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象庄园，加罗尔帮的巨大堡垒深处，气氛同样凝重。


    巴霍巴利穿着一身背心，此刻正背对着巨大的“湿婆神”壁画，脸色阴沉。


    壁画之中，湿婆立于火圈之中，左腿抬起，四条手臂，两条交击，两条舒展。


    正是代表着毁灭和重生的“坦达瓦之舞”。


    他的长子，维迪亚南德，站在一旁，年轻英俊的脸上，写满了暴躁。


    全息屏幕上，正反复播放着新闻台直升机拍摄的“孙二娘肉铺”爆炸瞬间。


    这个他们从黄皮狗手里抢过来的街区，是他们最有价值的资产之一，每年好几亿的流水，都是从这儿产生、中转和分配的。


    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爆炸之后，治安部队和暴恐机动队如同蝗虫般扑来。


    整片街区，最好的中转、散货位置，就这么白白消失。


    “父亲！”


    “这绝对是铁手帮那群杂碎干的！”


    维迪亚南德一拳砸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们趁着条子巡逻，想要彻底打掉我们的原料线！而他们还自作苦肉计，损失的只是一批没用的垃圾！”他阴沉地说，目光凝视着沉吟不语的巴霍巴利。


    “父亲，不然这一切解释不通。”


    “为什么会我们才小心翼翼地把原材料运过去，就刚好这一切发生？这绝对不是巧合，肯定是铁手团出手了，只有他们才能如此专业！”


    他据理力争：“这是不宣而战，我们必须立刻反击，‘铁手沃特’那个杂碎必须得到教训！”


    巴霍巴利没有立刻回应，手指摩挲着座椅扶手，眼神深邃。


    ‘维迪亚南德说得对，这一切太过巧合了。’


    ‘这是有预谋的袭击，我们被人针对了。’


    巴霍巴利心中思索着，这一次的损失太大了，不仅仅是价值连城的制药工坊，还有里面囤积的原料，更重要的是那些无法替代的专家和技术骨干。


    当然，还有那些已经准备发货的库存。


    重建需要时间，金钱和人脉，而在福伯勒那条老狗的高压之下，这一切都会异常艰难。


    “父亲！”


    “我们必须行动，要快。”


    “父……”


    “叮咚。”


    手环震动，出神的巴霍巴利看了一眼号码，瞳孔一缩。


    维迪亚南德也看到了，他把脸上的怒火藏进了心底，眼神顿时平静下来。


    “是福伯勒，他肯定想要更多……父亲，你要怎么说？”


    巴霍巴利抬手，示意儿子噤声，维迪亚南德还年轻，经验还是不足，城府也不够深。


    他深吸了一口气，接通电话，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淡然的表情，略带一丝谦虚。


    “福伯勒局长，晚上好。”


    “巴霍巴利。”


    全息影像里，福伯勒冰冷地打断了他，没有客套：“你他妈是怎么管理地盘的？”


    “好一个肉铺，里面冻的都是些什么肉？嗯？还有那些化学品，服务器里的内容……”


    “现在好了，全世界都知道了，你知道我要耗费多少代价，去求多少人，才能压下来吗？”


    巴霍巴利再是城府深厚，遇到这样劈头盖脸的痛斥，还是心头火起。


    他握住拳头，默不作声。


    上个季度，整整六千万地联币。


    通过十几层复杂的股权结构，流入了福伯勒和他所在利益集团的腰包。


    那是加罗尔帮在03号区划几乎四分之一的利润，可现在呢，这条被喂饱的恶犬非但没有给予庇护，反而第一个跳出来，羞辱他，撕咬他！


    ‘去你妈的局长！去你妈的福伯勒！老子要把你的心肝挖出来喂狗！’


    巴霍巴利胸腔里翻江倒海，但他脸上那副平淡谦虚的面具，却纹丝不动。


    甚至，他的声音更加低沉温顺：“局长息怒，这次袭击太突然了，毫无预警，手段狠辣而专业，并不是普通势力可以做到。”


    “我们也是受害者，损失惨重……”


    “嘁。”福伯勒发出一声刺耳的冷笑。


    “我看到的，只是一群无法无天的暴徒，屁股都被偷了，却连是谁在动都弄不清楚！”


    “我不管是谁做的，现在，大众需要一个交代！一个能平息舆论，挽回颜面的交代。”


    福伯勒脸色淡漠：“巴霍巴利，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巴霍巴利的心猛地一沉，不祥的预感好似绞索，套上了就摘不下来。


    “局长的意思是……”他带着一丝侥幸开口。


    “别跟我耍花招！”福伯勒生怕自己说的不够清楚。


    “我要一个人。”福伯勒斩钉截铁道：“一个足够分量的人，必须是你们加罗尔帮的高层干部，我要他‘认罪伏法’，承认策划并实施别昨天的两场袭击。”


    “他的动机很简单，收了人联的钱，当上了特工，目的是干扰地联与奇恩帝国的第二次会谈，并且伺机破坏得来不易的和平。”


    “明天早上，我要在总局的新闻发布会上看到他，罪名和证据链，我会让人准备好。”


    办公室里死一般寂静，维迪亚南德猛地抬头，看向父亲。


    换做是他，他绝对不会接受福伯勒的要挟，大不了，他就去外太空当海盗。


    虽然舍不得，可至少那样，自己的走私线路还能得到保留和尊重。


    但如果答应了福伯勒的要求，加罗尔帮的威严必然会大打折扣。


    一旦小势力嗅到了软弱，不再害怕他们，那他们的优势就荡然无存。


    巴霍巴利低下头，他也在思考着，交出一个高层干部来背锅？听起来简单，但这是以透支下属的忠诚度为代价。


    本来黑帮里就是谁不给钱干谁。


    现在，他作为老大，帮派受到了敌人袭击，遭遇莫大损失，不仅不去找出敌人，反而要屈服于治安局，还要让手下去替敌人背锅。


    这不单是奇耻大辱，更加是对统治根基的动摇。


    巴霍巴利沉默了几秒钟，他看着福伯勒的眼睛，看到了火。


    他瞬间警惕，福伯勒应该知道，不能欺人太甚，除非这件事情，远超福伯勒的阶层。


    除非这件事情已经闹到了更上层，就从要人认罪诬赖人联这一点上，基本可以断定。


    ‘如果这件事情做不好，会不会引起地联调查局的注意？’


    巴霍巴利心中倏然一惊，作为帮派老大，他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地联调查局当中最可怕的不是人类，而是“哈兹布赞人顾问”。


    这些外星生物凶残无比，最擅长的就是“犯罪行为学”。


    它们对犯罪这件事情有着天生的执着，以及敏锐无比的直觉。


    一旦被盯上，那加罗尔帮就可以改姓了，原本加罗尔帮就已经位于哈兹布赞人的“犯罪集团皮包公司”名单，巴霍巴利头顶上，就是外星人主子。


    可哈兹布赞人里，也并非是铁板一块。


    都是犯罪集团，里面不同的分支和派系，多如牛毛。


    要是加罗尔帮出了纰漏，哈兹布赞人的其他犯罪分支就有理由和借口，它们会蠢蠢欲动，趁机狮子大开口，将整个加罗尔吞并。


    本质上，这是哈兹布赞人之间的争夺，而巴霍巴利，没能力抗拒这一切。


    巴霍巴利年轻的时候，就曾经身临其境。


    他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摆平这件事情。


    最终，他沙哑的声音响起：“我明白了，局长，人选……我会安排。”


    此话一出，维迪亚南德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明明加罗尔帮手里有大量给福伯勒局长输送利益的黑料，以及各种各样常人连想象都难以想象的把柄，可即便如此，巴霍巴利还是选择了屈服？


    维迪亚南德深吸口气，心里有了一个结论：‘父亲老了。’


    “很好。”福伯勒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记住了，明天早上，我要见到人，必须是活人，认罪伏法的活人！”


    “那，铁手帮那边？”巴霍巴利试探性地问道。


    凭什么只是找加罗尔帮顶罪？A2站台的爆炸案把整个道路都弄塌陷了，难道不更严重？


    通讯那头，福伯勒明显顿了顿，脸色阴晴不定。


    他想起了“铁手沃特”，也想起了神秘的“董事会”。


    ‘妈的，老子还没活够呢，去招惹哈兹布赞人支持的走私港？我不是疯了？’


    ‘更何况，铁手帮上个季度掏出的钱是加罗尔帮的三倍，我不K你，去K他？’


    想到这里，福伯勒语气变得有些含糊不清。


    “咳咳，铁手帮那边情况不同……你，先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吧！”


    说完，不等巴霍巴利再问，就突兀地挂断了电话。


    巴霍巴利看着全息影像框消失，那平静的面具终于碎裂，他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厚实的木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凹陷破碎。


    而巴霍巴利的手掌上，除了木屑之外，毫发无伤。


    维迪亚南德喉咙里的话全被堵了回去，眼睛瞪得跟牛蛋一样，都快爆出来了。


    ‘这个死老头，什么时候……’


    巴霍巴利侧头看了一眼儿子，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里百感交集：‘天穹医疗联合体的奥克斯博士没有骗我，基因调制剂真的能赋予人“非常强壮”的特质。’


    为了追求永生永世的权力，他什么都敢做，什么都不怕。


    “父亲。”维迪亚南德还是开口了，但声音明显小了一截。


    “福伯勒那条老狗，连铁手帮一个字都不敢提！”


    “他收了铁手帮的钱，我们呢？”


    “我们每年四个季度，加起来2.4亿的‘赞助费’就不是钱吗？”


    “闭嘴。”巴霍巴利轻轻瞥了一眼儿子，那眼神里深藏的残忍，令维迪亚南德都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你还小，有些事情背后的真相不是那么简单。”


    “这是权宜之计，是生存！”


    “可这是跪着求生！”维迪亚南德仍然争辩道。


    “看看外面，看看那些盯着我们地盘，等着我们倒下的恶狼。”


    “今天交出一个高层，明天福伯勒就会要第二个！第三个！”


    “加罗尔帮的脊梁骨会被他一根根敲碎的！父亲，我们需要做出回应！”


    看着父亲冷漠的轮廓，维迪亚南德还是把原本想说的“投降”、“软弱”吞了回去，换成了一些更加柔和，更加中立的词汇。


    “你可以出去了。”巴霍巴利指着门口，眼中掠过一丝失望。


    “冷静冷静，想清楚再回来。”


    维迪亚南德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充满了失望。


    他死死盯着父亲几秒钟，猛然转身，摔门而去。


    办公室内，只剩下巴霍巴利粗重的喘息，他看着儿子离去的方向，眼神复杂。


    “来人！”他低吼一声。


    办公室侧门无声滑开，四名穿着传统纱丽、容貌姣好的女仆低着头走了进来。


    “倒酒。”巴霍巴利指了指酒柜。


    女仆温顺地照做，小心翼翼地端来一杯琥珀色的烈酒。


    巴霍巴利接过，却没有喝。


    他只是盯着杯中晃动的液体，眼神空洞而冰冷。


    “过来。”他命令道。


    半小时后。


    办公室的门再次滑开。


    军师桑贾伊督促着几名穿着面无表情的“清洁工”走了进来。


    他们熟练地收拾着地上的狼藉。


    黑色的塑胶袋，装满了六大包。


    巴霍巴利重新坐回宽大的座椅，真正地平静下来。


    他端起那杯刚刚没喝的酒，一饮而尽。


    福伯勒的偏袒……铁手帮……A2站台几乎同时被毁……手法同样狠辣专业……


    一个名字如同毒蛇般钻进他的脑海。


    铁手沃特！


    维迪亚南德是对的。


    只有铁手帮有这个动机，有这个能力，能策划如此精准、狠辣的连环袭击！


    趁着福伯勒高压巡逻的空档，一举重创加罗尔的核心产业。


    福伯勒那含糊的态度，那不敢提铁手帮的做派，更是印证了这一点！


    那条老狗，绝对收了铁手帮更大的好处，甚至……这袭击背后，有没有福伯勒的影子？


    巴霍巴利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他想借刀杀人，彻底洗牌西区的地下势力？！’


    “沃特……”巴霍巴利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你……要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