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雪路都快被别人踩平了，王明走起来格外轻松，但他现在可开心不起来。


    就算风刀子在脸上不断的剐蹭，他还是脸色凝重，心底很清楚，人一多，自己要面对的是啥。


    “山上的货也是一年一茬的在，又不是啥时候都有，拢共那么多，人多我就少，人少我就多。”


    山下村庄的人，冬天仰仗不住农作物，临近的官家活也不多。


    “就算哪天冒出一个临时的能直接结粮食的小工，等轮到自己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个蛋的了。”


    不光是王明自己日子苦，整个秦岭的现状就是这样子。


    他明白，国家发展也会优先平原地区，绝对不是这种七拐八道的山沟沟。


    王明也清楚，国家不会落下任何一个人，但想要逆转现状拥抱好生活，还是要靠自己的能力和眼光。


    想到这，王明也开始怀疑——“我的尽头，难道就是打猎吗？”


    他从一无所有，到自己亲手盖的泥巴房子，现在家里还有两个娇滴滴的大美妞。


    都是一穷二白的德行，王明有的更少一点。


    但和那些不上不下的人比起来，他对生存的顾虑会少很大一块。


    “毕竟师傅教过我一句话，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说完，王明来到了断背沟处。


    自己的陷阱就在三个拐弯的水路旁边，可现在隐约就能看见蹲着打草找吃食的村民。


    应付这帮如狼似虎的饿人，他可不能轻举妄动。


    白天的断背沟能看出一些生气来。


    水流声敲打着耳朵，倾倒的老树横跨在水面上但没有完全倒下去。


    只有一小片叶子封存在冰面里，随着底下波纹跳动着绿色。


    王明听见身旁一老头感叹。


    “秦岭好些年没这么大雪，现在人出不去物资进不来，怕是给咱大活人逼死路上了。”


    不远处一个中年妇女附和：“抱怨有啥用，开年不好好种地，秋收减产不当回事，真以为公社大队能管所有人的饭吗？”


    人可都是有私心的，现在这些公社队长，除了老蒯，哪个不是膘肥体壮？


    都给自己吃好了再合计别人的事情。


    “年收成好的时候确实没感觉穷饿，但今天我连抱怨的力气都快没了。”


    这些人前脚说完，后脚看见王明，忙把嘴巴闭上。


    不为别的，这阵子关于王明的事情，确实闹得有点多，一桩一件还都不是小事，谁敢招惹？


    “这倒也好，免得我浪费口舌。”


    王明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踩，观察这群人的动向。


    他们应该是公社派团出来打吃食的，像是蝗虫过境，碰见的东西只要看着像吃的，那就打包带走。


    比起这一群人白天摸瞎子，睁眼啥都找不到。


    王明可好太多了，稍微观察环境，他就能判断这里是否有动物出没，多大以及种类等。


    人多但都是些散兵游勇，王明一个就顶他们一群。


    “瞎猫碰死耗子的招，就算这头有东西，也被你们吓跑了，白扯。”


    王明心底不忿。


    他的态度并不高高在上，只是不理解，这帮人生熟面孔都是土门村的，不找个懂行的带路，非要一群白痴上山浪费体力吗？


    “师傅传给我的狩猎本事，在我手上应该断不了，可是要想发扬光大这手艺，我还是要多做些事情。”


    这不，前脚有个小子潦草走过冰面，王明看了过去。


    直接从冰面下扣出一个冻死的蛤蟆冰坨。


    能不能吃先另说，这些人见王明出了东西，全都激动的不行。


    尤其是错过了蛤蟆的小伙子，气的直跺脚。


    王明看似随心所欲的提醒着：“运气不错，像这种岸边冰缝隙，很容易捡漏碰见鱼虾蛤蟆。”


    他说着，其他人都没反应，唯独耳朵立的老高，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有人不爽反驳道：“王明你胡掰扯什么，你那打猎手段有个信球用，我们大家齐心协力，啥玩意弄不到？”


    “说的就是，团队主义靠大家，合作努力吃大锅饭！”


    “王明你赶紧走，这是我们选的地方，别想抢我们的东西！”


    这帮人甚至连王明手里的冻介巴子（蛤蟆）都不想放过。


    可看着王明腰间闪着血红的柴刀，谁也没有胆子上来找茬。


    “我好话放这了，你们爱听不听，还有秦岭的一切都属于组织和人民，你们少打着团队的旗号，搞小资霸占的那一套！”


    一群人脸色臭的不行，没想到王明还听懂，给他们扣上帽子了。


    心虚的不敢说话，生怕被捏住把柄，明天被批训。


    “算了，看你们这些平底鞋烂箩筐，钻树杈子矮裤裆，告诉你们哪里能抓猎物，你们也跟不上趟，走了。”


    王明前脚离开，后脚一群人涌了过来，挨着王明捡到蛤蟆的岸边，疯狂的挖土凿冰，想要寻找其他的猎物。


    一个个红着眼争抢的样子，令人摇头咂舌。


    “我教的明明是方法，可他们却还是死盯着我那个位置不松，脑瓜篮子都饿疯掉了？”


    王明就在不远处看着，心底冷冷的笑。


    “一群不开智的猴子，活该饿肚子。”


    “趁着他们注意力不在，我赶紧去检查陷阱！”


    这拨人的位置确实和王明的乌梢陷阱没多远，就隔着一个道角和两块滑坡山石堆成的小包。


    可不料王明刚走过拐弯，还没等窃喜。


    就看到一个穿开裆裤，小鸟冻通红的鼻涕小孩，蹲在石缝前面，拿着一个杆子往深处巴拉。


    “孬！谁这么宽的心，给孩子带上山还不照顾好...别碰我的陷阱！”


    王明一个箭步冲过去。


    夺过杆子，那小孩还在懵逼，一个站不稳往后跌下去。


    脚丫子正瞄准了藏匿泥瓮的陷阱。


    王明眼疾手快，拽住他的领子，及时给人提起来。


    半只脚还是踩坏了陷阱口。


    虽然泥瓮里头黑漆漆的，但王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赶忙压住脸上的喜色。


    “咳咳，臭小子你是谁家的，乱跑什么？”


    没想到这小子一开口就是老烟嗓，说话跟老汉一样。


    “管谁叫臭小子呢，撒开你爷爷，老子今年二十八了！”


    王明：???


    “这特么是二十八，还喜欢穿开裆裤？”


    “滚滚滚，这山是你家的啊管的这么宽，别打扰我掏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