着屏幕笑了笑,收起了手机。穿过街道和小巷的刺客抬起头,看到前面停着一辆漆黑的轿车。
没有熄火。有人在等他。
刺客左右看了看。确认附近没有人之后,埃利奥把手插进口袋里,若无其事地走上前,钻进了后座。
阿尔文没有回答他关于“加拉哈德”的疑问,而是在沉默几个小时后,给他发送了地址和车牌号。‘是我们在圣殿骑士中的内应。他要见你。’他说。
埃利奥不知道他们在圣殿骑士中居然还有其他内应。他谨慎地——也略感滑稽地坐进了车里,掀开兜帽的一角,想要看看驾驶座坐的到底是谁。第一眼,他没看到内应的脸。他先闻到了未散尽的烟味,混着淡淡的玫瑰调香水味,然后才是后视镜里抬起的一双蓝色的眼睛。
“你让我等了很久,刺客。”
埃利奥瞪大了双眼。那不是一双熟悉的眼睛,但那声音是。甚至那懒洋洋的声调也是那么的熟悉,仿佛他刚刚才听到过——见鬼,他当然刚刚听到过,那明明是加拉哈德!
圣殿骑士打量着他的神情,“我还以为阿尔文已经告诉你我是谁了。”
埃利奥脱口而出,“他只告诉我——”
等等。“是我们在圣殿骑士中的内应。”
埃利奥不用费什么心思就能想起刚刚看过的短信。差点跳到前面的刺客脸色变了几变,最后扭过头,忿忿地敲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默默坐了回去。
“你知道我刚才在哪里吗?”他看似没头没脑地问。
从后视镜里看到埃利奥表情的圣殿骑士笑了起来,“知道。”
早知道他就不躲起来了。埃利奥恢复了面无表情,只是在心里想。他应该直接打开门,热烈欢迎加拉哈德莅临指导,一起推翻阿布斯泰戈的统治。
“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加拉哈德从胸前的口袋里抽出烟盒,“但有些话我先说在前面。我的身份本该是一个秘密,至少,你不能让其他圣殿骑士知道这件事。我不管你和米切尔家的小少爷是什么关系,你不能告诉他这一点。”
“我们只是朋友。”埃利奥澄清。
后视镜里的加拉哈德抬起眼睛,瞟了他一眼。圣殿骑士的表情难以言喻,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又咽了下去。
“我没问。”
加拉哈德一边说,一边扭过头,往后座递了递他的烟盒。埃利奥顺从地抽了一支,咬在嘴里。这个举动让加拉哈德看他的眼神忽然变得亲近不少,甚至替他点上了火。
“长话短说,”圣殿骑士咬着烟,含糊地说,“你们在暗中行动,准备把阿布斯泰戈赶出哥谭,对吧?”
“对。怎么了?”
“给我留点时间。”加拉哈德说,“别让这件事发生得太快,我需要一点掩护。”
“什么掩护?”
冉冉升起的烟雾中,加拉哈德的眼睛似云似雾。
“掩护我找到米切尔身边的伊甸神器。”他说。
第32章
埃利奥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那个单词, “找到什么?”
伊甸神器,他对这个词一点也不陌生,就像其他刺客一样。但埃利奥对“伊甸神器”的了解仅仅停留在纸面上, 或者说, 停留在他研读过的历代刺客大师的经历中;尽管或多或少地被每个刺客大师见过、找到过、甚至持有并研究过, 但伊甸神器并不是一个随处可见的魔法小摆件。
那可是伊述人所创造的神器——早在人类诞生以前就存在于地球上的远古种族(当然, 更确切地说, 由伊述人亲手创造的人类也曾经是他们的奴仆)——历史上那些惊人的传说和奇迹, 摩西分海,特洛伊战争,耶稣变水为酒……无一不是由伊甸神器引发,无一不是由伊甸神器造就。
它们的能量是不可估量的。更不可估量的是, 它们的持有者将借由它的影响发挥何种力量。
“你没听错,”加拉哈德说,“米切尔有一枚伊甸神器。那玩意无限地放大了他的力量, 也助长了他的野心…”
圣殿骑士的手指里夹着那支长烟,似乎陷入了某种恍惚的回忆里。他的面容在烟雾中若隐若现,但很快, 加拉哈德回过神,扭头打开了车窗。
“你们在布鲁德海文的义警朋友抓到了他的尾巴, ”他往外抖了抖烟灰,“他已经自顾不暇了。但他仍然认为目前的情况在他掌控之下,所以才有闲心把我们派出来征服哥谭……”
埃利奥没有说话, 但加拉哈德看到了刺客的眼神,轻轻笑了一声。
“别那么看着我,”他说,“我对哥谭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也没有多余的时间为她烦心。”
“你最好是。”埃利奥说。
“我可以为此发誓,”加拉哈德随口说,“但还是别浪费这来之不易的见面时光更好。我刚才说到哪了?”
“米切尔仍然认为目前的情况在他的掌控之下,”埃利奥说,“而你希望他继续这么认为,是吗?”
“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一个手持伊甸神器的人发起疯来是什么样的。”加拉哈德说,“让他就这么以为他还有挣扎的希望吧,给我点时间找到他把伊甸神器放在哪,然后就是你们刺客擅长的事情了。怎么样?”
埃利奥没有立刻回答。原本坐在那里,身体前倾的刺客向后靠了靠,那点星火的光亮也随着他的动作向后仰去,看似松散地倒在舒适的后座里,一明一灭地映着刺客打量圣殿骑士的眼睛。
“你想要伊甸神器?”埃利奥说。
圣殿骑士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然后,他慢慢地笑了起来。
“你可能搞错了什么,”他说,“我不会傻到亲自踏入米切尔存放伊甸神器的秘密地点。这是你们刺客的工作,不是吗?”
他的笑容里有些难以解读的东西,至少,现在的埃利奥还无法解读。但他知道一个简单的道理,那就是要达成交易,必须两个人都得到好处。
“你的意思是,我们拖延时间让你找到地点,”埃利奥皱眉,“然后你会把地点告诉我们,并且不会阻拦我们把你赶出哥谭?我看不出这件事里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哦,你一定是搞错了我的立场。”加拉哈德挑眉,“不喜欢我送你的那辆摩托车吗,甜心?”
埃利奥一愣。这意味着…等等,这意味着加拉哈德是阿尔文的另一个学生?一个圣殿骑士,是一个刺客的学生?虽然他不是没读到过刺客和圣殿骑士互相收养的故事,但似乎作为养父的那方结局都不怎么美妙…
“我送它不是为了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加拉哈德说,“不过,也不是为了得到你的怀疑。”
思维混乱的埃利奥下意识地回答,“抱歉…”
“没必要。”加拉哈德看了眼腕表,“我已经出来得够久了,刺客。所以?”
埃利奥将信将疑地沉思片刻,最后还是伸出手去,“成交。”
加拉哈德微笑着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晃了晃。有某种冰冷的、坚硬的东西擦过埃利奥的手指,刺客这才发现圣殿骑士的食指上戴着一枚靛青色的宝石戒指,星火的光芒在它的表面上一闪而过。
“成交。”圣殿骑士说。
达成交易的加拉哈德心情很好地附赠了一些情报,比如入驻哥谭的阿布斯泰戈会将哪些人视为眼中钉,在数次收买贿赂无果之后“很有可能”将恼羞成怒地发起追杀。
“为了保护这些哥谭幸存无几的中流砥柱,”他说,“你的义警朋友们恐怕不得不抽调人手走上街头,放缓对阿布斯泰戈的调查了。这也是一个恰到好处的借口,不是吗?”
埃利奥脸色不太好看地接收了那份名单,“我从没意识到哥谭有这么多值得保护的人。你真的确定阿布斯泰戈准备谋杀他们?”
加拉哈德的回应是冲他一笑。
刺客相当怀疑这是圣殿骑士的阳谋,但此时也不得不往麻袋里钻了,毕竟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好人被杀。埃利奥懊恼地将这份额外的名单转发到群里,但蝙蝠义警们显得一点也不意外,甚至还反过来安慰他。
“哥谭有六百多万人口,”红罗宾幽默地说,“我很高兴我们只需要分出精力来看护这几十个人。”
“很显然,这座城市到底还是有几个值得拯救的人。”罗宾评论。
“我们保护过整个城市,也保护过整个世界,”夜翼说,“别担心,刺客!”
“我很高兴他们都对阿布斯泰戈说了‘不’,”蝙蝠侠说,“如果这是他们出现在这份名单上所代表的意义。”
埃利奥不由得微笑了起来。“我相信是的。”他回复。
无论圣殿骑士是否在暗中计划着什么(当然,除了伊甸神器的计划之外),他一定预料不到一点,那就是哥谭活跃着的义警数量远远超乎他的想象。这根本不会给他们造成任何难题。
义警们简单地开了个语音会议,就像大学小组分工合作一样各自领取了负责人,但要比大学小组成员积极得多。时不时地,他们就会为保护某个人选争抢起来,尽管埃利奥不知道他们到底在争抢什么。
罗宾强烈要求,“我要去保护…”一声轻轻的气音之后,他飞快地、高声地说出了那个名字,仿佛在掩盖什么似的,“布鲁斯韦恩!你们谁都别和我抢!”
红头罩立刻驳回,“不行,布鲁斯归我。”
埃利奥不由得看了一眼他的头像。红头罩没开机械音,听起来不知为什么兴致勃勃的…甚至像是志在必得。
“可惜我不在哥谭,”夜翼疑似拱火,“不然你们谁都别想和我抢。”
为什么他听起来得意洋洋的?埃利奥想。
“因为我一直是他的最爱。”夜翼得意洋洋地说。
谁?夜翼是布鲁斯韦恩的最爱?刺客面无表情地想,你们哥谭人…不对,我们哥谭人玩得真乱。
发出这等豪言壮语的夜翼立刻被所有人集火,语音频道顿时一片混乱。蝙蝠洞里,义警们已经吵吵嚷嚷地打闹了起来,只有蝙蝠侠独自坐在桌前,沉默地扶住了自己的前额;不发一言,但没忍住流露出一丝微笑。
“我提议,打赢的人去保护布鲁斯。”遗孤说。
“这不公平!”搅局者大叫,“你的体术一直是我们之中最棒的那个!”
“我愿意听从你对此的安排,蝙蝠侠,”红罗宾转移火力,“你说了算。谁去保护布鲁斯?”
打闹争吵声立刻静止了。无数目光从扭曲着纠缠在一起的义警们眼中射出,投向始终沉默着的蝙蝠侠。
尽管他的孩子们为一点小事争抢起来,最后要求他判决已经是常有的事了,但每到这个时刻,蝙蝠侠还是会感到一阵相当的压力——比媒体的长枪短炮更有威压,比坏蛋的阴谋诡计更难应对,但也比上述任何场景都让他幸福。
“…你们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蝙蝠侠虚弱地建议,“我认为布鲁斯可以保护他自己。”
很显然,这是一个没能让任何人满意的方案,除了布鲁斯自己。
他的孩子们再次爆发激烈的争斗,乒呤哐啷的打斗声不绝于耳。罗宾关于“父亲!让我去!”的高呼夹在红罗宾挥舞的簌簌棍声中,很快打出了真火,蝙蝠侠怀疑他们在借此公报私仇,并且有充分的证据。只有搅局者和遗孤还停留在玩闹,让蝙蝠侠放心不已——
“没法决定吗?蝙蝠侠?”红头罩阴阳怪气,“选不出你最爱的一个?”
绝望的蝙蝠侠短暂下线。
阿尔弗雷德,不知道为什么很乐意见到这一幕,从容地穿过各位少爷小姐们的武器和互殴中,为布鲁斯——这位老管家最爱的孩子——端来了冒着温暖香气的红茶和曲奇饼干。
“阿福,救救我。”布鲁斯连忙说,但没忘了往自己嘴里塞一块撒着砂糖的曲奇。
“在这么多的兄弟姐妹之间维持公平总是一件困难的事,布鲁斯老爷,”阿尔弗雷德微笑着说,“但还有一种罕见的公平,叫做‘谁也没得到’。”
嚼着饼干的布鲁斯对他竖起拇指。接着,已经准备悄悄下线退出语音频道(以及这场罗宾战争)的刺客,看到通话里蝙蝠侠的头像再次亮起。
“我重复一遍,布鲁斯韦恩不需要保护。”蝙蝠侠强调,“但如果你们坚持——”
所有人再次噤声。众目睽睽,翘首以盼,埃利奥也暂时留了下来,想看看这场闹剧的结尾。义警们杀气腾腾,既认为自己会是那个人选的同时,又忍不住用杀气扫射兄弟姐妹们。
谁会去保护布鲁斯韦恩?谁是他的最爱?
“刺客。拜托你了。”蝙蝠侠宣布。
诡异的寂静。不同声线的惊呼响了起来,刺客几乎是立刻感到目光从满屏幕的头像里投了出来,钉到他身上。
“等等,”埃利奥难以置信,“保护布鲁斯韦恩?我吗?”
第33章
当埃利奥在阿布斯泰戈预谋刺杀的名单上看到布鲁斯韦恩的时候, 他有点意外,但很快为此事找到了合情合理的理由:韦恩一定是对阿布斯泰戈说了“不”。
——所以他没有问为什么。
当埃利奥发现群英会义警们为了保护布鲁斯韦恩的人选争吵不休的时候,他更加意外了, 但很快为此事找到了合情合理的理由:韦恩是正义联盟的资助者之一,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而假如说他有闲心为世界各地的超级英雄往宇宙里发射几颗卫星, 哥谭本地的义警一定也曾近水楼台, 得到过他的青睐。
换句话说, 哥谭本地的义警一定也得到过他的资助, 甚至可能和他交情不浅。
考虑到韦恩时常在公开场合发表对蝙蝠侠的不满,而蝙蝠侠乃至群英会成员仍然任劳任怨地拯救他于水火之中…那一定是一笔很大很大的资助。
——所以他没有问为什么。
而当埃利奥被指定为保护布鲁斯韦恩的人选时,他终于非常意外,找不到合情合理的理由——但这时候, 问为什么已经太晚了。
“好吧,”刺客硬着头皮说,“我会的。”
这真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在谋杀过那么多社会名流的刺客看来, 屡屡被绑,几乎次次交纳赎金的布鲁斯韦恩几乎乖巧得像一只小绵羊,还是人工圈养, 喂养精细,从没吹过一丝野外寒风的那种。
关键他还不喜欢待在家里——那个远离市区, 戒备森严,重重防守的韦恩庄园——看看埃利奥都收集到什么情报吧,布鲁斯几乎没有一个夜晚是在韦恩庄园里过的!
如果不是在参加宴会饮酒狂欢, 他一定是揽着女伴提前离席,又或者是酒后狂悖,在一众好事者的旁观录像中哈哈大笑地被赶出宴席…
埃利奥面无表情地关闭了无意间找到的冰山餐厅韦恩热舞视频。
只能说科波特把他列入黑名单是有理由的。
如果埃利奥是负责刺杀韦恩的杀手,他一定已经高兴地跳起来了。他就没见过比韦恩更好接近的富豪了, 想必只要长得够漂亮就行。但很可惜,这一次埃利奥是负责保护他的刺客。
绝望的埃利奥不由得开始畅想,“如果我假装成一个女孩……”
“啥?”
“我就可以接近韦恩,然后把他打晕藏起来,”埃利奥畅想,“直到阿布斯泰戈这回事过去。”
红头罩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他的肩膀可疑地抖动了起来。
“你觉得如何?”刺客问。
埃利奥一转头,发现红头罩不知什么时候又戴上了他的面罩。义警似乎在严肃思考他的提议,半低着头,右手握拳靠在嘴边,在那遮挡之下想必是一脸正色。
埃利奥遗憾地说,“如果你也觉得这是法外狂徒才会采取的方式…”
“不不不,”红头罩打断,“我觉得这是一个精妙绝伦的计划。”
“你怎么突然开了机械音?”
“面罩自带的。”在刺客怀疑的打量中,红头罩(的面罩)面不改色地说,“谋杀总是比保护简单,我也会这么做,但如果对象是布鲁斯…”他可疑地停顿了一下,喉咙里没忍住冒出几声咕噜,“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虽然他真的很想看这份乐子,红头罩遗憾地想,但眼下的哥谭已经够乱的了,不适合发生这种混乱。
“所以?”
“你可以直接告诉他。”红头罩建议。
“…我直接走到他面前,”埃利奥难以置信地比划了一圈,“告诉他有人要刺杀他,而我是蝙蝠侠派去保护他的?他会相信吗?”
“就是这样,”埃利奥正色说,“韦恩先生。如果你理解了,请点一下头。”
布鲁斯点头。
“还有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埃利奥说,“就像其他义警一样,我不适合被人注意到。请不要在我放开你之后大喊大叫,好吗,韦恩先生?如果我们达成共识…”
布鲁斯点头。
“那么,我现在松开你,友好地,慢慢地……”刺客说,“然后我们可以针对此事好好聊聊。”
经验丰富的布鲁斯举一反三,忙不迭地连连点头。于是埃利奥遵守了承诺,友好地,慢慢地松开了捂住布鲁斯的手,并且挪走了抵在他腰间的某个冰冷的、坚硬的、杀伤力巨大的东西。
一瓶可乐。
“抱歉刚才这样对待你,韦恩先生,”刺客递出那瓶还冒着水珠的可乐,“这是赔罪。你喜欢喝可乐吗?”
布鲁斯看起来惊魂未定地瞧了瞧刺客兜帽下露出的小半张脸,又瞧了瞧他伸出的友谊之可乐,最后松了口气,捋了一把汗湿的黑发,接过了那瓶可乐。
“你真的把我吓坏了,刺客。”布鲁斯拧开可乐,“其实你完全不用这么做,蝙蝠侠已经告诉过我这件事,而且我得说,我完全可以保护我自己……”
“哦,”刺客恍然大悟,“难怪他说我可以直接告诉你。”
布鲁斯动作一顿,“谁?”
“我的一个义警朋友,别在意。”刺客说,“但我对你可以保护你自己的那部分很怀疑,韦恩先生。恕我直言,作为哥谭为数不多的好人之一,你真的应该更重视一点自己的安全问题。”
就比如现在这个场合。在调查过韦恩的行程之后,埃利奥发现布鲁斯会亲自来视察这间他投资过的书店,而书架遮挡之间总是最适宜刺杀计划生长的土壤之一。
更“适宜”的是,布鲁斯居然还不太喜欢在身边放一堆保镖。
“要是我总让那些无聊的肌肉大块头包围着我,”他满不在乎地笑了起来,“我还怎么认识更多漂亮女郎呢?”
埃利奥没有立刻回答。他似乎思考了一会儿,布鲁斯喝了口可乐,慢悠悠地拧上瓶盖,刺客才又开口。
“你对哥谭来说很重要,韦恩先生。”埃利奥说,“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从小听着你的名字长大——如果没有你,可能我根本不会活到现在——我不能代表所有哥谭人,但我想,我仍然是无数受过你恩惠的哥谭人中的一个,而且我会发自内心地说——”
“哥谭不能没有你,布鲁斯韦恩。”
布鲁斯的动作停下了。他对这种称赞一点也不陌生,在那些觥筹交错的社交场合上,哥谭的名流们总是言笑晏晏地为他举杯,在他豪掷千金之前或者之后…
布鲁斯总是对这种称赞一笑置之,知道说出这些话的人或者出于图谋,或者出于社交;但当埃利奥——这个屡遭厄运却仍然奇迹般保有初心的年轻人,为了他的安危真诚劝告的年轻人——这么说的时候,布鲁斯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再像以往一样轻飘飘地一笑置之了。
“我还有几个最好别取消的重要行程,”布鲁斯轻轻地叹了口气,“看来我是不可避免地要占用你的时间了。”
“别那么说,韦恩先生,”埃利奥耸肩,“这就是我的工作。”
“这也是你的工作?”布鲁斯低声问。
已经换上侍应生制服的埃利奥和他擦肩而过。刺客已经摘了兜帽,涂去了脸上的伤疤;只是随意抹了点东西,就让他看起来和悬赏单上的画像判若两人——说实话,埃利奥都有点惊讶,不知道布鲁斯是怎么认出他的,更何况布鲁斯不应该见过他的脸才对。
但当他回过头的时候,布鲁斯已经混进了人群之中,比他这个刺客还娴熟一些。遥遥地,布鲁斯冲他举了一下酒杯,俏皮地眨了眨眼。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杯子里装的是什么,”埃利奥失笑,“韦恩先生。”
刺客嘀咕着,很快混入人群。在他身前身后,其他人自以为得到了韦恩的示好,迫不及待地凑上前去,很快遮住了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侍应生的身影。
但仍有足够眼尖的人,注意到韦恩究竟是在对谁举杯。
“那是谁,布鲁斯?”戴安娜挑眉,“一个新朋友?”
“一个新朋友,”布鲁斯承认,“一个新刺客。阿布斯泰戈正在向哥谭发起攻势,他担心我的安全。”
戴安娜笑了,“哦,又一个不知道你是谁的刺客?”
布鲁斯失笑。他们对视一眼,很确定彼此都想起了之前进入哥谭的另一个刺客,在布鲁斯的百般暗示之下都没意识到他是蝙蝠侠本人的另一个刺客。
“我是谁?”布鲁斯笑着和她碰了碰酒杯,轻声说,“我是谁呢,公主?”
“哥谭的黑暗骑士,我们最爱的蝙蝠,”戴安娜笑吟吟地说,“以及柔弱无助的布鲁西宝贝。来吧,我也有个新朋友想介绍给你。”
天堂岛公主冲他眨了眨眼,率先转过身去。布鲁斯没有任何迟疑地跟上了她的步伐,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布鲁斯惊讶地睁大了他的眼睛。
倒不是因为他意识到那位戴安娜将介绍给他的朋友是一位多么光彩夺目的女性。她确实很美丽,但那只会是她身上最不起眼的优点;她劲健有力,英武不凡,小麦色的皮肤和肌肉上写有力量,玛瑙棕的眼里写有温柔与智慧…如果有些人的灵魂一眼看上去,就能被发现在闪闪发光,那么她一定是其中之一。
而布鲁斯惊讶的原因不只是这个。
她是和戴安娜一样强大勇武的战士,也是时光眷顾的智者。
“布鲁斯,这是来自斯巴达的卡珊德拉,”戴安娜笑着说,“卡珊德拉,这是布鲁斯韦恩,你知道的。”——
作者有话说:*布鲁斯韦恩在冰山餐厅的黑名单上,因为他酒后只穿着平角短裤跳到企鹅冰雕上热舞。
**布鲁斯杯子里装的姜汁汽水。
***关于“另一个不知道他是谁的刺客”,是上一本的主角阿洛特。
****最后出现的是卡珊德拉,刺客信条《奥德赛》的主角,是伯罗奔尼撒战争期间的希腊佣兵,超能打又超帅的姐姐……ps这一部也很好玩!
题外话,暗中观察的奥利奥疑惑中:怎么布鲁斯那个角落的三个人都是金色的
第34章
卡珊德拉斯巴达, 这是她的名字。至少,书面文件上是这样。斯巴达不是一个引人注意的姓氏,很少有人会特地摊开想象的画卷, 将她联系到距今两千多年前真实存在过的希腊城邦——
“斯巴达”。
那个简朴克己、尚武好战的军事城邦, 乃至整个文明璀璨的希腊;绿林间飞驰的雪白骏马弗伯斯听从她的呼哨狂奔, 蓝天中翱翔的金雕伊卡洛斯是她梭巡的双眼, 波塞冬的海域中驰骋浪涛的阿德瑞斯提亚号狂歌怒号, 风雨与烈日中, 掌舵的卡珊德拉和成员们一起放声歌唱,饮酒大笑。
而除了这些伟大的冒险,流血的神话,和煦金灿的希腊日光一如既往地洒过漆蓝的白房, 晒过待制美酒的葡萄,吻过她的肌肤、发辫、亮闪闪的武器与铠甲,见证过卡珊德拉——
雅典娜在上啊, 这伟大的驯鹰人、百胜的雇佣兵!
——每一次纵情的享乐,每一场快意恩仇的战斗,每一份得到又失去的友谊、亲情和爱意, 每一滴流下的血和泪……
那才是卡珊德拉的真正来处。
两千多年后,斯巴达城邦早已湮灭在历史中。卡珊德拉一袭鲜艳长裙, 微微一笑,宛如希腊遗留现世的一颗明珠。
“我听说过你,韦恩先生, ”她伸出手,“无论是哪方面的声名。”
卡珊德拉冲布鲁斯眨了眨眼。年仅数十的年轻花花公子不太确定自己是否领会了她的意思,原本准备牵过她行吻手礼的手一顿,最后选择老老实实地和她握手。
“就叫我布鲁斯吧, ‘驯鹰人’卡珊德拉。”布鲁斯说,“说实话,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不是假话,但在看到驯鹰人和天堂岛公主相视一笑的场景之后,布鲁斯就意识到他不会得到这份答案了。
“…但你们看起来是不会告诉我了,”他也笑了,“是吗?”
他们看起来相谈甚欢,和乐融融。注视着那里的埃利奥疑惑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但每一次,他的鹰眼都确凿无疑地告诉他:没错儿,三个金色目标正聚在一块呢!
就在刺客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只戴着宝石戒指的手伸了过来,拿走了他托盘上的一杯香槟。
“我尽可能地照你说的做了。”加拉哈德说。
埃利奥转过头去,没有问他是怎么认出自己的,只是微笑着看他。
那种微笑恰到好处地介于“我知道你在说什么”和“我很乐意为您服务”之间,任谁看了也挑不出错来,只有圣殿骑士表情淡淡的,像是什么也没说过一样,带着他的香槟扬长而去。
没有人知道,这场韦恩主办的热闹宴会上,有多少人名列阿布斯泰戈的刺杀名单。圣殿骑士很难不为此心动,他们只要随便拉一队绑匪过来——这也是哥谭经常发生的事情——就能一劳永逸地排除他们征服之路上的诸多障碍。
但也没有人知道,究竟有多少双义警的“眼睛”和“耳朵”正关注着这里。
埃利奥转身离开刚才的站位,在人群中游走着,“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红头罩嘀咕,“除了我们的‘客人’还没登场以外。说实话,我有点期待他们赶紧过来了…今晚的阵容都够我们把地球再拯救一遍的了。”
驯鹰人、神奇女侠和蝙蝠侠齐聚一堂,更不用说暗中观察的刺客和义警们。如果圣殿骑士事先知道这个特意张开的口袋有多凶险的话,很难说他们会不会被直接吓跑,就像其他所有自不量力闯进哥谭寻找谋财之道的反派一样。
但很可惜,他们不知道。
而唯一知道这一点的圣殿骑士,选择了在背后推动此事。
在宴会喧嚣繁华的表层下,加拉哈德正轻轻转动着他的眼珠,看似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每一个路过他视野的人。他像往常那样应付着社交攀谈,神经却暗地里绷紧了,等待着将会发生的“意外”。
也正因此,当雷欧波德对他说话,表示暂时失陪的时候,他差一点没反应过来。
“什么?哦,好的,”加拉哈德顿了顿,“早点回来,我这边少不了你。”
他不能直接提醒,但担心雷欧波德的安全。加拉哈德的目光跟随着雷欧波德离开的背影,年轻的圣殿骑士穿过人群,向侍应生询问过方向之后,走进了洗手间。
他打开门的时候,有一个样貌年轻、没有伤疤的黑发侍应生正从隔间里走出来。听到声音后,他转过头来,视线和雷欧波德短暂地接触了一下,随后很快自然地低垂下去。
这也让他错过了雷欧波德的神情。
雷欧波德于是什么也没说。像是他什么也没注意到似的,圣殿骑士稳稳地走到镜前,有模有样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仪表。侍应生也像是没认出他一样,飞快地洗过手,往门口走去。
他们眼看着就要这样擦肩而过,但忽然,一阵诡异的滋滋声响,整个宴会厅陷入了黑暗。
开始了!
埃利奥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正准备一个箭步冲出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急忙扭过头——镜前的雷欧波德也看向他,显然是下意识的反应。没等他说话,刺客几步折返,直接上手按住雷欧波德的肩膀,把他推进了隔间里。
“哪都别去,”埃利奥压低声音,“在这里躲着。”
他没有把握雷欧波德会不会听他的。但圣殿骑士在短暂的诧异之后,一点反抗也没有地点了点头。
“去吧。”他了然地说。
埃利奥定定地看着他,重重点了点头。没有更多时间可以浪费了,刺客迅速松开手,扭身就跑。
宴会厅突如其来的黑暗并没有持续太久。在窃窃私语中,门被粗鲁地大力推开,闯入者鱼贯而入;当灯光再亮起的时候,绑匪们已经用几声枪响控制了现场。
这是哥谭常有的事,但没有人真正习惯了这一点。刚才还推杯换盏的名流们立刻摇身一变,成为瑟瑟发抖的小绵羊,被无情地驱赶到角落围了起来。有人在流泪,有人在祈祷,有人在试图联系外界…而当劫匪一把把他从人群中拎出来的时候,这位报警人的心脏差点停跳。
“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报警人踉踉跄跄地被拎了出来,其余人质投以惊恐的眼神,仿佛已经看到了他的结局。但出乎意料的是,劫匪对他什么也没做。
“继续拨,”劫匪用枪指了指他,“打开扬声器,让我们都听到——但不许说话,听到没有?只有在我下命令的时候,你们才被允许说话。懂不?”
报警人战战兢兢地点头。
电话很快接通,“这里是哥谭警局,你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
“找你们局长来,”端着枪的劫匪对电话说,“这事你做不了主。”
“这位先生……”
“我们绑架了韦恩,”劫匪偏过头,看了眼瑟瑟发抖的羊群,“韦瑟比,蒙塔古,卡文迪什,还有其他我懒得报出名字的大人物——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先生?”
他的视线落到报警人身上,后者很快报出自己的名字,带着哭腔。
“救命啊!”
所有人都听到电话对面啪嗒一声响,像是圆珠笔掉在桌上。接着是椅子被拉出的嘎吱声,接线员叫道,“戈登局长!”
劫匪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同伴们在宴会厅里走动着,但都或多或少地瞄着那里的对话。人质们的注意力也一样,紧盯着那部手机,就像是紧盯着他们的逃生希望。
没有人注意到——几乎没有人——劫匪的队伍里悄无声息地少了几个人。
刺客从后扑住一个劫匪,利落地勒着他一块倒进桌布里面,差点撞上本来就躲在里面的红罗宾。
他们互相看看捎进来的“战利品”,不约而同地对彼此竖起一个大拇指。
“我们在比谁抓到的人更多,”红罗宾悄声说,“你加入吗?”
刺客抓着的劫匪努力挣扎着,像是想要抗议义警们绑架娱乐化的行为,但很快呜呜失去了意识。他翻着白眼,从刺客怀里软软滑倒。
埃利奥松开手。他缓缓地,饶有兴致地对红罗宾点了点头。
“当然。”他说。
“…一亿美国国库券,可转让,无记名,带息票。”另一边,劫匪还在专注地打电话,“只给你半小时,听清楚了吗,戈登局长?需不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听得很清楚。”戈登局长说,“我们会尽力配合你的要求,但这毕竟不是一笔小钱,我们可能需要更多时间来筹集。如果你愿意把时间放宽到三刻钟……”
他给下属递了一个眼神,哥谭警局立刻行动起来,组织前往现场的队伍,筹集绑匪要的资金。打电话来的绑匪语气平静,要求精准,一听就是专业的,他们不需要担心绑匪激情杀人,但谈判的难度也会大大提高。
果然,戈登对宽裕时间的要求立刻被拒绝了。
“半小时就是半小时,”绑匪说,“你们会想到办法的。准备好钱后再打过来,超时一分钟,我们就从这里往下丢一个价值千金的人头。”
他利落地挂断了电话,脑袋一偏,等在一边的下属就押走了失去用途的报警人。宴会厅里一片寂静,但绑匪扫视一圈后,狠狠皱起了眉。
“早就告诉过你们留意那些穿披风的了,蠢货们。”他利落地给冲锋枪上膛,“我们有伴了。”
第35章
劫匪呵斥下属们警惕起来, 至少两两一组互相照看后背,并且高声宣布,只要让他看到披风的哪怕一个衣角, 他都会立刻杀掉一个人质。
空气中没有任何回应, 人质们缩在角落里, 显得整个宴会厅空荡荡的。窗外一片漆黑, 当他的视线扫过去的时候, 也会看到自己的倒影…不知是哪一点, 让劫匪背后生出毛骨悚然的预感。
戈登局长判断的没错,他是专业的。但他不是专业的劫匪,而是专业的雇佣兵;他知道怎么向雇主要钱,怎么替雇主杀人, 也接过许许多多奇怪的订单,但没有一个单子像这么大手笔。
雇主告诉他,要一次性杀这么多人, 并且尽可能做得像是见财起意。定金预付,尾款看他自己的能力——奇怪的要求,奇怪的雇主, 如果不是看在这一单做完他可以直接退休的份上,他才不陪小女孩玩过家家。
哥谭是一个诡异的地方。
据他所知, 这里犯罪云集,遍地美元,但只有最杰出的那一小撮人才能在这里赚到钱, 又从蝙蝠侠手中全身而退。放在以往,他肯定不会傻乎乎地跑过来赌自己会成为第二个威尔逊——开玩笑,那家伙也不是什么正常人,是从人体实验中活下来的独眼狠人!
但雇主给得太多了。
“你不会不敢接这一单吧?”她轻快地说, “好吧,我能理解。这没什么,我只是以为大名鼎鼎的‘巴巴耶戈’不会是这样一个懦夫…”
年轻女孩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接着话筒对面传来“噗”的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破裂了。
“该死的,”“巴巴耶戈”没忍住骂了一句,“我干。”
现在他有点后悔了。他根本不该来哥谭的。他应该像他的朋友劝说的那样,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地赚钱,而不是来哥谭追寻一个渺茫的退休机会……
就像鬼故事一样,他的下属越来越少了。无论他们如何神经紧张地看牢对方的后背,只要一转眼,甚至是一眨眼,有人就会消失。有人就会被挂在室内的石像鬼上。
什么样的鬼地方会在室内墙壁上装石像鬼啊!
“老大!”
巴巴耶戈猛地一回头,差点对下属开了枪。他紧绷的样子很显然吓到了那个倒霉的家伙,他倒退两步,哆哆嗦嗦地汇报,“我们在石像鬼下发现了另一个……”
另一个被倒吊起来的倒霉鬼。
他不用继续听下去,就知道小弟要说什么。终于,这个可怜的外地雇佣兵脑袋里的某根神经绷断了。他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一把推开挡路的下属,举着枪大步走到人质群前。
“我知道你们在看!”他大喊,“现在站出来,否则我就要开始杀人了!”
劫匪向人质群里伸出手。他抓向一个瘦弱的目标,但不知怎么的,她身后有一个深色皮肤的女人像是受到惊吓,脚一崴,扑到了她身上,阴差阳错地挡住了劫匪伸出来的手。
来不及思考此人在不在雇主的谋杀名单上,劫匪颤抖的手将错就错地抓起了那个女人,挟持到身前。
“我喊十个数!”他大叫。
宴会厅静悄悄的。义警们一定在看着这里。
“十!”
他的下属们向他围拢过来。
“九!”
劫匪身后起了一阵冷汗。
“八!”
他知道这种预感意味着什么。
“七!”
每一次危险即将到来的时候,都仿佛有这一阵死亡的冷息拂过他的后颈。
“六!”
但他每一次都能逃出生天,这一次也一样。必须一样。
“五!”
该死,他身边的人怎么只剩下五个了?!
“四!”
义警们怎么还不出现!他们到底想不想要这个女人活下来了!
“三!”
他已经无法掩藏住他尾音的颤抖。
“二!”
劫匪挥舞着他的冲锋枪,胡乱指向任何一个可能出现义警的角落。所到之处,人质一片惊呼。
“一!”
咔擦一声,宴会厅再次陷入停电。劫匪的瞳孔惊恐地放大了——他看到玻璃应声碎裂,狙击子弹隐秘无声地向他射来,他却仿佛听到了雷霆般的怒号,刺亮的闪电劈进他的瞳孔!
极度惊惶之下,他无意识地扣下了扳机,而更糟糕的是,他仍然在胡乱挥舞着他的枪口——
千钧一发之际,被挟持的卡珊德拉反手一掌,把劫匪大力劈倒在地;冲锋枪里喷出的子弹眼看着就要射到人质眼前,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有条件反射地闭上双眼——但神奇的是,他们也没有受到一丁点伤害。
黑暗中,跃出的影子挡在了他们身前。高速移动的神奇女侠双臂交叉,手镯紧追着叮叮当当的子弹,黑暗中火星四射,炸开危险而美丽的焰火;义警们各自从石像鬼上、通风管道里弹射而出,精准打击所剩不多的劫匪。
这一切发生在三秒之内。
光亮咔咔地重燃。满地狼藉,所幸没有溅血;这本该是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但仍然有一些细节超出了他们的意料。
“有狙击手!”
红罗宾的声音刚刚落下,一道身影已经飞快地追至窗边。被踩过的玻璃碎块应声咯吱作响,两百多英尺的高空边缘,刺客一跃而下。
宴会厅里的义警们对视一眼,快速决定出分工。楼下得到传讯的戈登局长松了口气,很快安排待命警员上楼安抚人质,并捡走遍地的劫匪。“巴巴耶戈”被冒着金光的绳索卷起,抛到天台上,神奇女侠和驯鹰人一左一右地拉开审讯阵势。
“你是圣殿骑士?”神奇女侠问。
“不!”劫匪首领荒唐地否认,“现在又不是中世纪了,女士!”
驯鹰人问,“秩序神教成员?”
“那又是什么鬼?”
她们疑惑地对视一眼,神奇女侠接着问,“你总不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劫匪吧。”
“我当然不是,”劫匪首领挣扎着说,“我是雇佣兵‘巴巴耶戈’,但这只是我宣传出来的假名,从来没人知道我的真名是——见鬼的我到底在说什么——杰克汤普森!”
他奋力抵抗了,甚至满脸涨红,青筋直冒,但最后还是吐露了真名。杰克难以置信地瞪着她俩,又意识到什么似的,低下头瞪着发光的绳索。
“这什么鬼?”他叫了起来,“魔法?”
“搞清楚情况,杰克。”驯鹰人说,“我们问问题,你回答,懂吗?”
她单手提起了杰克的衣领,神奇女侠当然没有阻止她。杰克被拎到天台边缘,本能地挣扎起来,但很快冒出一身冷汗,一动不动了。
原因无他,杰克清楚自己有多重。一个人高马大,加上浑身装备绝对重过两百磅的雇佣兵,居然被这个恐怖的女人轻轻松松地单手拎起,就像是拎着一只炸毛的小猫崽一样轻巧。
在卡珊德拉展示的肌肉面前,杰克以惊人的速度迅速乖顺了下去。
“好的,好的,”他能屈能伸地说,“我愿意回答一切问题——”在看到卡珊德拉不满意的眼神之后,他又立刻补充,“而且乖得像你们手中的小鸟儿一样!”
“你?”卡珊德拉挑剔地上下打量他一番,“你远远比不上我的伊卡洛斯。”
神奇女侠没忍住笑了。驯鹰人也笑了,轻轻松松地把杰克拎了回来。脚掌接触到坚实石灰的杰克扑到地上,差点要亲吻地面。
“为什么绑架我们?”神奇女侠抱着手臂问。
“我没想绑架你们,”杰克乖乖地回答,“你们根本不在名单上。”没等她们问什么名单,他立刻自觉地将一切前因后果倒了出来,“我的雇主给了我一份名单,告诉我这上面的人会出现在今晚的宴会上,让我假装绑架所有人向哥谭警局要赎金——要到多少都算我自己的——顺便把他们杀了。”
“雇主是谁?”
“我们没见过面,”杰克喘了口气,“但我听出来那是个年轻女孩,连二十岁都没有——除非他或她用了变声器。”
扣着棒球帽的年轻女孩正在哥谭的街巷里飞奔。她背着一个硬质乐器包,但那重量似乎对她一点影响也没有;就像一只飞檐走壁的小猫,她灵巧地翻越短墙,攀上又飞跃楼层,以最简单的直线快速远离现场。
正常来说,没有人追得上她。正常来说。
街巷里住着的哥谭居民陆陆续续地关上窗户。他们中的有些人注意到了屋顶上的动静,并聪明地选择了视而不见。
刺客捷足狂奔,紧紧追在狙击手身后。眼看着就要赶上,那身形瘦小的狙击手忽然扭身,手中凭空捏出一把飞刀,折射出危险的凛凛月光。
埃利奥连忙侧身翻滚,闪避危机。只听笃笃连声,那一排寒光紧咬着刺客的身影,重重插在他掠过的地面上。
“滚开,”狙击手狺狺,“刺客!”
这是再常见不过的驱赶,埃利奥听过很多次。但这是他第一次愣住。当他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狙击手已经翻过栏杆,张开双臂——
“等等!”
冲过去的埃利奥急切地伸出手,想要抓住狙击手的哪怕一点衣角。但刹那间,狙击手已经纵身跃下。没有任何犹豫地,刺客也追随着她而去。
哥谭的夜风温柔地梳过他们的衣袍。一前一后地,哥谭与布鲁德海文之间的短短海峡里再度溅起坠落的水花。
哗啦!
一片黑暗中,蓝尾礼服孔雀鱼跳回水缸里。
回到酒店的雷欧波德随手打开了灯。时间已经是凌晨,他无心思考这动荡不安的一晚究竟是什么情况,只想早点躺回床上。但雷欧波德刚往里走了两步,就停下了。
他皱着眉,鼻子动了动,闻到一股水汽的味道。圣殿骑士目光一动,注意到地毯上的水渍,很快推断出来者的路线。
通往阳台的窗户大开着。一道还没干透的水迹从那里翻进来,泼泼洒洒地走过地毯,来到了……
他的身后。
第36章
“听着, 我们从没讨论过关于刺客的事情,”他身后的声音说,“但今晚他出现在了那里, 打乱了我的计划。”
“你也说了, 那是你的计划, ”雷欧波德平静地回答, “沃克小姐。”
在他身后, 滴着水的年轻女孩不忿地哼了一声。圣殿骑士没有回头, 视若罔闻地走进了房间里。
“就像我说过的那样,”雷欧波德的声音渐远渐近,“你希望做成这件事,手上又不沾血, 那是几乎不可能的。”
但他端着长长的浴巾走了出来,双手递给了薇洛。后者怀疑地瞟了他一眼,雷欧波德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 很快澄清,“崭新的。”
薇洛犹豫片刻,还是接过浴巾, 盖到了自己身上。干松的温暖罩住了她,女孩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你和你父亲很像,小米切尔。无论是好的那一面,还是坏的那一面。”
圣殿骑士关上窗的手指顿了顿, 但表情没有变。他按下按钮,窗帘机械地合上。
“我是他一手带大的,沃克小姐,”雷欧波德说, “像他很正常。不过,我想,你来找我不是为了闲聊吧。”
“…那个刺客,”薇洛顿了顿,“我刚才就说了。如果要继续我们的计划,你必须想个办法把他支开。”
圣殿骑士模棱两可地应了一声。薇洛对这个回应不太满意,但当他转过身,脸颊被灯光照亮的时候,薇洛轻易地辨认出了那个犯难的表情。
“怎么了?”薇洛新奇地问,“有困难?”
“那不难。”雷欧波德慢慢地,思考着说,“只是我本应该把他支开了。”
上次埃利奥来找他的时候,雷欧波德给了他一份阿布斯泰戈收买名单。名单上的人不是少数,所以在圣殿骑士的计划里,刺客本应该在挨个调查那些人…无论埃利奥的调查是威胁、收买还是谋杀,他都应该分身乏术才对。
“‘本应该’?”薇洛抱起手臂,“显然你还不够了解他,小米切尔。他很擅长多线任务和时间管理,除非你直接把他绑在你的房间里,否则没什么办法能真正地‘支开’他。”
雷欧波德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听起来很了解他。”
“刺客都这样。”薇洛的表情冷了下来,“他没什么特别的。”
雷欧波德看了她一会儿。薇洛理直气壮地瞪着他,反而出言催促,“想个办法,小少爷。我很确定他盯上我了。但凡你还需要我这个同盟,就给我出出主意吧。”
“…我真的不能把他绑在我的房间里,”雷欧波德叹了口气,“他不是那种愿意相信别人的类型。如果我那么做了,我会彻底失去他的信任。”
薇洛沉默片刻,“我刚才是开玩笑的。”她指出,“你真的这么想了?”
诡异的寂静。
“我会想办法的,”雷欧波德若无其事地反问,“加拉哈德那边怎么样?”
薇洛盯了他一会儿。可以看得出来,她在试图摆出高深莫测的表情,但由于她年纪太轻,那不是很成功。
“他还没说什么,”她最后说,“我会想办法的。”
即便这意味着继续杀人。但如果要取信加拉哈德,取信米切尔,这是唯一的办法。一想到这里,薇洛身上没有干透的河水似乎又变得沉重起来,压着她的肩膀,把她往下拽去。
在沉重的压力之下,薇洛随意应付了几句圣殿骑士的寒暄,往窗边走去。她不能久留。
她一边想着如何继续计划,一边走出阳台。这时,薇洛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落地,又像是有人轻轻地踏了出来。
薇洛下意识地以为是雷欧波德跟了出来。她转过身,正想说些什么,却立刻瞪大了双眼。
“你们听起来聊得很开心,”本该被她甩掉的埃利奥幽幽地说,“没考虑过邀请我吗?”
薇洛立刻要翻出栏杆,但埃利奥已经预见到了这一点,眼疾手快地扯住了女孩的卫衣兜帽。后者被扯的一个踉跄,顺势往后倒去,伺机给埃利奥一拳;刺客闪身躲开,短短几秒内他们过了几招,但不知为何没有人受到哪怕一点伤害,只有阳台上的躺椅和玻璃桌无辜遭殃。
哗啦声响的时候,他们的动作各自一停。久别重逢的兄妹俩对视一眼,都听到了室内圣殿骑士走过来的声音。没等开口,埃利奥果断一把拎过薇洛,另一只手从腰间掏出钩爪枪,向屋顶发射。
咻的一声,窗帘缓缓拉开。雷欧波德往外望了望,只看到被打翻的玻璃桌,阳台空无一人。
埃利奥和薇洛已经转移到了酒店顶层的花园。他刚放开薇洛,女孩立刻后退几步,显然很是警惕地盯着他。但她没有再动手,只是忿忿地理了理卫衣兜帽的位置。
“我找了你很久,薇洛,”埃利奥说,“我翻遍了每一个你经过的地方,杀死了每一个动过实验的医生,查过每一份可能有你名字的资料,但一直和你失之交臂……”
他摘下兜帽,露出疲惫的脸。一道闪电掠过哥谭上空,照亮了刺客眼下的青黑。
“跟我回家吧,薇洛,”埃利奥说,“现在还不晚。”
薇洛定定地看着他,表情阴晴不定地变了几变,最后笑了起来。
“你以为我还是那个傻站在校门口等你接走的小女孩吗,埃利奥?”她说,“我已经变了。圣殿骑士从头到尾,从里到外地改变了我。我看不出跟你走有什么好处,刺客,而且我也没有家了。”
轰隆一声。哥谭浇起了雨。
“只要你愿意——”
“别说傻话了,埃利奥!”薇洛高声说,“你以为我愿意又能怎么样?这就是哥谭!这就是生活!看看你自己吧,你是我们之中第一个离开哥谭的,现在又怎么样了?拿到文凭了?找到工作了?得到爱情了?还不是灰溜溜地滚回来了!”
埃利奥陷入了沉默。他看着薇洛,没有说话。雨水划过他们的脸。薇洛看清了他的神情,也短暂地闭上了嘴。雨水的凉意刺进了她的骨头里,让她忽然感到非常悲伤。
“这就是生活,哥哥,”她说,“这就是哥谭的诅咒。我们从小就是罪犯,长大后也不会有什么区别的。你说知识能改变命运,我相信过。格雷厄姆也相信过。但看看我们现在在做什么吧。”
一份文凭,一份工作,一份爱情。这听起来像是正常生活的必备要素,却是他们可望而不可即的彼岸。埃利奥曾经距离它们非常非常近,仿佛他一伸手,就能抓住它们,过上幼年的自己渴望无比的“正常”生活。
薇洛知道这一点。她在发现圣殿骑士如临大敌的“刺客”是埃利奥之后,就惊奇地调查过他的经历。为什么埃利奥成为了一个刺客?为什么埃利奥还是选择了犯罪?
那是她曾经望其项背的,孤儿院里走出的天才啊!
曾经发誓要改变命运的埃利奥,曾经咬着牙说绝对不会成为罪犯的埃利奥,曾经兴高采烈闯进门告诉他们他被录取的埃利奥,曾经寄回明信片、节日礼物和信件,数次鼓励她进学,为她解答难题的兄长,在这个雨夜,和伫在她面前,沉默着淋湿了的刺客形象可悲地重合了。
“…我不是罪犯,”那个混合形象耐心地说,“你也不是。你一定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告诉我吧,薇洛。我们一起想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薇洛哭着说,“那些圣殿骑士——他们有一个能够操纵我行动的口令——只要他们一开口,我就会变得不是我自己!我就必须要去杀人!一个又一个!永无止境!”
埃利奥走近了她,握住了她冰凉的双手。薇洛没有拒绝他的靠近,钻进了他的怀里。她还那么年轻,正是上高中的年纪,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翘课出去吃冰激凌被老师抓到。
“我会想办法的,薇洛,”埃利奥抱住她,“我向你保证,我们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很显然,有某种东西藏在薇洛的脑袋里。无论是科技还是魔法,他都会找到办法把它弄掉,把应有的自由还给她。
退一万步来说,他还可以把所有知道这份口令的人杀掉。
“小米切尔不知道那份口令,”薇洛说,“至少,我觉得他应该不知道。”
窗外的雨声仍在继续,但他们已经回到了哥谭的公寓里。那间公寓又小又破,但当灯光亮起的时候,埃利奥很确定他看到了薇洛的眼睛也随之一亮。她迫不及待地冲进浴室,出来的时候已经变得干净蓬松;就像之前每一个放学的傍晚一样,薇洛一边吹着头发,一边大声和厨房的埃利奥说话。
“这就是你选择和他合作的理由?”埃利奥说。
“…那是个意外,”薇洛嘀咕,“意外。”
埃利奥切断砧板上的菜,“嗯哼。”
薇洛沉默片刻,关掉吹风机。她捻了捻发尾,踮着脚走进了厨房。
“我当时在查米切尔让我查的事情,”她靠在门框上说,“他怀疑公司里有人在动手脚。你知道吗,当我查到雷欧波德的时候,我简直乐坏了。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米切尔知道这事会是什么表情,恨不得一路跑着去告诉他……”
正往锅里倒橄榄油的埃利奥配合,“但你没有。”
“小米切尔收买了我。”薇洛大大方方地说,“我转念一想,留着他看这对父子的笑话也很有趣,就没告发他。”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顺理成章。埃利奥一边翻炒蔬菜,没忘了往里撒一把薇洛爱吃的甜玉米粒,一边思考着现在错综复杂的局面。雷欧波德在调查企业内幕,和薇洛合作的同时对米切尔阳奉阴违,加拉哈德假装在哥谭认真工作,实则和刺客暗通款曲,试探伊甸神器的所在。
这里已经有三个圣殿骑士了。
再算上埃利奥之前杀掉的布莱克伍德医生(整座小岛已沉入海里,永远享受婴儿般的睡眠)、诺伊曼院长(埃利奥很遗憾阿布斯泰戈医院没直接倒闭,但看起来他们也自顾不暇,没法撑下去了)、小奎恩(听说红头罩好心收留了他的残余帮派)以及柯克医生(蝙蝠侠还在研究让他变回人类的解药)……
这里又是四个圣殿骑士。
一个很简单的算术题:三加四等于七。米切尔已经失去了七个圣殿骑士的援助。
那么问题来了。
米切尔身边还剩多少圣殿骑士?或者说,还剩多少能听从他指令的圣殿骑士?
埃利奥不由得笑出了声。正从餐盘里偷吃小番茄的薇洛瞪大了眼睛,差点没抓稳胜利的果实。
“你没事吧,埃利奥?”她小心翼翼地问。
“没什么,”埃利奥收敛笑容,“只是想到了开心的事情。”
他关了火。薇洛帮忙把晚餐端到桌上,眼巴巴地等着他入席,像一只摇摆着尾巴的金毛小狗。
埃利奥当然没有让她久等。他擦了擦手,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故作不经意地开口,“我们聊聊雷欧波德的事情。”
“哦?”刚捏起餐叉的薇洛高深莫测地说。至少,她在努力装作高深莫测。但当她悄悄抬眼,试图观察兄长表情的时候,她惊恐地发现,埃利奥的表情才是真正的高深莫测。
“你不会觉得我已经忘了刚才那段对话吧?”埃利奥挑眉,“关于你们的计划。那个要支开我才能继续的‘计划’。”
嘎啦一声,薇洛的餐叉在盘子里划出一声凄惨的尖叫。
第37章
刺客不知道(或者说, 圣殿骑士认为刺客不知道)的是,圣殿骑士内部其实经常也有争斗。而无论如何争斗,他们的基础共识是:别把任何一个刺客卷进来。
因为这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众所周知, 刺客简直就是猫中奶牛、狗中比格、培养皿里的杂菌、实验中的随机变量……甚至有圣殿骑士私底下抱怨过, 他宁愿直面上门查账的IRS, 也不愿意在他的城市里找到一个刺客。
虽然他后来被IRS查倒了。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我们绝对不能让刺客知道它的存在。”米切尔说。
加拉哈德停下了脚步。金光照亮了他空白的脸, 圣殿骑士像是被那器物的伟力吸走了气力, 半晌没有开口。米切尔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满意地欣赏着实验室正中央缓缓旋转的伊甸神器。
“…它是一枚戒指。”加拉哈德喃喃。
“它是‘那枚’戒指。”米切尔纠正。
最高大师按下按钮。展示台内,火光瞬间窜出,吞噬了那枚戒指;但当火舌逐渐褪去的时候,那枚戒指仍然完好无损地待在那里。在它不灭的金身上, 逐渐浮现出舒展的铭文。
加拉哈德看着它,心中忽然冒出一个骇人的猜测。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这不可能是……”
“看来你对西方幻想文学也有点研究, 加拉哈德。”米切尔说,“没错,它就是‘那枚’至尊魔戒。”
理论上, 加拉哈德清楚他们位于安全的不得了的地下实验室,甚至不应该听到说话以外的声音。但就在米切尔说出那个名字的那一瞬间, 他恍惚听见了闪电劈下的轰隆声响。
“至尊戒,驭众戒,至尊戒, 寻众戒,”在那铺天盖地的金光下,米切尔原本沧桑曲背的身影逐渐升高,升高, 变得无比庞大,“至尊戒,引众戒,禁锢众戒黑暗中*……”
“是‘那枚’戒指,你懂吗?”薇洛强调,“米切尔手里的伊甸神器是《指环王》里的那枚戒指。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它上面冒出来的铭文!”
正在洗碗的埃利奥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
“我本来还期待你能更惊讶一点,”薇洛郁闷,“那可是魔戒啊?”
“我确实很惊讶,”埃利奥说,“但你知道的,这些伊甸神器一直都很出名。”
不如说,用“出名”来形容都不太够。前有亚当夏娃逃出伊甸园摘下的那枚苹果,后有圣女贞德高举着的圣剑,甚至只要披上就能修复濒死伤势的裹尸布,伊甸神器简直应有尽有,只有人们想不到的,没有它们不存在的。
但当埃利奥提到它们的时候,薇洛的表情很是茫然。
“它们是真的吗?”她问,“等等,你说贞德拿的是伊甸神器?”
正在擦盘子的埃利奥愣了愣,转头对上了妹妹求知若渴的眼神。
“…你没玩过刺客信条,是吧?”埃利奥说。
“刺客信条是什么?”
埃利奥短暂地沉默片刻。该死的圣殿骑士,连游戏都不给孩子玩。看看你们能教得出来什么样的刺客!
“这事容后再议,”埃利奥把碗碟放回橱柜里,“你先接着说魔戒的事情。”
“好吧,”薇洛瘪了瘪嘴,“我只在米切尔那边见过一次,但不知道它被放在哪里。小米切尔估计是察觉到了它的存在,但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试探过我很多次,但我当然没告诉他,开什么玩笑,我还指望那玩意能清除我脑子里的东西呢。”
埃利奥关上柜门,看了她一眼。
“毕竟它是超级厉害的魔法戒指,对吧?”薇洛无意识地捏紧了短袖下摆,“它一定能帮我恢复自由,对吧?”
她眼巴巴地望着埃利奥,寻求认可。埃利奥擦过手后,摸了摸她的脑袋。
“对,它是超级厉害的魔法戒指,”他说,“可以是我们的备选方案之一。我们看看它能帮上什么忙。”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了震。埃利奥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神色如常地又塞了回去,像是他收到的消息一点也不紧急一样。
“去睡吧,薇洛,”埃利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把她推往卧室的方向,“已经很晚了。”
“已经太晚了,”加拉哈德压抑着怒火说,“你根本不知道他掌握的是一件怎样的武器……”
埃利奥从窗口跳进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句话。房间里气氛焦灼,只有阿尔文注意到了他的到来,抽空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背对着窗户的加拉哈德甚至没注意到身后进来了一个刺客,埃利奥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激动过。
“有那枚戒指,他可以做到任何他想做的事情。”加拉哈德语无伦次地比划着,“他可以毁灭整个世界,创造整个世界,更糟糕的是,他可以随意玩弄整个世界,把它变成戒指主人喜欢的样子——它是那枚传说中的至尊魔戒!”
本来想出声表示自己的存在的埃利奥默默地闭上了嘴。他忽然发现,加拉哈德情绪的异常激动看起来竟然像是…被吓到了。在这个假设前提下,阿尔文采取的行动就变得不难理解了。
他只是定定地注视着加拉哈德的眼睛,并且把手放到了他的一侧肩膀上。本想继续发言的圣殿骑士忽然陷入了停滞,沉默片刻后,像是被打了一针镇定一样恢复了冷静。
“它对我说话了,阿尔。”加拉哈德低声说,“我差点成为了它的傀儡。”
“但你没有,”阿尔文安抚他,“而且你也不会。”
埃利奥轻轻咳嗽了一声。加拉哈德和阿尔文同时看了过来,后者先一步松了手,转向他的方向。
“窗户没关,”埃利奥若无其事地往后指了指,“下次我会敲一下它的。所以叫我过来有什么事?”
“是伊甸神器的事情。”阿尔文对他说。站在他身边的加拉哈德也转了过来,表情如常地抱起手臂。
“它是一件力量强大的魔法戒指,”圣殿骑士说,“在那么多次实验之后,米切尔终于找到了自己掌握它的方法。”
或许是因为刺客的阴影追得太紧,又或许是因为别的原因,米切尔加快了研究的进展。他得到了安全的药剂,并且发现它们在能够有效地转化体质的同时——伊甸神器的操控者必须拥有高浓度的伊述血统——还能保留他自己的个人意志。
先不说以秩序为准则的圣殿骑士事到临头仍然极其看重自己的“个人意志”是一件多么讽刺的事情,就像纽约的奥克塔维斯博士一样,米切尔很显然不想把自己变成一个和原先不一样的野兽,即便这是为了掌控至高的力量。但当然,结果究竟如何,恐怕要到彻底转化的那一天才能揭晓了。
“他邀请我见证那一幕。”加拉哈德说,“我会想办法给他添点麻烦,但你们最好动作快点。”
阿尔文瞥他一眼,“‘我们’需要一个计划。”
很难说加拉哈德是否将自己算在了“我们”之中,但无论如何,他爽快地提供了贮藏魔戒的地址和内部构造。那是一个正在开发的地下矿洞,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据他观察,守卫森严,但并不是什么刺客无法解决的难题。
“考虑到你已经炸掉过一个了。”加拉哈德冲埃利奥挑眉。
“那其实不是我炸的。”埃利奥试图澄清,但早已形成的流言就是这样,而真正丧心病狂到在办公室里埋炸药的九头蛇早已撒手人寰,无法再为他开口了。
“嗯,对,”阿尔文火上浇油,“我都说过那是煤气爆炸了。”
埃利奥欲言又止,但圣殿骑士很快结束了他自己引发的小小插曲。
“真正的难题在于那枚魔戒本身,”加拉哈德说,“如果它愿意跟你们走,我怀疑它甚至可以为你们平推整个矿洞。但如果它不愿意跟你们走,或者,它试图蛊惑你们……”
说到这里,他停下了。圣殿骑士皱起眉,下意识地转动了一下手指上的戒指,似乎有些焦虑。
“你说得对,西尔,”阿尔文肯定地说,“所以我们还需要一个魔法师。”
“一个魔法师?认真的?”加拉哈德说,“按照书上所说——我是说,假如托尔金提供的思路可以参考的话,我们需要的其实是一个霍比特人。”
“准确来说,”阿尔文摸了摸下巴,“我们需要的是一个意志极其坚定,同时又没有太多欲望的人。”
“你认识这种人吗?”加拉哈德皱眉。
阿尔文没有回答,只是歪过头,看向埃利奥。后者正在摆弄手机,直到他意识到房间陷入一片安静的时候,才疑惑地抬起头来。
“我在听,”他晃了晃手机屏幕,“我只是在问关于魔法师的事情。”
阿尔文和加拉哈德一齐盯着他看。
“他?”加拉哈德看着埃利奥说,“你确定吗,阿尔文?”
“说真的,西尔,”阿尔文看着埃利奥说,“这孩子恐怕是这个房间里意志最坚定的人。”
“我有点不太确定你们是不是‘真的’在对我说话,”埃利奥扣下手机,比了个暂停的手势,“但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们想让我担当‘持戒者’的角色?”
桌面上,被刺客倒扣下的手机屏幕闪了闪,显示出一条来自红头罩的回复。
[来自红头罩09:15A.M.]:魔法?你算是问对人了——
作者有话说:*是魔戒上刻的文字。如果没看过指环王的话大概知道它是超厉害的魔法戒指就可以了,毕竟本文将进行设定魔改()
第38章
“更准确地说, 是‘伊甸神器持有者’。”阿尔文轻描淡写地说,“别想太多,埃利奥。”
“阿尔文, 他会成为‘伊甸神器持有者’兼‘持戒者’, ”加拉哈德加重了语气, “这不是一件小事。”
他们对视了一眼。埃利奥看向加拉哈德, 圣殿骑士也看向了他, 皱着眉, 但他的表情与其说是反对,不如说是忧心。
“我认识几个持戒者,也认识一个伊甸神器持有者。”加拉哈德说,“无意冒犯, 埃利奥,这其中的任何一种都是相当的重负,更何况你要两者兼顾。”
眼看着阿尔文要说话, 埃利奥连忙抬起手示意,阻止了他们继续进行以他为中心的争论。
“等等,”埃利奥说, “让我说两句。”
阿尔文挑了下眉,点了点头。加拉哈德抱起手臂, 歪着头看他,但没再开口。不知怎么的,在这个场景下, 埃利奥无端生出了一种微妙的熟悉感,但他没有细想。
“首先,我承认我可能需要那枚戒指,”埃利奥讲述, “但我不想把它据为己有,如果你们能明白我的意思。其次,关于伊甸神器的事情,兄弟会一定有个章程,对吧?虽然我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但兄弟会总该有个存放或者研究它们的地方,考虑到我们毕竟是一个历史悠久的组织。最后,我们还没得到它,甚至还没走到它面前,我认为现在讨论这件事还太早了。”
他话音落下后,阿尔文和加拉哈德共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接着,他们又当着他的面交换了一个眼神。在埃利奥充满疑问地挑起眉的时候,加拉哈德轻轻地笑了一声。
“你是对的,”阿尔文也笑了,“我们得先走到它面前。”
根据加拉哈德提供的地图显示,魔戒位于一个正在开发的地下矿洞内。这地方远离市区,道路宽广平阔,通常不会有车辆“无意间”路过,也不会被驻扎着圣殿骑士特工的检查点随意地放进去。
“这就是你们的第一重障碍,刺客们。”加拉哈德的手指点在地图上。
“这甚至算不上一个问题。”阿尔文评论。
通过观察和搜索,他们发现了运输车辆的往来规律。阿尔文随机打晕了一个货车司机丢进路边的公卫,在事情结束以前,他只会在那里流着口水做梦。刺客拿走了他的工作证,读取上传,很快在黑客肖恩的远程帮助下,得到了3D打印出的人脸面具。
“我看起来像刚才那个人吗?”摸索着戴上面具的阿尔文问。
“简直是一模一样,”正在调整变声器的红头罩抽空看了他一眼,“就是矮了点。”
“你完全可以只说前半句的,小混蛋。”阿尔文翻了个白眼,“埃利奥,你也说两句。”
“没关系,阿尔文,”埃利奥替他抚平脖颈处翘起的面具边缘,“反正你是坐在那里,他们看不出来。”
没等阿尔文说话,通话线路里传来噗嗤一声笑。
“瑞贝卡!”阿尔文难以置信地叫了起来。
“抱歉,阿尔文,”瑞贝卡忍着笑说,“祝你们一切顺利。还需要什么就告诉我们,肖恩和我会一直保持通话频道畅通的。”
卡车顺利地通过了检查点。闸门开启,他们进入了工业场地通道。按照原定计划,假装成货车司机的阿尔文把车开进仓库,卸载“物资”。
他揣度着货车司机的性格,笑眯眯地和仓库管理人员打过招呼,后者没有起疑,顺手分了他一罐啤酒。但当他正准备走出办公室,进行物资登记的时候,仓库管理人员忽然发现他挂在墙上的登记册一转眼就消失了。
他纳闷地在办公室里找了一圈,“奇怪,这玩意被我随手放哪了?”
“你还记得上次见到它是什么时候吗?”把册子藏到身后的阿尔文假装关切地问。趁他没注意时,阿尔文飞快地敲了敲耳麦。
“我很确定我就把它挂在墙上了,”仓库管理人员困惑地嘀咕着,“每一次都是这样。”
在他和阿尔文背后,车厢里的“物资”得到信号,自己打开门跳了出去。原本躲在那里的埃利奥和红头罩潜行躲过巡逻人员,顺利钻进了入井换装室。
“我猜我们的前路会很黑暗,”埃利奥顺手带上门,“你准备好了吗?”
“相信我,刺客,”红头罩冲他挑眉,“我生下来就准备好了。”
埃利奥看着他,微笑着点了点头。接着,他们默契地搜了一遍换装室,检查有没有他们能带上的东西。当红头罩顺手拉开衣柜的时候,他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声音。
“这里有两套常服。”他扫了一眼,“其他的都是工作服。”
埃利奥立刻反应过来这可能意味着什么,鹰眼往外一瞟。同一时间,红头罩也听到谈话声走了过来。刺客和义警没有开口,也没有动作,只是对视了一眼。
“…其他人一定都已经下班了,”一个声音抱怨着,率先走进了换装室,“要不是你磨磨蹭蹭的,我们本可以赶得上班车。”
“那是我一个人的错?”另一个声音反驳,“是谁被老鼠吓得摔倒在地,矿灯都磕坏了?”
他们无意义地争辩了几句,嘟嘟囔囔地换了衣服。与此同时,被他们落在身后的门自己缓缓地关上了,露出门背后的刺客和义警。
“你听到什么动静了吗?”一个矿工忽然停下了动作。刺客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
“一定是风吧。”另一个矿工随口说。他不知道的是,红头罩也已经站在了他身后。
“这灯是谁留的?”刚才的矿工纳闷地问。他刚要回头,刺客和义警同时动手,没人来得及哼出一声,两个矿工被捂住嘴,软绵绵地倒地。
埃利奥和红头罩松开了晕倒的矿工,互相击掌。
“双重同步刺杀!”红头罩吹了声口哨,“真遗憾这不能计入我的教条点数。”
“我们会有机会的。”埃利奥轻快地说。
滴滴两声,他们用矿工们身上搜到的工牌刷开身份验证,发动了矿工们开回来的电机车。
“轨道真黑,”红头罩说,“我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个杀人藏尸的好地方。”
“提醒我一下,”埃利奥配合地问,“我没有得罪过你吧?”
红头罩装模作样地回忆了一下,很快严肃地指出,“你有。你抢走了最后一颗小番茄。”
埃利奥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记住了这事,猝不及防地被噎了一下。
“…我现在开始求饶还来得及吗?”他说。
“太晚了,刺客。”红头罩抱着手臂,“你得罪了哥谭最不该得罪的大丧尸,盘踞东区的黑手党老大,冰山餐厅的幕后老板,全宇宙闻名的法外者,还有——”
“红头罩,”埃利奥没忍住,“我觉得这辆小车要超载了。”
通话频道里,阿尔文轻轻地咳嗽了两声。
“通常来说,我不负责在孩子们打闹的时候阻止,”他插话,“但你们的信号越来越深入地下,我估计你们很快就会失去和地面上的联络。注意安全。”
“收到。”埃利奥回答,“不过你那是什么声音?”
那听起来像是有女孩们一叠声地在问“谁是单身?”。
“哦,”阿尔文正推开键盘,把腿跷到桌面上,“我现在是仓库管理人员——”他就这那个姿势低下头,随手拽走了地上昏迷人员的工牌,“帕特里克先生。我刚发现‘我’的电脑里有不少好东西。”
“2005年的傲慢与偏见?”红头罩立刻听出了那是什么,“好品味,帕特里克先生。”
“你也一样,头罩先生。”
阿尔文的这句话夹着滋滋的电流声,埃利奥试着呼唤了他几次,但最后彻底失去了和地面上的联系。
“看来我们到地方了。”他说。
电机车停了下来。他们挨个跳下车,路过标有检修室的绿色灯牌。没走几步,豁然开朗,银白的门禁密码门挡在了他们面前。但这没花刺客多久时间,他鹰眼一扫,经常被按的几个按钮就配合地亮了起来,乖乖地被刺客挨个按下。
滴的一声,密码门丝滑退场。
这个被藏在地下矿洞里的伊甸神器研究所终于露出真身。圣殿骑士的红十字沉甸甸地压在他们第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除此之外,一切设施都是熟悉的、阴沉沉的银白色。
仿佛有那么几个瞬间,埃利奥眼睁睁地看到那正中央的红十字淌下暗沉的血迹,流过白色的墙壁。手术床下的尸骸陡然立起,在他们经过时嘶吼着拍打透明的窗;血色掌痕划过刺客的视野,紧闭的门缝下汇出血泊,紧紧地跟随他们前进的脚步。
“现在,我们的工作才算是真正开始了。”埃利奥叹了口气。
红头罩把枪插回腰间,“谁说不是呢。”
从血泊中,凝起扭曲的怪物。走廊的灯一闪一闪,它无声地尖啸着,利爪向他们的背后袭去!
第39章
下一秒, 缠绕着火焰的大种姓之刃斩断了怪物的利爪,在黑暗中划下飞舞的明亮尾迹;被砍断的利爪化成血液,四散飞溅, 而那怪物刚露怯意, 扑面而来的苏杰之鹰业已爆出摄人的金光, 将其利落枭首。
一时空中血液四落, 恍如淋雨。
灯光彻底熄灭了。黑暗中, 火焰与金光交相辉映。
“你知道吗, 当你告诉我这件事可能涉及魔法的时候,”红头罩手中的大种姓之刃对准了地上的血泊,那里似乎有什么玩意正在挣扎着重新站起来,“我期待的其实是哈利波特, 而不是血腥玛丽。”
“你可以试试对他们用不可饶恕咒,”埃利奥说,“我保证我不会笑的。”
对他的这个提议, 红头罩响亮地啧了一声以表态度。一抹微笑从埃利奥脸上划了过去,很快消失。提着苏杰之鹰的刺客转过身,在他们身后, 走廊的另一端响起了脚步声。
“那听起来像是人类的脚步声。”红头罩紧盯着眼前逐渐成形的怪物。
“别担心,我会解决他们的。”埃利奥挽了个剑花, “顺便一提,你的剑不错。”
怪物升了起来。不再等待的红头罩扬起了手中的剑,“你的也是!”
与此同时, 刺客压低身形,向前扑去——从拐角冲出来的守卫没来得及刹住车,直接撞在他的剑刃上。手电筒掉了一地,枪声四射, 怪物嚎叫,埃利奥甚至听到红头罩大喊了一声“阿瓦达索命”。
刺客没忍住笑了一声。他面前的守卫忽然惊恐地一抖枪口,手电筒照亮了走廊另一端魔法领域的战斗。
“那是什么东西?!”他叫了起来。
“我还指望你能告诉我们。”埃利奥随口说。
刺客一剑将他削倒在地,守卫重重倒下,口袋里滑出手机。那个小玩意被没注意到的刺客一脚踩过,闪过一连串的报错之后,竟然自动打开了音乐软件,播放起了有节奏的曲调。
在红头罩和埃利奥关于“那是什么东西”“我刚才好像踩到了谁的手机”的隔空喊话中,手机轻柔地唱了起来,“‘在那些纵情狂欢的白昼之间,我们却偏爱整个夜晚…’”
刺客一拳揍到守卫喉结上。一声也没哼地,被击打的守卫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露出身后更多的守卫,更多的枪口和晃眼的手电筒。但没有任何犹豫地,刺客继续向前。
“‘我们将火焰烧旺,起舞于余烬之上…’”
红头罩大力劈开黑暗中的怪物,飞溅的火焰像是一场小型流星雨。
“‘在那些甜蜜的诺言之间,还有眼角滚落的泪滴…’”
刺客砍下的苏杰之鹰闪出致盲的金光,下意识挡住视野的守卫略一停顿,立刻陷入一片昏迷的黑暗。
“‘心底的爱,为我留下些许疤痕…’”
冷兵器与热兵器碰撞之间的铿锵之声不绝于耳,法语的歌唱声愈发激昂,“‘舞!舞!舞!告诉你吧,我的舞步因你而起!’”
在狭窄的走廊间,刺客没有一点儿停顿地前进着,就像是挡在他面前的守卫没有一点儿阻碍似的。苏杰之鹰在剑术大师亚诺多里安的后人手中高亢地鸣叫着,仿佛也在为百年后重新浴血兴奋不已——剑是一种艺术,一种舞蹈,而埃利奥将这种血淋淋的华丽诠释得淋漓尽致。
“‘我的爱人,我们舞呀舞,绕彼此回转!’”
琅琅之声不绝于耳,苏杰之鹰闪过明丽的金光。身轻如燕的刺客在守卫间游走回旋,像游鱼拨开水流一般融洽,像是他生来属于剑舞的战斗。
“‘尽管这游戏藏着危险,或许我们在一起就能取胜…’”
走廊另一端,被大种姓之刃斩杀的怪物崩解散落,鲜血淋漓。还有更多怪物在红头罩面前升起,但在它们示威地嚎叫之前——气流激荡,风暴汇聚——他手中的剑已经呼啸而至!
“‘可是我的爱人,我们舞呀舞,绕彼此回转……’”
最后一枚射出的子弹打穿了那支手机。音乐和战斗一起终结,被砍得七零八落的怪物跌落在地,血液逸散而逃。灯光重新亮了起来,不再感应到邪恶的大种姓之刃也回到了红头罩的身体里。
他松了口气,回头看向走廊另一端。埃利奥正低着头站在那里,手中拎着的剑挑起了最后一个清醒守卫的下巴。
“…你确定你对那些怪物一无所知?”刺客说。
“我发誓!”守卫惊恐的眼神在刺客和走近的红头罩之间来回扫射,“我发誓它们从没出现过!”
“又或者它们出现过,”红头罩走了过来,“只是动静太小,你们没看见。”
但无论如何,守卫战战兢兢地坚持他没在这里见到过任何不符合常理的东西,这辈子都没有。刺客只得接受了这个结果,用剑脊拍晕了他。
守卫一声没哼,放心地晕倒在了埃利奥脚下的“尸”山血海里。
“不对劲。”埃利奥收起剑,转头对红头罩说,“我们的线人没说过会有那种东西。”他做了个把剑插回腰间的动作——至少,那个动作看起来像是那样——但神奇的是,苏杰之鹰就这样消失在了空气里。
“如果你问我,”红头罩看了眼他的腰,但没有多问,“我已经习惯层出不穷的意外了。这也是人生的一部分。”
埃利奥真希望自己对这句话没有太多感触。但遗憾的是,他太有感触了。埃利奥最后无言地看了红头罩一会儿,点了点头。
“我们走吧,”刺客说,“离魔戒不远了。”
也许是因为整座研究所的守卫都已经躺在了他们脚下,没有什么能再阻碍他们到达最深处的房间。一阵一阵闪烁的金光从那门缝里亮出来,埃利奥率先踹开了那扇门,但当他看到房间里面的时候,刺客的脸色立刻变了。
那高高闪烁的金光正被米切尔摘下,戴到他满是褶皱的手指上。
“我还以为它们能再拦住你一阵,”圣殿骑士随手丢下刚注射过的针管,“不过,无所谓了。”
红头罩立刻开枪,但比他更快的是魔戒响应主人召唤的速度。金光波纹般撞来,竟然把子弹全部弹了回来;埃利奥眼疾手快地抓过红头罩的肩膀,把他扑进工作台后。
一时魔光扫射,他们头顶草稿和记录纸纷飞;更糟糕的是,红头罩发现自己身体里的大种姓之刃又在颤动。他把火焰剑掏了出来,果然,阴影里再次钻出嘶吼着的怪物。
很显然,他们不能一直在这里躲着。但祸不单行的是,米切尔的金光和他的声音一起逼近了。刺客和义警简单地对视一眼,很快决定了分工。红头罩依然去对付那些魔法催生的怪物,为刺客争取空隙;埃利奥则是跳到了圣殿骑士眼前,又飞快地消失在下一个障碍物后,吸引走他的注意力。
“这就是你们面对我的办法?”米切尔高声问,“我还在期待更多的反抗,埃利奥。你在我的印象里,一直是个聪明的小伙子。”
“认真的?埃利奥?”红头罩大喊,“你认识那个德内梭尔再世?”
“他在我的企业里实习过,年轻人。”米切尔说,往红头罩那边的战斗瞟去一眼,“我的儿子,雷欧波德,对他赞不绝口。”
正靠在工作台后的埃利奥清点弹药的动作一顿。
“我曾经和他一样,对你有过那样的评价,刺客。”米切尔一边说,一边寻找着他,“一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埃利奥!我很遗憾你走上了这样一条路。你知道的,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也许你已经入职我的企业了。”
“然后成为你们犯罪的一环!”埃利奥高声回答,“我很高兴我没有沦落到那个地步。”
米切尔立刻看向了他躲藏的位置。他的魔力也随即倾泻过去,但比那更快的,是刺客向后丢出的闪光弹——那当然无法对伟大的魔戒造成一星半点的影响,但完全足以伤害到米切尔那肉体凡胎的眼睛。
圣殿骑士痛呼了一声,他的攻击被迫断开。刺客抓住时机,从工作台后翻了出来,就向米切尔袭去。但狡猾的圣殿骑士听到了刺客的风声,手指一抬,竖起屏障,无论埃利奥如何竭尽全力地挥剑,也无法破开魔法的保护。
“…真遗憾,”米切尔重新恢复了视野,“你选择了和我们作对。”
刺客也沉着地退回阴影里。他很确信苏杰之鹰在那层屏障上造成了破坏,他只是需要更多时间,更多机会;而这一点,是无法立刻找到刺客的米切尔正在给他提供的。
“雷欧波德一直很敬仰他的父亲,”埃利奥没有回答米切尔的话题,反而提起,“我能看得出来,他和他的父亲感情很深。”
米切尔挑眉,“哦?”
“他说他的父亲亲自抚养他长大,”埃利奥摸出下一颗烟雾弹,“他说他的父亲是他成长道路上最好的榜样,亲身教会了他什么是宽容,什么是善良,什么是美德。”
当烟雾弹炸开的时候,米切尔自以为早有准备地闭上了眼睛。但当他听到烟雾四起的声音时,他已经错过了攻击刺客的最佳时机。从层层模糊的白雾中,埃利奥钻了出来,剑刃直逼圣殿骑士的咽喉。
“我真想知道你是不是他说的那个人。”他盯着米切尔说,“还是说,你是一个被力量腐蚀的怪物?”——
作者有话说:*本章出场配乐:分享Molière lopéra urbain/Shana Pronzo/VIKE的单曲《Et si cétait nous deux (当时若是你我?)》
**不可饶恕咒:哈利波特里的三大咒语,包括杀戮咒(阿瓦达索命)、钻心咒和夺魂咒。
***苏杰之鹰:亚诺多里安曾经用过的传奇宝剑,攻击时会发出强烈的光芒使敌人晕眩。十二世纪中叶,由圣丹尼修道院的院长苏杰根据金苹果中得到的知识制成,也是伊甸神器之一。
****德内梭尔:出自《指环王》,波洛米尔与法拉米尔的父亲,是刚铎第二十六位、同时也是最后一位执政宰相。他于第三纪元2984年继承宰相之位,魔戒大战正发生在他执政期间。他与索隆的意志进行了多年的较量,心中的骄傲与绝望同时增长,最终在刚铎围城中因绝望而崩溃,陷入疯狂,于拉斯狄能自焚而亡。
ps我在角色卡里端上了奥利奥的约稿,大人们请欣赏~[星星眼][星星眼][星星眼]
第40章
这一次, 刺客破开了魔法的屏障。米切尔倒退几步,跌倒在地。那柄剑立刻送到了他眼前,但就在米切尔以为要见到死神的时候, 埃利奥手腕一转, 用剑尖灵巧地挑下了他手上的魔戒, 甩到一边。
失去光泽的魔戒咕噜噜地滚开了。米切尔飞快地伸出手想抓住它, 但苏杰之鹰立刻钉在了他的前进之路上, 差点削断他的手指。
“不许动, ”埃利奥说,“我不想杀你。”
米切尔表情难看地抬起头。如果说他曾预料到过这个场景,那一定是假话。任何一个曾经处于他这个位置的中年男人,都不会想到, 自己有一天会匍匐在儿子的至交好友脚下,生死取决于这个他曾经以施舍的、怜悯的眼神看待的年轻人。
而那就是埃利奥现在看待他的眼神。尽管,刺客内心深处并不希望这件事如此发生。
“雷欧波德, 你的儿子,”握着剑柄的埃利奥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他爱你远胜过这世上的一切, 虽然我无法理解,也无法想象, 但我能理解也能想象的是,没有一个这样的父亲的感受。”
米切尔听出他的潜台词,神情流露出几分愕然。埃利奥用另一只手摘下兜帽, 露出他的真面目。在那里蹲着的,仿佛还是米切尔曾经见过,曾经拍过肩膀,曾经勉励过的那个年轻人。
“…我没有父亲, 也没有母亲,我太知道那种感觉了。”埃利奥注视着他,“我不希望雷欧波德也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样的。我不希望他再失去他的父亲,即便他是一个罪犯。”
不远处的红头罩正收起大种姓之刃。他旁观着这一切,沉默着,没有说话。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那个晶亮的小圆环仿佛有自己的主意似的,咕噜噜地滚到了红头罩脚下,轻轻地扣了一下他的鞋跟。
然后,它极其刻意地啪嗒一声倒地。
“你不该心软的,年轻人,”米切尔说,“你太天真了。”
此时,落败的圣殿骑士看待刺客的眼神又变回了曾经。那是一种看待年轻小辈的眼神,温和的,怜悯的。
“…那枚戒指,”米切尔说,“我不会说我的所作所为完全是被它影响的。我不是那样一个懦夫。但它会引发你心底最深处的欲望,即便你把它藏在地球最深处的海沟里,它也能毫不留情地把它挖掘出来。然后,你就会开始想象…如果你那么做,如果你用了它的力量,会不会有一种可能……”
他说着,转头看向了魔戒滚走的方向。埃利奥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红头罩弯腰捡起了它,正细细地端详着那枚金光闪闪的小戒指。
“当你这么说的时候,老头,”红头罩说,“你就是一个懦夫。”
有那么一瞬间,他把那枚戒指握在了手心里。但很快,红头罩轻轻地嗤了一声,将那枚戒指随意地隔空抛给了刺客。
“拿着吧,刺客,”他说,“这是你们的东西。”
埃利奥扬手要接——而魔戒也确实落到了他手里——
米切尔紧盯着这一切。他浑浊的眼球冒出精光,从来没有过这么一个时刻,他能这么敏捷地从地上窜起来,像蛇一样扑向那条动态的曲线。也从来没有过这么一个时刻,刺客的手指竟然会生生错过已经到手的东西。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要知道,刺客的开锁和扒窃全依仗他们灵巧的双手,更不用提他们在攀爬的时候是多么地依靠它们!那双手几乎是刺客赖以维生和工作的整个重心,所以,魔戒要从他手中跌落几乎是不可能的。
除非,那也是命运的一部分。
被魔戒的意志编织而成的金线,像涂抹了肥皂水一样,从埃利奥的手指间滑落。米切尔恰到好处地撞翻了埃利奥,这个身体比他健壮数倍的年轻人,从他手中夺走了魔戒。
金光再现!
刺客和义警被那阵魔力毫不留情地掀翻,连滚带爬地躲了起来。
“我告诉过你了,埃利奥。”米切尔高声说,“你真的不该心软的。无论是对我,还是对它。”
即便是埃利奥,此时也没忍住大声骂了一句脏话。蹲在他身边躲着的红头罩情绪稳定地抽出枪,甚至还抽空新奇地瞟了他一眼,“你还会说脏话。”
埃利奥往外瞅了一眼,立刻缩回脑袋,“你还是骂我吧。”
“我才不会那么做。”红头罩利落地上膛,“相信我,刺客,我搞砸的事情远比你多得多。”
埃利奥回头看了他一眼,红头罩对着他点了点头。他们不再浪费时间谈论这件事,而是立刻重振旗鼓,准备作战。但这一次,他们的敌人崩溃的速度远比他们预想的要快。
先消散的是那阵魔力的金光。接着是米切尔痛苦的叫声。埃利奥从工作台后探出脑袋,看到圣殿骑士一手握着戴着魔戒的手腕,面目狰狞地跪倒在地。
“什么情况?”红头罩也探出脑袋,“金光消失了?”
“…不,它没有消失,”震惊的埃利奥下意识地回答,“它只是钻进了他体内……”
至少,这件事的走向看起来就是这么回事。米切尔爆出金光,那金光是那样的强烈,以至于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圣殿骑士浑身跳起的筋脉像金蛇一样在他衣物下游走。埃利奥冲了过去,伸手就要抓走米切尔手上的魔戒,但即便是到了这种地步,米切尔居然还是无法割舍它。
紧急关头,埃利奥举起袖剑,想也不想地切断了米切尔的手指。
挂在那根断指上的魔戒终于跌落在地,失去光芒。米切尔倒在了埃利奥的手臂里,大口喘着气,眼球失去了焦距。
“药…”他伸出鲜血淋漓的手,艰难地想要爬向那个方向,“我需要药……”
红头罩顺着他指的方向,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个冷藏保管箱。打开它的时候,红头罩愣住了。
“那只是葡萄糖。”他说。
“给我!”米切尔像虾一样弹起来,“那是能让我恢复伊述血统的药!只要有了它,只要有了它…我就能继续……”
红头罩接收到埃利奥的目光,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替米切尔打进针管,刚接触到针头的米切尔大松了一口气,像是好起来了。但很快,他发现他身上的痛楚仍然留在那里。
“我说过了,”红头罩晃了晃手里的针管,“这只是葡萄糖。”
他在打开的第一时间就认了出来。不是因为他扫描了内容物,而是他认出了箱底那个看起来像装饰品,但其实是自己亲手贴上的发信器。
“是阿尔文和我混进他们交易里的假货,”红头罩对埃利奥说,“不知怎么的跑到这里来了。难怪一直没信号。”
米切尔凄厉地大叫,“是谁做的?!”他的生命力肉眼可见地流逝着。
那还能是谁做的?埃利奥想。
“米切尔终于找到了自己掌握它的方法…”“他得到了安全的药剂……”“我会想办法给他添点麻烦…”
从无数记忆碎片中,加拉哈德说过的话从埃利奥的回忆中跳了出来——唯一一个从头到尾知道米切尔在做什么的,得到他信任的,也是有能力动手脚的人——
“…一个对你的行为看不过去的人,一个隐姓埋名的‘刺客’,”埃利奥说,“就是这样。”
在他们的注视中,这个借用无辜鲜血堆砌而成的药剂曾经窃取过伊述血统,也窃取过至上力量的圣殿骑士就这样断了气,没有来得及留下一句遗言。刺客慢慢地将他放到地上,合上了米切尔睁着的眼睛。
“安息吧。”他用意大利语低声说。
这就是布鲁德海文最高大师的落幕了。就像历代圣殿骑士的最高大师一样,他曾经站在权力的至高点,曾经掌控整个城市的走向…他曾经用这份权力做过多少好事,也在生命的最后用它做过多少坏事;力量的狂风是怎样将他送上人生巅峰的,也就怎样将他拉入谷底。
他死于它们。
这件事看起来就这样结束了。埃利奥,这个数月之前还在为工作发愁的大学生,就这样完成了他对整个布鲁德海文圣殿骑士体系的复仇。在夜色的遮掩下,他和红头罩从矿洞里爬上来,等在那里的阿尔文将他们接走。
“我们必须好好庆祝一下这件事,”阿尔文打了一下方向盘,“米切尔死了,你们也没怎么受伤。布鲁德海文的圣殿骑士总算被清理完了,剩下的几个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坐在后座的埃利奥没有说话。他望着窗外,也许是因为车在颠簸,窗外掠过的公路也动荡着。天黑沉沉的,像是有一场风暴将要来临。红头罩没有说话,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伸过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另一侧的肩膀。
“如果你想跟人聊聊,”红头罩一把揽过埃利奥,“就给我打电话。我懂的。”
不知道硌到了什么,车一抖,毫无防备的刺客倒进了红头罩的怀里。他狼狈地爬了起来,连连点头。
这个话题似乎就这样过去了。但红头罩没有错过刺客下意识握住项链的举动。他知道刺客在脖子上挂了什么,而阿尔文也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
是那枚魔戒。
只有埃利奥自己心不在焉的,没有注意到他们俩的目光。他再次看向窗外,米切尔的声音魔咒般在他耳旁回响,“它会引发你心底最深处的欲望…”“你会开始想象…会不会有一种可能……”——
作者有话说:*阿尔文和红头罩替换药剂的情节出现在11章。
**加拉哈德的那三句话出现在37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