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嗷……”


    江锋猝然惊醒，皱着鼻尖，眼睛都眯没了。


    对面传来小梦和小雪的笑声，江锋也跟着笑了起来。


    再多的压力，他的肩头都能担得起，她们的天空，还是别这么早就陷入黑暗。


    想到此处，江锋干脆叫来服务员，大手一挥，加了不少硬菜。


    管他多少钱，吃饱了饭，才有精神头去拼搏。


    最后一篇专栏报道，也是江锋认为最有意思的一篇。


    「战略飞地疑云：远端船坞与戴森球引群狼环伺。」


    「据多个未具名的高可信度情报源泄露，人类联邦在远离其核心领土，靠近英仙座悬臂边缘的，猎户座悬臂的远端区域，秘密建立了一片战略飞地。」


    「该飞地内，至少6座“巨型船坞”正在同步开工建造，如果该消息属实，其规模足以容纳并同时建造数百艘主力舰甚至巨舰。」


    「更令人震惊的是，情报还提及2座“戴森球”结构已进入实质性建设阶段。」


    「此消息的泄露在混乱的星际局势中投下重磅炸弹。」


    「众多势力，包括但不限于海盗集团、资源匮乏的独立政体、甚至可能包括法莎提或佩奇奇提的侦查力量，均已表现出强烈兴趣。」


    「报机构警告，这些势力极可能“趁火打劫”，试图在联邦主力被牵制于双线战扬之际，定位并劫掠这片资源丰富、战略价值极高的飞地。」


    「黑市上关于该飞地的情报价格已飙升至天价，吸引了大量“自由船长”和雇佣兵团体。」


    「人联高层尚未对此事发表意见。」


    江锋看完这篇报道，最大的感觉就是“阴谋”二字。


    宇宙之间，各方势力明争暗斗，和游戏里不同。


    游戏里，外交和间谍网，只能二选一。


    但现实不同，每个势力最亲近的盟友，也都有可能是最危险的敌人。


    这消息属实与否，事实上并不重要。


    巨型船坞能够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建造船舶，更别说是六座船坞之多了，如果真相如此，恐怕那片飞地，其实才是人类联邦的大本营。


    ‘船坚炮利，何愁没有殖民地？’


    江锋明白，信奉军国的人联，百分百是这么想的。


    但同时他也明白，一旦这片飞地被确认属实，星际之间将会暗流涌动，平衡会被打破。


    到时候，人类作为一个种族，自然会迎来其他外星种族的忌惮和打压。


    过得去，便是响当当一条汉子。


    过不去，便只能留下遗迹，等待未来的文明来考古挖坟。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活在当下，行动起来。’


    直到此刻，江锋才算是抬起头来，眼前的盘子之中，原本精致的摆盘，早已经被他破坏得乱七八糟，等他回过神来的此刻，也才闻到正常食物的香气。


    这价格，这食物水平，江锋一时间举筷不定，不知该从何吐槽。


    对面，妹妹们小口小口地吃着，筷子、勺子和叉子轮番使用，很不自在，完全没了活泼。


    江锋也不多说，没人是天生圣人，做什么都很完美。


    人需要历练，才能够成长，而只有成长，又才能面对更多风浪。


    替她们撑伞，不代表不让她们淋雨，江锋微微一笑，突然风卷残云起来。


    林小雨瞥见他的豪迈，不由得眉头一翘，动筷的速度也快了三成。


    林小梦和林小雪偷偷摸摸看着他俩，动作也试探着快了起来，方才那些拘谨，随着每一次模仿，而变得更加开放，更加自然。


    结账的时候，账单投影在桌面上：21780地联币。


    林小雨伸手一挥，完成了支付。


    女服务员眼中有些奇怪，这家人最初进来的时候，还显得有些束手束脚。


    这一顿饭的功夫，就改头换面？


    ‘这怎么可能？’


    她自嘲地摇摇头，面带微笑，恭敬地把江锋一行送了出去。


    看着干干净净的盘子，她又扫了一眼店门口。


    “嘁，地球人……”


    …………


    空港，A-520发射站。


    宏伟的合金穹顶之下，穿梭机“宁静号”被固定在巨大的泊位中。


    它通体是优雅的银白色，机翼舒展，线条干净利落，如同一只随时可以振翅高飞的白鹭。


    超过六十米的修长身躯，在钢铁结构的包围中，散发着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它都不需要点火，在飞船爱好者的眼里，俨然就是一首凝固的诗篇。


    林小雪像是被磁石吸住，一步也挪不动了，她整个人都快贴到观景走廊的强化玻璃上。


    鼻尖被压得微微发白，声音里带着近乎朝圣的惊叹。


    “那就是‘宁静号’？天哪，它好美，比照片上震撼一百倍！”


    一旁的林小梦翻了个白眼，正好撞上江锋的眼神，她吐了吐舌头，低着头嘿嘿笑。


    林小雪拽着姐姐林小雨的胳膊，非要绕着环形的观景走廊走一整圈。


    “姐，你快看！那个是主推进器，钟形的等离子约束器……天哪，太干净了！”


    “还有它的核心，我查到是仿星器构型的聚变反应堆，等离子体密度超大，效率超高的！”


    “姐！你看到没有，那些小小的，像是针眼一样的……”


    “对，就是那些，那些是喷嘴，一整套的离子推进器，作为姿态调整，每个推进器都有50牛顿的推力，简直是太大了……”


    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引得旁边几个乘客也好奇地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一些乘客笑笑，不以为意，一些露出轻蔑的神色。


    “又是个飞船爱好者……真是最没用的爱好了。”


    “是啊，喜欢什么不好，喜欢飞船……真是浪费生命，有这时间，还不如去赚钱。”


    林小雨平静地看了过去。


    天底下，每个人的爱好都是珍贵的，重要的，要被尊重的。


    没人应该无端指责别人，也没人应该逆来顺受，承受无端地指责。


    顿时，那些声音安静下来。


    那些乘客纷纷撇过头去，不敢和她对视。


    步履匆匆，消失在登机口，消失在她一眨眼的这个瞬间。


    她看向林小雪，温柔地鼓励着：“嗯嗯，小雪是做了功课来的。”


    江锋也笑了起来：“看来是，再过几年，恐怕连怎么造飞船都要被她给学会了。”


    林小雨笑着，目光却越过“宁静号”银亮的翼尖，投向穹顶之外深邃无垠的宇宙。


    点点星光毫无遮拦地洒落，纯净，浩渺，带着亘古的极寒。


    她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她一直都喜欢天空，哪怕天空黑沉沉地一片，她也喜欢。


    林小雪说的，她都懂，别说是看图说话了，就算是上手去拆仿星器，她也有把握。


    侧头看了一眼江锋，江锋的目光也游弋在星空里。


    那目光里，除了向往之外，还藏了些什么……


    ‘征服。’江锋看着群星，不由自主地默默念诵。


    “我们是赛伯勒克斯。”


    “我们终将重返群星。”


    身后，小帅和小美的电子眼里，爆发出了惊人的光芒。


    金包银和铁包金蹲坐在地上，咧开了钢铁大嘴。


    林小雨打断了这一切，她拍了拍妹妹的肩膀，递过她的随身小包。


    “小雪，功课做得再好，也是时候登机了，时间快到了。”


    林小雪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最后一眼，仍然是扫过船体。


    “姐！它再入大气的时候，塑钢外壳的涂层根本不需要承受高热摩擦，它全靠引力调节阵列制动减速，都不需要依靠摩擦大气，把动能转化为热能。”


    江锋摇头失笑，家里多一个“工程学”高手，那可是价值千金。


    登机广播响起来，柔和的女声在空间回荡。


    空乘人员穿着利落的制服，礼貌地引导着乘客。


    江锋一家人随着人流向前移动，林小雪一步三回头，嘴里还在念念有词，说着有关“磁扬约束效率”的问题，被林小梦笑着推了一下才跟上。


    踏上连接廊桥，脚下传来轻微的震动。


    舱门在他们身后无声地闭锁，客舱之内，是柔和的米白色调。


    空乘引导他们找到座位，是个舒适的四人小隔间，江锋有些诧异地看向林小雨。


    “我换了票的，四个人，票价刚好凑个升舱。”


    江锋无奈，无声地竖起大拇指，林小雨掩口一笑。


    安全带自动滑出，轻巧地贴合着身体，虚拟舷窗可以调节大小，外头就是巨大的钢铁结构。


    “各位乘客，请再次确认安全带系好，‘宁静号’即将启航，目的地：月球空间站。”


    “祝您旅途愉快。”广播声落下。


    轻微的嗡鸣声自脚下传来，庞大的发射站开始严密运作。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低沉而悠扬的气流声骤然响起，像是巨鲸的吐息。


    发射隔间的屏蔽墙已经降下，并且在快速泄压。


    紧接着，穿梭机前方那两扇巨大的合金舱门平稳地向两侧滑开，声音透过金属，响彻耳边。


    门开的霎那，繁忙的太空景象扑面而来。


    蒙娜丽莎空间站如同钢铁浇筑的巨大蜂巢，无数穿梭机、工程艇、运输驳船如同忙碌的工蜂，沿着无形的航道快速穿梭。


    更远处，地球巨大的蓝色弧线占据了大半个视野，白云缭绕，蔚蓝深邃。


    点点星光，在深邃的黑色背景上闪耀。


    “发射程序启动，电磁卡钳解除。”


    广播再次提示， 电磁卡钳松开时发出沉闷的“咔哒”声，液压支撑臂悄无声息地收回船腹。


    几不可闻的“噗噗”轻响，几道幽蓝色的微弱光焰骤然亮起。


    姿态离子推进器启动了。


    船体传来极其轻微的嗡鸣，“宁静号”如一片轻盈的羽毛。


    稳稳地滑入了那片繁忙而壮丽的太空海洋。


    没有轰鸣，没有剧烈的震动。


    只有一种脱离重力的绝对静谧和自由感，包裹着舱内的每一个人。


    “哇……”


    林小梦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嘴，眼睛睁得大大的。


    这一刻，太空对她来说不再是“新的边疆”，而是变成了某种更熟悉，更渴望的地方。


    好像大海一样，明明令人恐惧，却又让人那么热爱。


    哪怕明知道深潜下去是无尽的漆黑，却还是有那么多先驱，奋不顾身地往下跳。


    林小雪则兴奋地指着窗外。


    “看！轨道拖船！还有那艘，是谷神星矿石运输船吧？型号应该是……”


    她的大脑似乎连接着宇宙飞船图鉴，江锋都暗暗赞叹。


    江锋侧头看向身边的林小雨，她正专注地望着地球，侧脸的线条是那么柔和。


    江锋的手指在座位扶手上悄悄爬行，爬到了她的手背上，羽毛般挠了挠。


    林小雨微微一颤，随即反手，与他十指相扣。


    她嘴角弯弯翘起，目光并未从壮丽的地球上移开，只是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