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尊兵马俑使者，那张两千年不变的陶土面孔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它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一尊真正的雕塑。


    就在刘翔浩以为这尊使者会当场暴起，将这群胆敢羞辱始皇帝的凡人撕成碎片时。


    那尊使者，动了。


    它微微躬身，那动作标准得如同教科书，然后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纯粹的信息传递方式，回应道。


    “可。”


    一个字。


    就一个字。


    却让在场所有人，包括顾笙自己，都愣了一下。


    同意了？


    就这么同意了？


    尽职调查？资产评估？


    你可是千古一帝啊！你不要面子的吗？


    “另。”


    兵马俑使者再次开口，或者说，是它背后的那个庞大意志，通过它发声。


    “为提升沟通效率，‘大秦系统’将开放部分数据接口，供贵方‘尽调团队’接入。”


    “时限，三日。”


    说完，那尊使者便转过身，迈着那永恒不变的步伐，缓缓走回了那片死寂的兵马俑军阵之中，消失不见。


    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种比刚才更加诡异的寂静。


    如果说刚才大家是被顾笙的疯狂给吓到了。


    那么现在，他们是被始皇帝那深不可测的从容，给搞得毛骨悚然。


    “他……他到底想干什么？”


    刘翔浩的喉结上下滚动，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彻底不够用了。


    这根本不是谈判，这更像是一个顶级程序员，在饶有兴致地观察一个新型病毒的运行模式。


    “管他想干什么！”


    顾笙的熊脸上，却露出了极度兴奋的狞笑，那笑容里充满了资本家看到蓝海市场时的狂热。


    “他敢开门，老子就敢进去！”


    “他敢给接口，老子就敢把他的服务器给黑了！”


    “邓木华！王翰！还愣着干什么？干活！”


    ……


    一天后。


    一副足以载入史册的荒诞画面，在长安城内上演。


    邓木华，这位熊熊集团的首席运营官，穿着一身笔挺的阿玛尼西装，打着温莎结领带，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手里拿着一个最新款的战术平板。


    他的身后，跟着一支由三十名顶尖会计师、律师和金融分析师组成的“精英团队”。


    这些人，无一不是华尔街或者陆家嘴的顶级精英，年薪千万，每一个都能在资本市场搅动风云。


    但此刻，他们却个个脸色煞白，双腿打颤，走起路来跟踩在棉花上似的。


    阴冷潮湿的空气里，混杂着千年尘埃与淡淡的血腥味，四周青铜灯盏里燃烧的不是灯油，而是幽绿色的鬼火，将每个人的脸都映得如同鬼魅。


    他们的西装被地下工厂的潮气浸得有些发皱，昂贵的定制皮鞋上，沾满了陶土的灰尘和干涸的血迹。


    而在他们这支“尽调团队”的两侧。


    是两排手持青铜长戈，眼眶里燃烧着冰冷灵魂之火的兵马俑。


    兵马俑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每一次落脚，都发出沉闷的“咚”声，仿佛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这些人类精英，感觉自己不是在进行商业调查。


    他们感觉自己像是一群被押赴刑场的囚犯。


    “都……都他妈给我打起精神来！”


    邓木华回头，压低声音对着自己手下这群快要尿裤子的精英们咆哮。


    “想想你们的KPI！想想你们的年终奖！想想公司马上就要到手的‘大秦分公司’原始股！”


    “我们不是来考古的，是来送死的……不对，是来收购的！都给我专业点！谁要是敢出错，别等始皇帝动手，我先把他扔去喂兵马俑！”


    金钱的魔力，终究还是战胜了恐惧。


    这群精英们深吸一口气，强行挺直了腰杆，打开了手中的笔记本电脑和各种专业仪器，开始工作。


    “一组！去那边！给我清点一下那十二个大家伙！”


    邓木华指着远处那十二尊如同神魔般矗立的青铜巨人，声音都在发颤。


    “把它们的高度、重量、材质成分，全都给我记下来！这属于‘集团固定资产’！记得算上两千年的折旧费！”


    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片的会计师，哆哆嗦嗦地走了过去，他看着那尊散发着恐怖威压的青金巨人，感觉自己的双腿软得像面条。


    他颤抖着举起一台高精度激光扫描仪，对准了青铜巨人的脚踝。然而，激光束射出后，如同泥牛入海，没有返回任何数据，屏幕上一片血红的“ERROR”。


    他颤抖着手，在平板上写道：


    固定资产编号：001


    资产名称：青铜巨人（暂定）


    购入年份：约公元前221年


    账面原值：无法估算（建议按同等重量的青铜和黄金市场价计算，但扫描仪已失效，无法测量）


    预计使用年限：永恒……？


    折旧率：……老板这题超纲了啊！难道用直线折旧法除以两千二百年？那不早就成负资产了？！


    “二组！去那边！给我统计兵马俑的数量、型号、武器配置！”


    “这是我们的‘产品库存’！也是未来的‘安保团队’！记得评估一下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换算成现代安保人员的薪资标准，给我算出一份详细的‘人力成本报告’！”


    另一个分析师团队跑了过去，对着一望无际的兵马俑军阵，感觉一阵绝望。


    这他妈怎么数？


    一个分析师壮着胆子，走到一个兵马俑面前，敲了敲它身上的盔甲，然后小心翼翼地问。


    “这位……大哥，请问您这身装备，是公司统一配发的吗？算不算应税收入啊？”


    兵马俑那双空洞的眼睛缓缓转向他，陶土烧制的脖颈发出“咯吱咯吱”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灵魂之火微微跳动了一下，一股冰冷的、带着铁血杀伐意志的精神冲击，瞬间笼罩了那个分析师。


    那个分析师“嗷”地一嗓子，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冻僵了，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裤裆湿了一片。


    “三组！跟我来！接入‘大秦系统’的数据接口！我要看到他们的‘财务报表’！”


    邓木华亲自带队，来到那座黑色金字塔前。


    金字塔表面伸出无数青铜色的数据触手，与他们带来的超级计算机连接在一起。


    冰冷、庞大、充满了秩序与规则的数据洪流，瞬间涌入了他们的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