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恩笑着点头：“所以咱们可以放心给甜甜治病，一定会平平安安出院的。”


    林彩霞的心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她笑着笑着眼泪流下来：“秋恩，你这么厉害，以后一定能找个好男人，过好日子……”


    至少不会像她……


    姑侄两个人又说了一会话，林秋恩怀念小时候的事情，她靠着林彩霞：“小姑，你还记得那时候，夏天晚上我饿得睡不着觉，你没办法半夜去外头树林里抓知了猴，用火烤了给我吃吗？今年夏天我还没吃过呢，知了猴好香的……”


    林彩霞声音有些小了：“等着甜甜病好了，小姑再去给你抓。”


    树林里面经常有蛇，尤其是晚上经常摸到冰凉凉的东西，家里太穷了也没有手电筒，林彩霞只能带着一个点燃了的小树枝，艰难的辨别哪是吃的，哪是咬人的。


    那个时候，能抓到几只知了猴，用火一烤撒点盐，就是人间美味了。


    林秋恩脸上带着笑：“小姑，明天我给你带肉粥喝，比知了猴还好吃……”


    她说完，没有等到回答，转头看过去却见小姑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几天的担惊受怕，一天的又饿又累，现在猛然放松情绪，林彩霞也抵抗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林秋恩轻轻坐起身子，让小姑更舒服的躺好，又扯起被子想要给她盖上。


    大夏天，林彩霞仍然穿着一件破旧的蓝色长袖褂子，领子和袖子都遮得严严实实，因为整个人躺平，她无意识往上伸了一下胳膊，露出半截手腕。


    林秋恩给她盖被子的手顿住，她有些不敢相信的慢慢掀起小姑的衣袖，眼睛渐渐红了起来。


    青紫的伤痕交叉在一起，有些已经好了，有些却带着淤青和红肿，一看便是人为造成的。


    谁打的小姑？怎么会有人打小姑？


    林秋恩几乎是颤抖着手去缓缓解开小姑扣严实的衣领，瘦弱干枯的身体上果然都是伤疤……


    她狠狠闭了一下眼睛，上一世小姑去世她都没能再见一面，只记得甜甜去世时，小姑瘦的已经不成样子，大热的天仍然裹得严严实实，就那么麻木的跪在地上。


    她的丈夫，公公婆婆嘴里却还不干不净的骂着晦气、拖油瓶、赔钱货……


    过了很久，林秋恩才轻轻把小姑的衣服整理好，给她盖好了被子，靠着这对沉睡瘦弱的母女，她却毫无睡意。


    如果她有能力，如果她有一个正式的工作，如果她有自己的房子而不是寄人篱下！


    这个世上好像谁规定好了一样，女人生来就没有家，结婚之前是娘家人，结婚之后是婆家人，如果离婚了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小姑明明在婆家那么勤劳，却连自己女儿生病了，只能拿出两块钱的私房钱……


    第二天天还不亮，林彩霞就睁开了眼睛，她先是看了一眼自己女儿，发现甜甜睡得安稳，小脸也比昨天好看了许多，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目光又落到林秋恩身上，她眼眶红了红，轻轻把床上的被子给她披上。


    林秋恩昨天晚上看着甜甜输完液才睡着，她睡眠一向很浅，林彩霞一动她就睁开了眼睛，嗓音有些哑：“小姑……”


    林彩霞自责：“我昨天晚上怎么就睡着了，你应该喊醒我的，快点到床上来补会觉。”


    “我不困。”林秋恩活动了一下身子，看甜甜还在睡，小声开口：“小姑，我回一趟宋家，给你带两件换洗衣服，再买些早餐回来。”


    林彩霞连忙拉住她：“别买了，弄得玉米饼子就行！秋恩，你挣钱多也得省着点花，将来嫁人还要自己备嫁妆……”


    林秋恩浅笑：“小姑，那也要先吃饱饭呀！”


    京北的早市四点多就有人了，林秋恩买了一块瘦肉还有一些青菜，回到宋家的时候，也不过早晨六点左右。


    堂屋里面静悄悄的，宋逾白的房门也光着，林秋恩先是去刷夜洗脸，然后进厨房准备做饭，她动作很轻，连切肉切菜都是用巧劲去压。


    虽然昨天和宋逾白闹得不愉快，但她冷静下来，也知道其实自己去怪宋逾白没有道理。这里是军区大院，外来人员都是要带着介绍信或者工作证才能进的。


    小姑身上什么都没有，只说认识自己，宋逾白不把人带进来，不过是遵守军区大院的规则罢了。


    他又不了解自己，也不认识自己的家人，她凭什么要求他用哥哥的身份去理解她呢？


    小姑是她的小姑，并不是他的小姑……


    炉火上的米粥放进去了肉末和青菜，林秋恩又放了两个鸡蛋进去，先给自己盛了一碗，然后把粥倒进了保温桶里。她看着锅里面剩下的粥，想了想还是盖上锅放到了外面的桌子上。


    她刚要离开，宋逾白的房门打开。


    两个人四目相对，林秋恩语气平和：“我煮了肉粥，在锅里热着，你一会去喝吧。”


    宋逾白静静看着她，有时候他真是佩服林秋恩翻脸的速度，昨天两个人那样吵架，她看自己的眼神就差没直接骂人了，今天早晨竟然还能心平气和做他的饭。


    他不说话，林秋恩抿了一下唇角：“我去医院了。”


    宋逾白脾气并不好，他也从来不会向谁低头，但现在不得不承认，面对林秋恩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昨天从医院回来，他心里窝着前所未有的怒火，现在却因为她平平淡淡说了一句给他做饭，他竟然觉着自己的生气没什么道理。


    甚至现在看着她，他脑子里都是昨天晚上，在医院里她细小的哭泣声。


    宋逾白拦住她：“你等我一会，我换一件衣服和你一起去。”


    林秋恩有些意外，她微微愣住过了一会才开口：“不用你过去了，甜甜现在已经没事了。”


    宋逾白却问：“她是你亲小姑是吗？”


    林秋恩嗯了一声：“是。”


    宋逾白垂了垂眸子：“那算起来，我也要喊一声小姑，不去礼节上也说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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