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渡魂(一)
作品:《咸鱼天才被灭门后刀疯了》 他很快回过神,眼睛一挑,正色道:“住客皆有名册,告诉我名讳和门派。”
雨生:“名讳,我不能告诉你。没有门派。”
他捡出一些可以说的特征:“有没有见到一个带着刀的男人?年轻,和你差不多高,长得好看,他是一个顶厉害的人。”
云掌柜“啪”地合上折扇:“神神秘秘的,没有,小公子请回吧。玄武,送客!”有一个魁梧的黑衣男子过来。
他作势要走。
雨生急了,蓦地抓住这只价值不菲的袖口:“等等!我要找的人就在里面!我能感觉到!”
这人挣开他,侧目过来,似笑非笑,隐含怒气,折扇敲打着手心。
“哦?什么感觉?”
雨生道:“我神魂有感应,真是我的道侣,就在这楼里。”
阿简刚含了一口茶,还没咽:“噗——”
全浇灌了玉栏杆。
第一天来天海城,就能看这么热闹的戏,她脑补了一串纯情少年被始乱终弃的话本,伸长了脖子探出头去。
“你一个小崽子,什么时候有的道侣?”
雨生觉得莫名其妙,“关你什么事?我就是有道侣,他就是在里面,让我进去。”说着就要硬闯。
“轰——”
一道凌厉的剑意破风而入,擦着云掌柜耳侧,削掉一缕头发。
这道剑意,少说也有金丹全力一击的力度!玉雕的楼梯扶手应声碎了大半,砸在地上,发出了极有钱的绝响。
二楼地板亦随之震动,许多修士在房中感受到动静,探出头来。
云掌柜艰难地冷静了一下:“小二!叫白露来!”
又一个十岁出头的小童应声,看到门口的少年,小二先是一愣,随即变出一张苦哈哈的哭脸:“这白玉栏杆前些天刚装上,呜呜,这可怎么办?多少银子……这穷小子看起来没钱赔啊。”
白露来了,是个扎着垂耳发髻的女子,小步踱踱,脚步频率极快,带着一把算盘:
“玉石栏杆原石五万两,从西域运输而来,运费四千两,匠人工费八千两,加上栏杆掉落时砸坏的地板、砸碎的陈列,共计六万九千三百五十一两。”
雨生懵了,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当然,他也不知道这串数字到底是多少钱。刚刚他被激怒,剑锋神使鬼差地弹了出去,没想到突然能惹出事来,一时间也忘了遮掩意图。
“我只是想找我的……”
“六万九千量。”云掌柜打断了雨生:“你这小崽……”他咽下这句。
“这小公子了不得,肯定出身名门。白露!他没钱还,他家里人总该有——拟一个账单!写清细目,云某是个厚道人,零头就不算了,计六万九千两,让小公子签字画押,人先扣下,等道会结束再找他家里人算账。”
他侧过身,斜飞的眼神落在少年身上,怒极反笑,“你不是要找你道侣吗?住下来,改日我帮你好、好、找!”
“玄武!今晚你跟他住!”
说罢,他拍了拍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换上一副笑脸,去迎下一批客人。
雨生听到帮他找道侣,居然乖巧地跟着下去了。
阿简目睹这一出,简直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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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闹哄哄一场落定,远客们都已入住。
崇正三大宗门,除无为宗外,还有羌山宗和极东堡。另有大大小小门派世家,齐聚天海城,只等翌日上山拜访无为宗,参加十年一度的道会。
月光如约笼罩了云海楼,天海城明日定是晴天。
客人们都已歇下,好在他们只用在这黑店住上一晚。
这个平静的、月光柔和的、适合好梦的夜晚。
亥时一刻,万籁俱静。
“反了天了!”
云海楼顶楼的寝间内,“啪”的一声炸开了锅。一个琉璃盏碎在地上,残余的药渍蹦开老远。
云掌柜躺在软榻上,咳得像风箱,白日里的游刃有余荡然无存。
安排好客人,他就撕掉了那张客套面具,把众人招进房一阵叨叨,来来去去就是那几句。
嘴上烦人不说,他还挑剔至极,浑身上下写着脾气,一下嫌垫子不够软,一下嫌茶水不够烫,哪哪都不舒服。众人伺候他喝完药,陪着他发完最后一点任性。
见他身体舒坦了,现在各干各的,已经没人理他抱怨。
外间,白露打着算盘,那两个叫小二和小五的跑堂坐在她身旁地上,倚着她的腿睡着了,小妖控制力差,睡得头顶冒出兔子耳朵。
玄武坐在一旁,抱着手一言不发,眼神发直。
“玄武,”云掌柜有气无力地继续折磨人:“你说,他才多大,他怎么敢的?”
玄武说着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的答案,有些麻木:“他十七了,在凡间都快娶亲了。”
“不会说话就闭嘴!”
屋里人于是都闭嘴了,气没处撒的云掌柜一脚踢在棉花堆里,他又不满意,气更不顺了。
“我一定,咳,一定要,咳咳,搞清楚他那个遭瘟的道侣、到底是谁。”
白露算盘不停,头也不抬,也不影响她呛道:
“人是留下了,暂时能唬住他。不过你现在的身体,他要想跑,你也拦不住。”
云掌柜:“我本当他说胡话,可他说神魂有感应……”
玄武补了一刀:“他神魂有感应,只怕都已经结契了。”
云掌柜闭着眼睛:“拐骗孩子的混蛋,好歹我还没死,等明天我……”
然后他不再说话,像是累极了。
白露推醒小二小五,打了个手势,招呼众人出去,轻轻掩上门。
“让他休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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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简白日里目睹二人争执的一幕,回房后越想越不对。
难道是云掌柜使手段讹钱?
她似乎发现这酒楼生财的手段了。
“这……好像是个黑店啊。”
正义感终于达到了顶峰。她偷偷出房,正准备敲响钟师兄的房门,突然看到一个月白色的身影自大堂往后门去了。
阿简下意识准备跟上去,发现他脚步停下了。
他站在后门处,扶着门,胸膛急促又微弱地起伏着,背还是挺直的,却让人感觉好像要站不住了,闷咳从口中溢出来。
他捂住嘴,手指也是苍白的,随着闷咳有什么从指缝溢出来,吧嗒吧嗒地落在洒满月光的地上。
是血。
“哎呀,我真是。”她一拍脑袋。
“云掌柜是个爱财的人,该不会今天碎了玉栏杆,气到咳血吧!那个少年要是赔不起,掌柜可就亏大了。或许那时他只是气得热了,想扇扇风呢。”
阿简飞快地腹诽了一轮,最后一丝疑虑也被度“君子”之腹的愧疚取代了,她赶紧下楼,运转灵力,想要帮他一把。
云掌柜早就感觉到有人来了。
即便有仙灯照明,他仍眯了眯眼才看清来人,似乎眼神不太好。
“阿简姑娘。”
阿简:“云公子。”她觉得怪新奇,也学起了“公子小姐”这一套。
“你没事吧?你身体真差啊。”
“……”
“……咳。姑娘真是直爽。”
他喘了片刻,捂着胸口站直身体,又是风度翩翩的做派,微微笑道:“久病成痨,姑娘见笑了。”
阿简:“要不我帮帮你?你肯定知道,我们羌山宗的医修功法,世上无出其二。我帮你看看——”
云掌柜却极快地一闪,躲开了她带着灵力的热心的手,眉毛微蹙是忍痛的样子:“咳咳,阿简姑娘,男女授受不清!云某病在根本,寻遍名医也无方。所幸,咳,只是身体稍差些,并不碍事。”
阿简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愧疚居然又转变成了同情,继而自惭起来:在修士眼里,凡人本就如草芥柔弱,更何况他还如此体弱?一个凡人能耐金丹修士何?他只是爱财,又有什么错呢?
她又一拍脑袋,在云掌柜三言两语的宽慰和告别话中,惭愧满心地回房了。
云掌柜一直放在胸口的手放了下来。血滴滴答答地落下,原来那不是他咳出来的,而是顺着指尖滴下来的。
阿简回房,刚沐浴完准备歇下,又听见外面闹起来。
有人失踪了。
最初是东极堡的弟子夜起,回房后发现同住的人不见了。小弟子疑心同伴也是夜起方便后走错门,敲开隔壁赤霞派的房门后才发现,这间房也有人不见了。
两个小弟子急得团团转,唯恐担责,越想越慌,于是通传各自话事人。一番闹哄哄,事情闹大,所有人都睡不了觉,或站在门口,或立于大堂之中,比白天还要热闹。
各方清点人数,少了十五人。
事情简直太巧了。入住云海楼的门派十五个,都失踪了一个弟子,不多不少。
云海楼内不乏元婴级别的修士,这些弟子就算是一个个分别离开酒楼,多少也会有些动静,竟然无人察觉,奇怪得很。
赤霞派掌事薛海棠忿忿开口:“容薛某妄测,各派都失踪一名弟子,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诸位,薛某提议找云掌柜一问。”
话说出口,立刻有人附和,“是啊,出了这么大的事,云掌柜怎么不出来说两句。”
众人这才惊觉,云掌柜到现在都没出现,只有白露玄武站在一旁,睡眼惺忪好像刚醒。
阿简心想:“难道真是黑店!”
“钟师兄!”她回头要找钟星辰,钟星辰也不见了。
雨生抱着剑,站在二楼。这些吵闹都与他无关。动静一起他就出来了,趁机会观察面前这堆人。
神魂的感应还在,那个人就在这里。
他挑猪肉似的,觉得这个人子不够高,那个人太胖了,个头相似的又脸太丑了。
倒是他们说的云掌柜,身形最像自己要找的人,不过他是个凡人,这就杜绝了所有可能性。
雨生挑剔着,不住地摇头。
此时不知是谁开口问道:“二楼那位抱着剑的小少侠,看你摇头,是有不同见地?”
刚刚还闹哄哄成一团的人转而看向雨生,探究的目光不断。
散修。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修真界,宗门弟子抱团取暖,门派之间同气连枝。散修意味着不合群、不受控制、可以得罪。
更何况这个少年今日出手不凡。
越来越多探究的目光投来,有些不吝隐藏恶意。
雨生有心想把这群人一个个串成糖葫芦,不过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还是按住了鸣动不止的惑心剑,说道:
“我没有见地。不过你们听不到哭声吗?”
这个少年应该很少开口说话,每一个字的读音都是标准的,生拼硬凑不带感情地连成一句话,给这个冷光四溢的大堂内增加了凉飕飕的味道。
众人静了下来,一阵微弱的小儿哭声,在夜色中时断时续地飘过来。
诡异的气氛开始蔓延。
有人已经打起了冷颤。
夜路走多了,总有人怕鬼。
钟星辰推开门,打破寂静:“人在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