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北门内侧，叶风正在值班。


    “风子，来点么？”


    一个脸上长着痦子的青年从怀里掏出一个陶制小瓶，扒开瓶塞，对着叶风问道，


    一股酒气飘出，闻着普通，应该是自家酿的水酒。


    叶风摇摇头，


    痦子哥也没多说，只是狠狠地喝了一口，不知道是被呛到还是如何，大声咳嗽起来，一张脸瞬间变得通红。


    叶风赶紧看了看周围，又皱了皱眉头，


    “这东西还是少喝点，对身体不好。”


    痦子哥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黑黄的牙齿。


    “那又如何，身体好或是不好，心爱之人都给人跑了。”


    叶风抿了抿嘴，不知道如何安慰。


    痦子哥其实长的不错，长得白白净净，像个读书人，只是右脸靠近耳朵长了个指甲盖大小的痦子。


    加上这城守兵的工作也算捧上了公家的铁饭碗，虽然还是底层，倒也比在地里刨食来得体面，收入也高。


    所以当初被村里秀才的女儿看中，与他说了亲。


    可是后来，那秀才年近40，竟然考上了举人，立马就把婚事给取消了，直接重新给自己女儿说了个官员的儿子。


    痦子哥根本反抗不了，那女孩其实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早已对他芳心暗许，但两情相悦怎抵得过家中父母。


    从此他就开始放任自己，喜爱上了喝酒，好在资历在这，大家也同情他的遭遇，和他一起值勤都会多看顾下，不然估计他可能连这份工作也丢了。


    叶风两人今日是值地后半夜，到辰时结束。


    现在马上要交班了，所以痦子哥忍不住又喝了起来，叶风也不好多说。


    “风子，老哥对你说句心里话，这门当户对真的重要，千万别去找比自己高的女子，不然，呵。”


    痦子深深地看了叶风一眼，又咕嘟嘟将剩下的酒几口喝完，剩下几滴都不放过。


    “在这世间，感情从来都是最没用的，两情相悦又如何，最后只能各自欢喜，各自欢喜，哈哈哈哈哈！”


    他有些悲凉地笑了几声，又大声地咳嗽起来，


    “走吧，交班的来了！”


    叶风脸色变得有些沉，他知道痦子是在提醒自己。


    这几天，他深陷与王秀娥的爱恋中，只觉得对方是那么美好，自己是那么幸运。


    其实他也知道，对方的家世比他好很多，但是因为那种前所未有的情感冲击，让他选择性地遗忘这个问题。


    现在痦子哥将这件事直接说出来，叶风顿时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我会不一样吗？我们会不一样吗？”


    他与同事交接完，就往城守营去换衣服，拿东西。


    这时，就听到清脆爽朗的女声，


    “叶风哥！”


    叶风抬头，正看到王姑娘，穿着一身青绿色的丝绵小袄，披着浅绿的绸面夹棉长袄，显得露出的小脸更是嫩白。


    只不过这小脸冻得有些红，


    叶风马上迎了上去，


    “这一大早的，你怎么来了？今日不上学吗？”


    王姑娘指了指旁边丫鬟身上的书箱，


    “正准备去呢。”


    叶风有些疑惑，


    “可书院不是在......”


    他正想说，那书院和守城营不是一条路，就被王秀娥塞了一东西在怀里。


    冰冷的手瞬间变得暖暖的，他的脸红了红，因为刚刚两人的手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了。


    那种温暖柔软的触感，叶风只感觉被吹了一个晚上冷风的身体都暖和起来。


    “因为我贪食，想吃这边的周记包子了，这几个是吃不下的，正想着你在附近，就来找你帮忙，帮我吃了可好？”


    说完，王姑娘眨巴着大眼睛，还想多和他说些什么，旁边的丫鬟看着天色着急叫了一声，


    “小姐！”


    王姑娘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说道，


    “啊呀，完了，要迟到了，我先走了，你快些吃！”


    说完提着裙角，带着丫鬟就往另一条路跑去。


    叶风看着她的背影，那头上月光般的银簪在阳光下更亮了，下面的蝴蝶随着姑娘的动作来回摇摆，仿佛在花丛间穿行，看的叶风都愣了神，迷了眼。


    他摸了摸手中的包子，温热还带着王姑娘身上独有的香气。


    他知道什么“吃不下，你帮忙吃”都是假的，是她知道他下了值，怕他饿肚子，特别送来包子。


    这一路上，还一直揣在怀里，就怕凉了。


    这样好的姑娘，他怎么可能会放手给别的男人？


    如今他年岁较大，再去考取功名，不说难度，那时间也太长。


    只不过在大雍，也不止考取功名一条向上爬的路！


    他看了看自己壮实的胳膊，心中自有决断。


    现在配不上，那就拼命让自己配得上！


    他叶风，从来不缺那股疯劲。


    叶风刚到守城营，旁边两名守城兵就看着他堆上了笑。


    “风子，恭喜恭喜啊！”


    “风子，这次小队长之位，我们都选你。”


    叶风所在的小队近期刚好要选小队长，而叶风虽然力气大武艺强，资历却浅，小队长之位他从来没有奢求过。


    对于这两人的话，他脸上也出现惊疑之色，


    “郑兄，魏兄，你们这太抬举我了，我这还是新人，这......”


    他话还未说完，那两人马上笑着打断，


    “怎么不可，你可是案首的哥哥，只是区区小队长，有何不可。”


    “郑大哥说得对，以后还要请风哥多多照应才是。”


    叶风更确定两人故意消遣自己，自己小弟才开蒙一年，根本没有去报考啊，


    “两位大哥，就别编排小弟了，我那弟弟读书是好，但是这科考之事，特别是案首之位，可不能拿来开玩笑的。”


    那少年早白头的高大男子叫做郑玉，本也是想争夺下这小队长之位，但是如今知道叶风的弟弟考到了案首，这位置他倒是愿意让给叶风，也算结个善缘。


    要知道县试的案首，后面就算差一些，也不可能不通过，出来就是秀才，然后就是举人。


    而他们这些做小兵的，可能一直都是小兵，除非去那战场上，用战功换前程。


    只是有了这守城的编制，只要这里不爆发战争，谁愿意去那北疆战场，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呢。


    “什么编排，难道风之是不相信我与魏白二人？我二人说了，会举荐你，就是你！”


    叶风脸上的表情更复杂了，他脑子里开始回想，可是也没见着弟弟说过啊，明哥儿只说去考场，但那不是陪那徐少爷吗？


    而郑魏两人看到叶风惊疑的样子，也不似作伪，


    “令弟是叫叶明吧。”


    叶风点点头。


    “那就没错了，今日放榜日，令弟叶明的名字，可是实实在在挂在那‘中’字最中间，我那表弟亲眼看到，更是说你弟开蒙不到一年，竟一举夺得案首，必是那文曲星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