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敛目：“你喜欢哪一种？”


    林秋恩歪了歪头：“唐诗宋词大多常见，我想楚辞汉赋或者乐府民歌，又或者才子的长篇文章，会不会更好一点？”


    顾远山清浅的眸光落在她身上：“当然好，而且非常好。”


    她好像比他所了解的更出色，也更优秀。


    林秋恩其实是不确定自己提议的，她遗憾自己的学历，偶尔也会自卑自己的学历，这种永远无法弥补的东西会让她有时候对自己没有自信。


    她知道顾远山曾经也是京北大学的高材生，所以她会不自觉听取顾远山的意见，现在他给予了她非常肯定的回答，这让她忍不住眉眼都弯了起来：“顾哥，谢谢你。”


    顾远山开了一个玩笑：“不怕我是敷衍你？”


    林秋恩语气认真：“我相信你的。”


    她话音落下，顾远山微微一愣，然后很快笑了。


    写得毛笔字最后一行的宋逾白，笔尖同样一顿，墨染比之前林秋恩的更大，一气呵成流畅无比的一张宣纸同样，这样毁掉。


    何教授眉头皱起来：“怎么回事，到了最后一笔还要分神？”


    刚刚是林秋恩，这会又是宋逾白，这兄妹俩是专程跑来气他的！


    宋逾白把那张已经写好的宣纸毫不犹豫揉成一团扔到垃圾桶，淡淡开口：“对不起老师，下次我注意。”


    何教授冷哼一声：“一上午浪费了我两张宣纸！”


    宋逾白轻笑：“我下次来一定给你带一沓过来。”


    宣纸不便宜，不管是林秋恩还是顾远山每次来都会带一些，而何教授其实也不在乎这些，他自己一张书法就要卖到成千上百，不知道多少人给送宣纸和砚台。


    何教授了解宋逾白的脾气，也知道他父亲是宋团长，随意摆了下手：“别说这些没用的，你们练字，我让你们师母去做饭，今天中午都留下来吃。”


    林秋恩和顾远山已经留下来吃过很多次中午饭了，所以欣然接受，两个人同时站起来：“那我们去厨房给师母帮忙。”


    何教授嗯了一声：“简单做点就行。”


    顾远山笑：“我买了一条鱼，做清蒸的还是红烧的？”


    林秋恩看他：“什么鱼？”


    “鲤鱼。”


    “那做糖醋鱼？”


    “好，我当下手。”


    两个人对话也无比自然，何教授早就见怪不怪，他难得露出一个笑：“你们两个一起做饭，中午可以多吃一碗米饭。”


    顾远山不是厨房君子，想法他很擅长烹饪，和陈启明做家常菜不同，他是真得研究过各种各样的美食，不管是北方菜系还是南方菜系，做出来的菜都色香味俱全。


    林秋恩自己一个人生活的时候，每天做饭的时候才会有些成就感，因为整个宋家只有她会做饭，那个时候她才会感觉到自己在宋家不是一个吃白饭的。


    那会为了得到宋逾白的喜欢，她还研究过很多南方菜，只因为他调离到了南方任职。


    可惜的是，她会做很多菜，他好像一次也没有认真品尝过，每次回家都是匆匆忙忙，有的时候连话都不会和她说一句，更不用说吃饭过夜。


    漫长的孤独，让她在无形当中学会了很多东西。


    宋逾白抿唇：“我去蒸米饭。”


    他好像也就会蒸米饭或者做西红柿炒鸡蛋了。


    林秋恩头也没回，并排和顾远山往厨房走去：“不用了，我和顾哥就可以。”


    她和顾哥……


    宋逾白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异样的情绪，觉着自己大概只是好胜心作祟，又觉着自己可笑，做饭而已，这天下的厨子何其多，他有什么好比较的。


    一个男人会做饭，难道算得上什么优点吗？


    他不会做饭，周泽生也不会做饭，陈启明倒是会做饭，事实证明不也就那样吗？


    但厨房明明离堂屋不近，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却还是传过来，宋逾白觉着他好像从认识林秋恩以来，从来没有听她说过这么多话，也从来不知道，她还有这么活泼的一面。


    宋逾白手里还捏着毛笔，下笔的时候力道却比之前重了许多，不是行书也不是楷书，是发泄情绪的草书。


    何教授踱步过来，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草书，有些惊讶，但识字如人：“你的草书倒是进步颇大，只不过心绪不稳。”


    宋逾白放下毛笔：“老师，只不过是随便写一下而已，和心绪无关。”


    何教授看他一眼，难得多聊了几句话：“宋团长怎么认林秋恩当了女儿，又让她在京北图书馆工作。”


    虽然他很少关心这些俗事，但人又不是真的置身红尘之外，当然也知道依着宋卫国的职位，想给自己女儿找个正式工太容易不过了，怎么会让她当一个临时工？


    而且林秋恩虽然学历不高，但她字写得好，随便去夜大拿个文凭，安排到办公室里写个档案介绍信的，也不是不行。


    宋逾白自嘲的笑了一声：“我也是才知道，她字写得很好。”


    在这之前，他包括他的父母，甚至以为林秋恩认不了几个字，是一个除了勤劳能干、老实本分，再没有其他优点的乡下姑娘，哦，或许还能加上一个长相漂亮。


    所以到现在为止，他父母都以为林秋恩在图书馆干的是清洁工工作，每天很辛苦一个月的工资也低。


    何教授意外：“既然是干女儿，怎么现在才知道？”


    因为，宋家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过去了解她，就像对待一个流浪的小动物，哪怕这个小动物对他们有恩，他们也是抱着可怜的心态去看她。


    娶了她或者认作干女儿，把她嫁出去，就是他们宋家的报恩了。


    就算是他，在这之前也是这样以为。


    宋逾白低头继续写字，这次再下笔笔势缓和许多，他轻声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开口：“以后总会慢慢了解她的。”


    毕竟，只有他和她住在一个屋檐下，陈启明也好、周泽生也好，或者顾远山也好，都只是外人而已……


    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