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雷俊那张由错愕，到愤怒，再到生无可恋的脸，谭家艺终于收起了脸上那副无赖的表情。


    他从松软的沙发上跳了下来，虽然身高只到雷俊的腰部，但气场却丝毫不弱。


    他走到雷俊身边，伸出小手，、拍了拍雷俊那宽厚的肩膀。


    “雷总，别这么看着我嘛。”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语重心长起来。


    “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


    雷俊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里暗骂：有你这么活跃气氛的吗？我他妈差点心肌梗塞。


    谭家艺没有理会他的表情，而是指着桌上那台盘古原型机，眼神变得认真而锐利。


    “你看看这台机器。”


    “一整块的全触摸屏幕，机身上，除了一个开机键和两个音量键，再没有多余的实体按键。”


    “这种设计，这种理念，你拿到现在的市面上去看看，有哪一家公司能做到？诺基亚？摩托罗拉？他们还在玩九宫格键盘呢。”


    “我们这台机器，已经是这个时代，最先进，最酷的产品了，没有之一。”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强大的自信，也让雷俊那颗被硬币搅乱的心，慢慢地沉静了下来。


    谭家艺继续说道：“所以，不要再纠结什么硬币厚度不硬币厚度的。”


    “那个，只是我给你们画的一个饼，一个努力的方向，现在看来，这个饼画得有点太大了。”


    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和现实。


    “以我们现在的技术水平，能把这么多功能，塞进这么一个四公分厚的盒子里，已经非常非常了不起了，这已经是你们能做到的极限了。”


    他看着雷俊，目光灼灼。


    “如果我们非要去硬磕那个硬币厚度，你觉得需要多久？”


    “没有个十年八年，能成功吗？”


    “不可能的。”


    雷俊在心里，默默地给出了答案。


    谭家艺冷笑一声。


    “就算我们真的花了十年时间，做出来了，可到那个时候，外面的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样？”


    “市场会等我们十年吗？”


    “你以为那些国际巨头都是傻子？他们现在或许还没反应过来，但等我们的产品一上市，他们立刻就会跟进模仿。”


    “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大公司，挥舞着钞票，等着冲进来分一杯羹，这片蓝海，早就杀成一片血海了。”


    “到那时候，还能轮得到我们吗？”


    一连串的反问，狠狠地敲打在雷俊的心上。


    他那因为追求极致技术而有些走火入魔的头脑，瞬间清醒了过来。


    是啊。


    他只想着要造出一台完美得像艺术品一样的手机，却忽略了最残酷的现实。


    市场，是不等人的。


    时机，一旦错过，就再也回不来了。


    谭家艺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又加了一把火。


    “而且，手机这玩意儿，只是我的第一步棋。”


    他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我很烦的表情。


    “为了等你们这个手机造出来，我后面还有好几个赚钱的大计划，都已经搁置很久了。”


    “你知道这耽误我赚了多少钱吗？”


    雷俊听完，彻底哑然了。


    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知道，谭家艺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


    他总能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拨开技术的迷雾，看到商业竞争最核心，最本质的真相。


    一时间，他心中对谭家艺那点因为硬币而产生的怨气，烟消云散。


    他暗暗为这个少年的敏锐和远见，点了个赞。


    跟这种妖孽合作，你根本不需要去思考战略层面的问题。


    你只要，相信他，然后，执行。


    这就够了。


    “行了，别想那么多了。”


    谭家艺摆了摆手，将话题拉回了正轨。


    他看着雷俊，眼神变得无比认真。


    “现在，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按照我们刚才说的那些修改意见，这台机器，能不能做到量产？”


    这个问题，才是他最关心的。


    雷俊立刻收起了心中那些纷乱的思绪，整个人都变得专业起来。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里充满了自信。


    “可以。”


    “虽然还有一些细节需要打磨，但核心的技术，已经完全成熟了，只要供应链能跟上，我们随时具备量产的条件。”


    “好。”


    谭家艺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那你回去以后，立刻给我安排生产。”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第一批，先给我造一万台出来。”


    “一万台？”


    雷俊的眼珠子，差点没从眼眶里瞪出来。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谭总，您没开玩笑吧？一万台？那可是样品啊！”


    他急忙解释道：“您知道现在造一台这样的手机，成本是多少吗？”


    “五百块，夏国币，这还是我们想尽办法压缩之后的价格！”


    “一万台，那可就是整整五百万啊！”


    他的声音，都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了。


    “谭总，我们现在的资金虽然还算宽裕，但那也是您辛辛苦苦赚来的钱，没必要这么造啊，我们先生产个几十台，用来测试和展示，不就行了吗？”


    他实在是无法理解，谭家艺这个堪称败家的决定。


    五百万，就为了造一批不能卖的样品？


    这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然而，面对雷俊那近乎质问的语气，谭家艺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只是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淡淡地说道：


    “雷总，你记住。”


    “我负责出钱，和决定方向。”


    “你负责执行。”


    “按我说的办就行，不要问东问西。”


    他瞥了雷俊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


    “将来，你自然会知道，我为什么要你造这一万台。”


    “……”


    雷俊，又一次哑然了。


    他感觉自己每一次试图跟这个少年讲道理，最终都会被对方用一种更蛮不讲理的方式，给怼回来。


    而且，你还偏偏反驳不了。


    他看着谭家-艺那副你照做就行，别废话的表情，心里充满了无奈。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浑浑噩噩地，走出谭家艺的办公室的。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家根公司总部的大楼外面。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雷俊抬起头，下意识地看向了顶层，谭家艺办公室所在的位置。


    他长长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小家伙……


    怎么比他这个活了半辈子的人，还要老气横秋的？


    那副指点江山，运筹帷K幄的派头，有时候真的让他感到一阵阵的恍惚。


    就好像，坐在那间办公室里的，不是一个九岁的孩子。


    而是一个，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