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砖窑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最忌讳的就是心眼子太少和心肠子太软。


    领班跟黑老板想尽办法克扣工钱。


    一起干活的苦工之间也没有什么信任可言，每天也是奸诈算计彼此，提防着过日子。


    所以皮二龙这种仗义出面的行为几乎可以说是触犯了黑煤窑里的忌讳。


    一时间周遭看皮二龙的眼神没有敬佩。


    都是一抹嘲讽和不忍的神色。


    “啧啧啧，你们快看这烂好人又出来扛事了！”


    “这家伙也是不长记性，前几天刚因为帮人说情挨了顿打，今天为了一个傻子出头？”


    “呵呵，一个笨蛋，一个傻子，这俩人倒是挺搭配的，等一下咱就看看今天皮二龙能顶替着扛几鞭子。”


    在这群冷漠又无情的人眼中。


    皮二龙帮助他人的行为，无疑是可笑至极的。


    但也正因如此，他们才是弱小又懦弱没有什么值得可怜的。


    被剥削压榨的时候不知道反抗，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反倒是在泥泞中拉踩，嘲讽别的往前走的人。


    皮二龙眼眶抖了抖，当然知道倒刺鞭子抽在身上到底有多疼。


    现在后背上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复，火燎燎的疼。


    他看着面前领班凶神恶煞的眼神同样有些忌惮。


    但至于帮助他人，他几乎从未退缩过。


    “妈的，你是嗓子被抽哑巴了吗？倒是说话呀！”


    皮二龙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


    倒有些凶恶压迫在里面，领班儿被他的眼神短暂震慑的一瞬间。


    紧接着气急败坏的踹了一脚出去。


    “狗东西！臭要饭的，谁让你用这种眼神看我。”


    好些人都吓得闭上了眼睛，不敢看。


    可紧接着并未听见脚踹在肚子上的沉闷声。


    反倒是领班疑惑的叫骂声不断。


    “嘿，你小子想干啥？造反，是不是？”


    众人抬头也包括陈魁，一眼就看见皮二龙左手拽着鞭子不撒手。


    右手则是抱住了领班儿的大腿。


    腰身往旁边一偏，架着他的大腿，让他不能再轻易动手。


    “我最后警告你，赶紧松开我，不然我给你脸抽歪歪！”


    “领班大哥有事好商量，别动不动就拿鞭子抽人。”


    皮二龙忍着脾气还想好声好气的和对方聊一聊。


    他看似勇敢，但声音听不出来几分从容。


    一字一句吐出来和他的手一样在颤抖。


    “诶，你们看他就是个纸老虎。在傻子面前装好看有屁用啊！”


    “要我说皮二龙就是烂好人一个，当年在路边捡了个逃荒的人进家门，结果不光撬走了他的媳妇卷走了家业，还合伙欺骗他，给他卖到了黑砖窑。”


    “哎，这家伙也是够倒霉的，算了，还是接着干活吧，实在不忍心看了。”


    大家都知道管咋样，俩人肯定要有一个人挨揍的。


    最坏的情况那就是屁股开花皮开肉绽。


    留一口能喝西北风的气，半吊着命明天也得撑起来继续带伤工作。


    在这种目无法纪无法无天的黑砖窑里。


    失去劳动力就相当于失去了唯一的价值。


    那结果可不是解除合同放回家那么简单。


    “还不放开，我去你的。”


    一群人看着皮二龙抱着领班大腿，就像斗蛐蛐一样互相转圈。


    旁边的苦工甚至有的没忍住笑了出来。


    迅速遭到了其他看场人的一顿爆踹。


    领班儿毕竟是没少打架砍人的主。


    果断的松开了鞭子，趁着皮二龙反应不过来的时间。


    一手死死的掐住了他的脖子。


    另一只手猛的扬起就要在他另一半脸上留下当好人的烙印。


    “领班大哥有事好商量！”


    “我商量你个脑袋，今天我不光要打废你，这个月工钱你一分钱都别惦记。”


    提到钱，皮二龙顿时瞳孔收缩。


    颤抖的身体忽然僵住，表情上满是挣扎。


    看得出来他现在非常需要钱。


    但做好人可是有代价的。


    啪！


    巴掌结结实实的抽了下来，也溅起了清脆穿透的响声。


    这一巴掌反弹回来的力气，刺的手心微微作痛。


    不难想象抽在对方的脸上保不准会隆起一个大包，更严重点儿会掉两颗牙齿。


    领班有些沾沾自喜，揣着那一点小小的威信就感觉自己像天王老子一样。


    也没有关注皮二龙是否受伤，转头就对着旁边围绕的苦工们警告道：“你们都给我看仔细了，这就是反抗我反抗老板的代价！”


    “你们这些人里有来赚钱的，有来还债，当然也有欠我们砖窑好些东西打工来偿还。”


    他们聚集在此唯一的作用那就是经受压压榨。


    自己争取用钱也难以兑换的自由。


    “行了，行了，一群睁眼瞎的家伙，你们也看不懂什么，因为我今天心情不好，你们所有人的夜宵减一个杂饼！”


    “啊，又扣吃，现在一天就这一顿饭，少个饼子都快饿死了？”


    “真服了，惹事儿的明明是皮二龙和陈魁，跟咱们有啥关系？”


    “呸，都怪那两个家伙非要逞能，早点跪下低头认错，事儿不就过去了。”


    说不定啊领班心情好还能赏给他们每人半个饼子呢。


    领班儿看在眼里，藏着一抹残忍的笑。


    这就是他杀鸡儆猴所要的效果。


    让这些苦工每天都陷入互相争斗之中。


    就很难再组织成团反抗他们黑煤矿的管理。


    “皮二龙你赶紧跪一下给领班儿磕头认错。”


    “都怪你害得大家又没得吃，今晚上你最好两只眼睛分别站岗放哨！”


    “别忘了他拼命保护的那个大傻子，每天装傻充愣，说不定就是鬼点子最多的想害咱们！”


    顷刻间，陈魁和皮二龙成为了众矢之的。


    他俩明明什么也没做，就是想免去一顿皮肉之苦。


    反倒在他人眼里成了坑害集体的罪？


    这是哪样的道理？哪样的天理？


    听着流言蜚语和对自己的羞辱。


    皮二龙的胸口憋着一口气。


    “我不知道一味的忍耐究竟对不对？但我前所未有的清晰明朗过——”


    挨了一巴掌的皮二龙，原本有些害怕的脑袋这时候清明冷静了不少。


    冥冥之中他看到陈魁的第一眼。


    心理的直觉就告诉他——


    陈魁是他逃离这个噩梦之地的唯一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