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向死而生
作品:《成富江的妹妹后》 他踉跄着站起来,胃里翻江倒海,却又吐不出什么。
异世界后院那具畸变扭曲的尸体在月光下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恐怖。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永恒,他终于撑起发软的身体。
他必须离开这个地方。
回到自己的世界!
他跑向刚才通过的墙壁入口,冰冷坚硬的墙壁没有任何动静。
押切心凉了一截。
怎么回事?回不去了?
随即打消自己的念头。
之前听到的脚步声应该就是那个疯子的,他回来穿过异次元墙壁很多次,不可能回不去。
抬眼看去,别墅黑洞洞的窗口像无数只眼睛注视着他。
这栋建筑……肯定还有其他的通道。
他跌跌撞撞地冲入漆黑的别墅内部。
里面比他家的别墅更加空旷冰冷,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腐朽味道。
布局大致相同,但细节处透露出疯狂,仪器散落的角落,墙壁上不知名的污渍。
他摸索着,像个闯入禁忌之地的幽魂。
他打开一扇又一扇房门。
基本都是空荡布满灰尘,或者放着冰冷实验台……
直到推开一扇较新的深色木门。
推开那扇深色木门,房间里的陈设带着奇异的熟悉感,但更精致阴郁。
厚厚的墨绿窗帘紧闭,一丝光线不透。
但就在那张巨大四柱床的中央,月光似乎被什么过滤了,轻柔地笼罩着一个熟睡的少女身影。
是川上雪见!
押切心头剧震,随即又是一片茫然。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看上去睡得……极沉。
“雪见?雪见同学!”
押切压低声音呼唤,不敢太大声。
他靠近床边。
雪见毫无反应,只有均匀绵长的呼吸。她的睡颜安详得和这栋别墅格格不入。
“喂!川上雪见!醒醒!”
押切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点焦急,伸手想去推她的肩膀。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及雪见肩膀的前一刹那。
“呼!”
一缕散发着刺骨阴寒怨气的黑雾,毫无征兆地从雪见胸口那枚诡异的瞳孔项链中猛然窜出。
它迅速凝聚,带着一股冰冷如实质的警告意念,瞬间刺入押切的大脑,并非通过声音,而是直接在意识里震荡。
离开,她不属于这里。
带她回去,回到你的世界。
这道意念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接着,另一段带着警告的信息紧随而至。
外面发生的事,不要告诉她。
她会害怕。
押切打了个寒颤,瞬间明白了这警告背后的含义。
外面那具恐怖的尸体,这个世界的疯狂,雪见知道后会崩溃。
“我……我明白了!”
押切立刻举起双手,对着那团守护雪见的黑雾表示无害。
“我这就带她走!”
那团黑雾的警戒才稍稍收敛,重新化作一道稀薄黑烟缩回项链中。
押切不再犹豫,小心翼翼地将手臂伸进雪见的颈下和腿弯,尽可能轻柔地将她从温暖的被窝里抱了出来。
她的身体出乎意料地轻软,带着少女特有的气息和温暖,与这栋冰冷别墅的氛围格格不入。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押切再次冲向那面发生过所有离奇事件的墙壁。
月光下,那里什么也没有,墙壁坚硬冰冷。
但当押切抱着雪见靠近到某个点时,异变再生。
眼前坚实冰冷的墙面瞬间软化,扭曲。
就在墙即将打开的瞬间,押切仿佛产生了错觉。
他看到那尚未完全稳定的粘稠壁面中,似乎有无数个扭曲的人形光影一闪而逝。
像被封印在琥珀里的灵魂,瞬间被吞没在墙体的更深处。
经历了这一夜的惊魂,押切的心脏只剧烈跳动了一下,随即,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笼罩了他。
他平静地接受着眼前这荒诞又恐怖的一切。
“抓稳了……”
他低声对怀里的雪见说,更像是给自己鼓气。
然后,他抱着她,猛地踏入了那片粘稠的黑暗。
穿过那熟悉的失重,方向错乱的感觉……
噗通!
他和雪见一起摔在了现实世界别墅后院的草地上。
正是他们进入异世界前的位置。
清冽熟悉的草木气息涌入鼻腔,属于真实世界的月光洒在身上。
押切挣扎着坐起,第一反应就是看向那面墙。
它恢复了坚实冰冷的状态,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幻梦。
但那清晰的触感,那瞬间消失的扭曲光影……都让他无比确定自己的经历。
他没有时间多想。
后院还留着被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扔下的散发着怪味的袋子。
不能让雪见看到这些。
他咬紧牙关,抱起依旧沉睡的雪见,快步穿过花园小路,找到了一间整洁的客房。
他将她轻轻放在柔软的床铺上,替她盖上薄被,如同安放一个易碎的珍宝。
看着她在熟悉安全的环境中睡得更沉,押切才悄悄退出房间,关好门。
他必须处理那些诡异的证据,立刻。
回到后院。
月光似乎比刚才更加惨白。
他看着地上那个被另一个自己从异世界带回来的沉重裹尸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深吸一口气,他再次拿起那把园艺铲,在旁边远离猫骨土包,靠近围墙根的位置,开始奋力挖掘一个足够深,足够大的坑。
挖好坑后,他强忍着呕吐的冲动,用尽全力将那扭曲渗着不明液体的袋子拖进坑里。
就在这时,沾染污垢的校服外套一角被撕扯开来,露出下面一小块相对干净的布料区域,上面用线缝着一个清晰的姓氏标记。
那个姓氏,小岛同学……
是他们班的男生。
是他的同班同学!
押切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胃里终于忍不住翻江倒海,冲到一旁剧烈地呕吐起来。
恐惧和被愚弄的愤怒交织。
白天还在一起讨论考试,抱怨作业,甚至可能还在今天早上的恐怖传闻中插科打诨过……
晚上就变成了袋子里的……
怎么会这样?
那个疯子杀了同学……
还把尸体丢回自己家后院?!
是为了栽赃?
还是单纯处理垃圾?
他无法理解,只能强忍着作呕的感觉,拿着铲子,在远离后门和房屋的位置,挖了一个更深的坑,将这份可怖的罪证埋了进去,连同那个污秽的袋子一起。
填土的时候,他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铲柄。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就在他快要填好坑,疲惫得几乎麻木时,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旁边,就在他昨天埋葬猫骨头的地方旁边。
一个土质明显不同,更新一点的土包。
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蛇再次缠绕上来。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爬了过去,颤抖着开始挖掘……
铲子碰到了一个硬物……
他小心翼翼地拂开浮土……
一截……穿着校服的手臂。
布料完好,但包裹的手臂部分已经只剩下森森白骨。
深挖下去……
很快,另一具穿着同样款式校服的女性尸体轮廓出现了。
虽然腐败程度比刚才那个严重得多,部分皮肉已经脱落黏附在骨头上,但校徽和制服的样式清晰可见。
是他的同班同学!
一个今天早上还在教室里八卦富江和雪见为什么没来、谈论着“寻妹狂魔”的女生!
她看起来……
至少被埋在这里好几天了!
原来不止一个!
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绝望彻底攫住了押切。
他瘫坐在冰冷的土地上,看着这两个新鲜的坟包和一个昨天埋下的猫骨头土包,在黎明的微光下显得无比荒诞和恐怖。
那个疯子……
那个“自己”……
到底杀了多少人?
又往“他的”后院丢了多少次尸骸?!
就在他脑子一片空白,彻底被现实击垮的瞬间。
“咕噜噜……”
雪见是被一阵强烈的空腹感唤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陌生的天花板……
哦,对了,是在押切同学家。
昨天太累了,喝了他给的暖暖的茶就睡死了。
“好饿……”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肚子抗议得厉害,
“得去找点吃的……”
她咕哝着,晃悠悠地下了床,推开门走向一楼客厅。
她记得昨天在外面客厅坐了很久。
“……押切君?”
她试探着喊着,“你在吗?我……我有点饿了,你这里有吃的吗?或者有菜吗?我可以自己做的,虽然可能……不太好吃,但我会努力的!”
听到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和那个清脆但带着点迷糊的声音,正站在后院门口透过窗缝绝望观察外面惨况的押切一震。
雪见醒了!
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回屋内,刚好在客厅入口撞上了睡眼惺忪,正揉着肚子的雪见。
两人四目相对。
雪见看到眼前这个穿着校服,一脸惊魂未定,额头带着点擦伤的押切。
眨了眨那双依旧有些迷蒙但漂亮的近视眼,完全没有察觉这细微的不同之处。
无论是发型,还是气质,疲惫程度,在她没戴眼镜的视线里都很模糊。
她甚至很自然地露出了一个略带不好意思的笑容。
“啊,原来你在这儿呀,太好了,押切君!”
雪见完全没注意到对方惨白的脸色和几乎要崩溃的眼神,兀自开心地说着。
“那个……我好像一天没吃东西了……肚子好饿哦……你这里有什么能吃的吗?厨房里有菜吗?我可以做的!虽然我做饭可能不太好吃……你……”
她后面的话语,像背景噪音一样从押切耳边流过。
他看着她全然无辜,不谙世事的美丽脸庞,又想到后院土里埋着的同学,想到昨晚那个死状恐怖的“自己”……
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就在这时。
庭院的墙壁角落里。
一缕带着刺鼻血腥和新生腐肉的怪味,悄然从埋着那只黑猫细小骸骨的土包里弥漫出来。
新垒的小小土包开始不自然地向上隆起。
紧贴着墙根,较为湿润的泥土表面,突然开裂。
噗嗤……
紧接着,一只覆盖着稀疏黏腻绒毛,还滴着黑色粘液的爪子,极其缓慢,却又带着一种绝对蛮横的生命力,猛地刺破了稀薄的土层。
五根细小黑爪锐利地张开,爪尖残留着新鲜的泥土。
与此同时。
川上富江站在某座高耸建筑的顶端边缘,狂风吹拂着她乌黑的秀发,纯白的眼珠如同两颗冰冷的玻璃珠,空洞地注视着某个方向。
就在那只沾满泥泞和骨血的猫爪破土而出的同一刹那。
她那空白无焦的眼眸骤然收缩,瞬间精准地锁定了一个具体的坐标。
那个隐藏于别墅后院的角落。
带着摧毁一切阻碍的怒火与绝对占有的声音,从她紧抿的薄唇中挤出,穿透凛冽的寒风,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天台。
“找到你了……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