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


    海风裹着湿冷的潮气不断往人身体里钻，凌欢妩把怀里的小宝又裹紧了些。


    小宝滚烫的小脸贴在她手腕上，烧得她心头发慌。


    身旁的周九震单手扛着大宝二宝，宽厚的右肩膀被两个小团子压得微沉，脚步却没半分停顿，和凌欢妩一起直奔军医的临时帐篷。


    帐篷里挤满了裹着外套的岛民。


    军医正埋头给人测体温，抬头见他们抱着三个小脸通红的娃娃，拿听诊器听了听，又看了看喉咙，得出结论，“准是夜里着凉，风暴潮后退烧药都分完了，回去烧点温水洗澡降温，注意别再冻着！”


    话没多说就被下一个病人围住，周九震皱着眉把孩子往怀里拢了拢，转身往回走。


    回木棚后，凌欢妩还是倒了些灵泉水给三个孩子喂下，希望灵泉水能包治百病。


    她去隔壁婶子那借了个洗澡用的大木桶，正想给三个崽崽洗澡降温，就听身旁男人沉声道，“等会儿我给他们洗，你别看。”


    “为啥？”凌欢妩愣了。


    周九震耳尖微红，硬邦邦憋出一句，“你是我媳妇，看别的男人光屁股像啥样？小心长针眼。”


    凌欢妩差点被气笑，“他们不过是一岁多的奶娃娃，我能看到啥……”


    说了半天，她还是架不住周九震瞪着眼坚持，只好坐在木棚外的小板凳上听动静。


    里头很快传来木桶倒水的哗啦声，接着是大宝的哭嚎，“哇！凉……”


    “瞎嚷嚷啥，刚烧的水能凉？”


    周九震的声音透着慌。


    跟着就是二宝“噗通”一声闷响，夹杂着小宝奶声奶气的尖叫，“伯伯，水进鼻子啦！”


    凌欢妩再也坐不住，推开木门进去就见混乱场面。


    只见周九震手忙脚乱拎着二宝的后衣领，小宝的两条小腿还在木桶里扑腾，溅得满地是水。


    大宝缩在桶角，头发湿成一绺绺，脸上挂着泪珠。


    小宝最惨，被呛得直咳嗽，小脸蛋憋得通红。


    “你先躲开！”凌欢妩快步上前，伸手就把小宝抱进怀里，用干净布巾轻轻擦他脸上的水，又转身把大宝往桶中间挪了挪，试了试水温，“温度刚好，别害怕，伯母给你们洗。”


    她手腕灵活地给大宝搓着胳膊，指尖避开孩子娇嫩的皮肤，又腾出一只手稳住扑腾的二宝，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儿歌：“小鸭子，游呀游，洗干净了不发烧……”


    周九震站在原地看呆了，只见原本哭闹的三个小团子，这会儿都乖乖地任由凌欢妩摆弄。


    小宝甚至伸手揪了揪她的衣角，大宝也停止了抽噎，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她。


    屋外银白月光透过木棚缝隙照进来，落在凌欢妩带着笑意的侧脸和沾了水珠的发梢上，竟透着股说不出的温柔。


    “原来你还会带孩子？”周九震抹了把满脸的水，声音都软了些。


    凌欢妩有点心虚，总不能说上辈子她可是三个崽崽娘吧。


    她手里还在给二宝洗着脚丫，“我在家以前给堂弟堂妹洗过澡，这伺候小崽崽手艺可比你这糙手强多了。下次别瞎逞能，看把孩子们折腾的。”


    木桶里的水花渐渐小了，只剩下三个娃娃偶尔发出的咯咯笑声，混着凌欢妩轻柔的哄逗声，把木棚里的湿冷都驱散了大半。


    周九震看着这一幕，悄悄退到门口，看着这一幕，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但看着三个崽崽光着屁股爬出木桶，脸又瞬间沉了下来。


    “伯伯来给你们穿衣服哈！”


    周九震赶忙拿起三条小毛巾包住三个崽崽重要部位，推着凌欢妩就出了木棚。


    凌欢妩没办法，只能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托腮看天上的月亮。


    不远处的晒场上还摆放着一架直升飞机。


    那是以前秦晋深假扮宋盼寐时开的那辆飞机。


    不远处的几名飞行员正在绕着晒场夜跑，整齐划一的声音响亮高亢，却如针尖般刺得她心口阵阵隐痛。


    时至今日，他们依旧没有宋盼寐的消息。


    唯一知道他下落的秦晋深也不知所踪。


    一想到因为她，宋盼寐可能已经遭遇不测，她愧疚得几乎想死。


    头顶一道阴影落下，凌欢妩抬眸对上周九震的目光，朝他强扯出一抹笑，“孩子们洗好啦？那我去给他们量量体温，哄他们睡一觉，第二天就好了。”


    她说着就进了木棚。


    周九震怔怔地看着不远处那辆直升飞机，漆黑的瞳仁里满是担忧，抬脚再次去了军医落脚的大帐篷里。


    此时病人差不多都走光了，帐篷外军医在扒着冷掉的猪蹄饭，眼睛困得直打架。


    周九震一过来，军医撑着乏困的眼皮看他，迷迷糊糊问道，“咋了周营长，你家侄子没退烧吗？”


    “不是，”周九震摇头，坐在军医身旁，眉头拧得死紧，“我想问你有没啥药可以睡觉，又不伤肚里小崽子的？”


    军医瞬间困意全无，满脸嫌弃道，“你媳妇怀孕才两个月多，你想睡觉？你是疯了吗？就你这身板和体能，怎么可能不伤到她肚里的崽崽！最少得等到三个月以后……”


    “你胡说八道什么！”


    周九震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我意思是我媳妇这些日子最近一直失眠，有没啥药吃了不伤胎儿的？”


    “这这这……”


    军医听了周九震的解释，脸色臊得慌，“我还以为你憋不住，想去看看你家娃……”


    “看屁！我能看到啥？你赶紧给我开药！”


    军医一口冷猪蹄下肚，摊手无奈道，“现在咱们这哪有什么药，就那个苏同志浑身是伤，我这都没消炎药给她吃，还有药治失眠的病？”


    他拍了拍周九震的肩膀，给他支了个招。


    “不过，你可以让你媳妇累一点，多干点活，应该晚上能睡！比如……明白吗？”


    军医一脸玩味地盯着周九震，眼神询问他懂了没？


    周九震却似懂非懂点点头，起身时竟连耳根都红了。


    军医点点头，看着周九震离开的背影，很满意他能懂。


    可军医要是知道周九震是怎样理解他建议的，估计恨不得把自己这张嘴给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