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鬼天气加上不好的收成。


    开锅烧火，吃顿新鲜饭都费劲。


    王明却一下子拿出这老些肉来，足以见得他比寻常的农户人家过得更宽松些。


    “我跟铁匠这种标准的贫农，除了他打铁的手艺之外，那就是等待公社集体配给的生活。”


    一年下来收成不多，但整个村子好几百甚至上千张嘴等着吃。


    别说有盈余，年年都有饿肚子，甚至挨不过冬天的。


    翠欢甚至有点不敢相信。


    平日里爽朗外向的一个嫂子，现在却柔声细语，小心翼翼的问道。


    “哎，我说王明啊，你拿着这老些吃的是干啥？”


    翠欢的心里既期待又有一些惶恐。


    这些肉不说多，但一张嘴巴沾上油挨过一个冬天不成问题。


    但你把话说回来，这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除了赵建业那种全是小人坑你的时候之外。


    不难想象，王明提礼上门肯定是有所求的。


    王明也没瞒着这东西，又不是大事，索性直言不讳的。


    “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就是来给你家借点东西。”


    “借东西我知道，不是借钱或者别的贵重物？”


    这话说出口的时候，翠欢都觉得脸上没光。


    穷苦人家能有啥值钱的？


    虽说是有门打铁的额外手艺，家里值钱的也就是石铁匠的那些工具。


    还有当初花了大价钱造出来的烧铁炉子。


    这种程度已经算得上是土门村儿里过得下去的。


    其他穷苦人家的困难，成啥样儿不必多言。


    “哎呀，我知道嫂子你担心什么就把心放宽到肚子里。”


    借东西翠欢能给意见，但她不是做主的人。


    毕竟是自家汉子的行当，肯定要经过他的同意才行。


    “咱村的啥情况你也都知道，你想借啥就直说吧，能帮的话我就替你问一问汉子。”


    王明耸耸肩，脸上笑得开朗。


    和翠欢的局促紧张截然相反。


    两边间不同的情绪并不是因为彼此。


    而是因为王明手中决定着后面生存和生活的肉。


    穷苦年代，严苛季节就是这样的无可奈何。


    比起钱和各种的票据，来一顿新鲜的肉，那才是真正的硬通货！


    “我打算明天赶集摆摊儿卖点儿东西，需要一套炊具和好些餐具。”


    这点儿东西的确不算难。


    如果单纯是借的话，用这么多肉来交换，怎么看都是铁匠一家赚的。


    “咋的？嫂子不满意？难道是嫌我带的礼物少了？”


    “不不不，咋可能会嫌弃你，那我一家可太不是东西了。”


    借铁器炊具这件事儿还是要跟汉子商量一下，但刚才谎已经扯出去了，得想办法圆回来。


    刚才没明说，但那意思就是正主不在家，赶人送客的态度。


    现在情况逆转才知道自己做的是有多不妥，像个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人家。


    翠欢嫂子抖了个激灵，这才意识到不妥之处。


    “哎呀，真不好意思，王明瞧这事儿闹的，你都拿礼物上门了，我还让你在门外站着，快请进，快请进。”


    嫂子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买卖不成仁义在，王明能在冬天拿出这些肉。


    就算真换一些贵重东西，甚至要钱，与吃饱肚子比起来也算不上什么贵重事。


    反倒是让王明拎着东西在门口站着，倒是她家不给面子。


    “奇了怪怎么听不见外面的动静？”


    “难道是打铁劲儿太猛，耳朵还没缓过来？”


    石铁匠躲在里屋，秉承着铁匠的思维，他家的墙壁也铸的很厚。


    寻常土坯房子都是一层砖一层泥。


    他家则是两层砖，中间夹着泥巴，抗风效果好，冬天少烧一点火就能暖洋洋的。


    但也因为如此，他很难听清外面的媳妇儿和王明正在聊些什么。


    只能扒拉着炭火盆里还未燃尽的余火。


    眼睛时不时朝着窗户之外的两个闪烁身影张望。


    “我这大老爷们儿躲什么？要是王明欺负我婆娘怎么办？”


    石铁匠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作为过日子的男人，要计较的事还是很多的。


    但紧接着他又打消了刚才的想法。


    “王明不是那么贱的人，虽然往来很少，无非是些铁器买卖和维修保养。”


    但可以肯定的是王明的品性比赵建业，周康等人要好个千八百倍。


    “算了，婆娘没有扯着嗓子喊，说明外面还没闹起来，为了避嫌，我还是在这里等等吧，等王明走了再出来。”


    他蜷缩在地上，不敢往床上坐或躺，生怕影子被外面看到。


    刚一动弹肚子就跟着直打滚儿。


    饥肠辘辘，饿得肠子和胃都快搅在一起了。


    一大早到现在又忙着打铁交东西，热乎饭都来不及吃。


    包浆焦黏的小桌上盘子是干净如初的。


    上头放着一张黑糊的饼子。


    这夫妻俩推诿了好几天都没舍得吃，反复加热就成了这糊饼子的样子。


    看着这今天夫妻俩唯一的一顿饭。


    石铁匠的心底不是没有自私，口水反复吞了下去。


    “这饼子我要是吃了，今天应该能打完这些铁器交上去，然后就能休息，等着尾款到来。”


    “虽然说这批尾款能先给一部分糙粮，可我吃了的话，婆娘就要饿肚子……”


    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饥饿。


    不知不觉他头靠在炕沿边脚边伴着火盆儿浅浅睡了过去。


    翠欢还没想好要不要喊石铁匠出来。


    只能把王明带到还算宽敞明亮的厨房。


    到这节骨眼儿上王明也清楚，石铁匠绝对在家。


    打铁炉子虽然关着，但靠近一点就能感觉扑面而来的热。


    甚至一瞬间给脖领子打出一圈汗。


    对此王明心如明镜，表情没有半点涟漪波动。


    ‘什么狗屁三十六计阴谋阳谋的，说白了就是给的条件不够多…这要人命的季节里我知道他们要啥，而我恰好又有。’


    互利互惠，谁都能占到好处。


    王明心想着，脸上闪过一丝尽在掌握的自信。


    借点东西真的有必要大费周章吗？


    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的，王明的野心也没有这么小。


    “哎呀，是我这个当嫂子的不周到，你快烤烤火，我弄点老茶叶，你先喝着，千万别嫌弃。”


    “没事的，嫂子，你别折腾，我借到东西就走，成与不成提来的礼物总不能拿回去吧？”


    王明二话没说直接把蛇肉和鱼肉放在桌子上。


    他就没打算把这东西再提回去。


    这可让翠欢嫂子诚惶诚恐。


    “哎呦，你这是做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