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念之眼睛睁得圆溜溜的。


    “是我错了。”


    阿兰泽继续顺毛。


    “本公主先不追究你隐瞒的事情。”褚念之撇撇嘴，看向奶酪球，“可你干嘛自己偷偷吃啊？不好吃就倒了嘛！”


    阿兰泽低头握住她的左手腕：“可是，这是小公主亲手做的。”


    他的指腹滑过她的手指：“下午是不是还被烫到了？”


    褚念之低头一看，左手食指确实有一处淡淡的红痕。


    “还好啦，都不痛啦。”


    她把手递过去，乖乖让他检查。


    阿兰泽仔细看了看，确认没起泡，才放下心。


    “嗯，很乖。”他抬眸，“那……让我看看舌头。”


    褚念之不搭理他，反而一语戳穿：“你是不是打算晚上把这些吃完，然后再做一份，明天骗我说是我做的？”


    阿兰泽坦然点头：“嗯。”


    “那这些不许吃了！”她板起脸指着盘子。


    “好。”


    见他态度诚恳，褚念之的气也渐渐消了。


    “我给你看一下啦。”


    阿兰泽没料到她会突然配合。


    灯光倾洒下来，将她整个人笼在一层柔和的金色里。


    她仰着头，眸光灿若繁星。


    那双眼里盛满了信任，懵懂又纯真，连呼吸都缱绻在彼此之间。


    舌尖粉嫩嫩的，被咸味刺激得微微泛红，轻轻颤着。


    阿兰泽喉结轻动，目光闪了一瞬。


    他立刻移开视线：“……有一点红。我去给你接温水。”


    说完转身离开，指尖还留有她脸颊的温度。


    -


    阿兰泽刚走，门口就传来脚步声。


    商宴庭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看到褚念之穿着睡裙、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晃着一只脚丫。


    他眉头微皱，给管家发了条信息。


    “小蛋糕。”


    他走过来。


    褚念之立刻坐直，决定先发制人。


    “好哇！原来另一只偷吃的小老鼠是你哇！”


    商宴庭不慌不忙，把手里的水壶放到桌上，指了指头顶明晃晃的灯：“我是光明正大吃的。”


    “哼！”


    她才不跟他争辩。


    这时，一个仆人走进来，手里捧着一双棉拖鞋。


    “少爷，外套马上送过来。”


    “嗯。


    商宴庭接过拖鞋，径直走到她面前，半跪下来。


    “不冷吗？”


    褚念之没理他，眼神看向别处，假装自己是个没有感知的小木偶。


    商宴庭动作娴熟地抬起她的左脚，准备给她换上棉拖鞋。


    “不穿不穿！在我律师来之前，我拒绝跟你交流！”


    她故意把鞋子踢开。


    商宴庭不恼，反而低低地笑出来。


    他很喜欢她骄傲又有点小任性的样子。


    但该认错，还是要认。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他说得认真，“我应该在第一时间告诉你，是艾文把糖拿成了盐。”


    他低头，眉头再次微蹙：“这里太冷了，你要是生病，你哥哥肯定第一个找我麻烦。”


    说着，他把她的脚放到自己膝上，双手包裹住。


    果然，凉得像冰块。


    他掌心温热，褚念之没出声，但身子缩了缩，默默接受这份暖意。


    热量一点点传来，她藏在棉裙下的膝盖也不再发抖，背脊慢慢放松下来。


    天知道，她是真的冷T^T


    “你什么时候发现是艾文拿错了？”


    她撑着下巴，和他闲聊。


    “第一口。”


    商宴庭给她穿上棉拖，又换了另一只继续捂着。


    褚念之咕哝了一句：“果然是老狐狸，他们说得没错……”


    “什么？”


    他用指尖挠了一下。


    “诶！没、没什么！”


    她吓得一缩，乖乖坐正了。


    “小公主，先喝水。”


    阿兰泽走进来，手里端着水杯，肩上搭着外套，还提着一双棉拖鞋。


    看到商宴庭，没有任何意外。


    本来他俩就是不约而同过来偷吃奶酪球。


    “嗯嗯！”


    褚念之接过水杯，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


    里面还加了蜂蜜耶！甜甜哒！


    阿兰泽走近，把外套披在她肩上。


    -


    “阿念？”


    白珣临穿着围裙，从厨房方向路过餐厅，一抬头，正好看到商宴庭半蹲在地，替人穿鞋，阿兰泽则站在旁边，为人披外套。


    褚念之起身朝他走过去：“你在做什么好吃的呢？”


    小兔子拖鞋在地板上轻轻蹭出声音，耳朵还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的。


    白珣临瞥了眼桌上那盘熟悉的奶酪球，再看向商宴庭和阿兰泽，神色了然。


    他也没打算隐瞒：“我们在做新的奶酪球，给你明天早上吃。”


    褚念之眯起眼睛：“原来你们都是一伙的呀！”


    白珣临立刻撇清：“没有。”


    事实上，他们确实不是一起的，只是不约而同想到了一块。


    只不过，商宴庭和阿兰泽先跑来偷吃，他们这组，是打算先补做。


    就在这时，走廊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白，拿包糖怎么这么久？”言渊的声音远远飘了过来。


    “别拿错啊！白哥！”晏清砚调侃，“艾文就是教训！”


    “晏清砚我招你了？！”艾文立刻炸毛，音量拔高。


    “得了吧，你把阿念的劳动成果毁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珩屿直接呛回去，完全不顾他是阿念的弟弟。


    “等会就该让你把那些咸到变形的奶酪球全吃了。”叶辰烁大言不惭。


    几人笑闹着从拐角走来，热热闹闹地往这边涌。


    全员围裙上身，有人拿着锅铲，有人端着调料盘，叮叮当当、吵吵嚷嚷。


    可就在他们一脚踏进餐厅的那一瞬间——


    视线齐刷刷落在那个小姑娘身上。


    她正裹着外套，头发微乱，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们。


    原本嘻嘻哈哈的人群瞬间安静。


    -


    在对每个人依次教育了一遍后，褚念之被簇拥着走进厨房。


    刚一进门，就听见赫连曜的声音传来：“小溯，你放的淀粉量不对。”


    厨房里站着两人。


    钟离溯穿着一件粉色围裙，脸侧蹭着一点白白的淀粉。一抬头看到她，立刻下意识别过脸，耳根迅速泛红。


    赫连曜则站直身子，挑眉打招呼：“嗯？念姐？”


    他扫了眼她身后跟来的一串人，心下了然。


    褚念之朝他点点头，走到钟离溯旁边。


    “你脸上……”她指了指他的左脸颊。


    “啊？”钟离溯愣了一下。


    褚念之索性抽出纸巾，踮脚认真地替他擦。


    灯光落下，她眉眼专注，指尖温柔，靠得极近。


    钟离溯不敢动，眼神微怔。


    她总是这样，一靠近，就让人忘了要怎么呼吸。


    -


    旁边的人看不下去，决定有必要打断。


    珩屿率先出手，抓起一把面粉抹向艾文的脸。


    叶辰烁冲上前一勺奶油盖头：“替阿念的奶酪球报仇雪恨！”


    晏清砚把糖粉抖在艾文的围裙上：“这才是糖！”


    “你们！”艾文刚擦完脸，又被糊回去，气得跳脚。


    厨房瞬间沦陷。


    褚念之早被阿兰泽和商宴庭护到一旁，安然避战。


    然而，赫连曜趁乱对老狐狸下手，白珣临也对小绿茶蓄谋已久。


    钟离溯卡在中间，左右受敌，毫无还手之力。


    另一边，言渊早已悄咪咪绕到褚念之身后，用面粉在她脸上画了个猫脸。


    他边画边笑：“嗯……本日限定·猫猫大小姐。”


    厨房里面粉飞舞，奶油四溅。


    锅铲在碰撞中作响，笑声在热气中交织。


    -


    八岁那年，奶酪球的甜度刚刚好。


    她一个人坐在偌大的餐厅，阳光斜斜地透过窗棂，将瓷白的小盘子染上一层柔金。


    那是一顿无人分享的早餐，安静得连咀嚼声都显得格外突兀。


    十八岁时，奶酪球咸得有些过分。


    厨房却挤满了人，锅铲飞舞，围裙碰撞，面粉落在发梢与睫毛。


    窗外是满天星光，夜色浓重，却因笑声而变得明亮。


    -


    八岁，是孤单的清晨。


    十八岁，是热闹的深夜。


    -


    甜的，咸的，都不完美。


    可成长啊，大概就是这样一扬旅程——


    从一个人的餐桌，走向一群人的厨房。


    独自咀嚼过孤独，也在人间烟火中慢慢织就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