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的雷鸣声中，紫电裹挟着毁灭般的气势，


    荡涤着北方的天空下每一寸土地！


    漠北王城，长公主府上。


    偏房外，风难止。


    偏房内，暗潮涌。


    “呼啊……”


    即将生机散尽的老人，仿佛被注入不可阻挡的力量一般，


    挥舞着长剑，再次陷入癫狂状态！


    “穆爷爷！”


    窗外的无尽雷鸣在杨子规灵魂深处轰然炸响，


    疾风骤雨中，彻底癫狂的老人为这凄惨的一幕拉开了帷幕。


    杨子规死死盯着老人，眼中血丝遍布。


    显然是一下就留意到老人眸底涌现的暗蓝色，


    对于此，他再熟悉不过了。


    不为别的，只因不久前天牢中的敏敏便是如此，


    这一切正是凝霜那个恶毒女人的手段！


    “凝霜！”


    杨子规仰天怒吼，


    “有什么招你尽管冲我使来啊，为难老人算什么本事？”


    暴雨如注，疾风吹弯了窗外的柳树，


    迟迟无人作答，


    唯有房间内老人癫狂的舞剑残躯倒映在青年瞳孔中，


    每一步，每一个动作，


    落在青年眼中，皆被无限拉长。


    癫狂的老人不受控制，神色介于兴奋与痛苦之间轮舞，


    每动一下，嘴中吐出大片血迹。


    完全就是在透支最后的生命力！


    这样下去，穆爷爷就真的没救了！


    杨子规快速冲上前，抱紧老人，费尽全部力气想让他平静下来。


    “穆……爷爷……”


    老人嘶吼着，挣扎着。


    握着长剑，在空气中乱舞着。


    时不时用剑柄重重捶打着青年后背，


    昏暗的房间内，隐约可见血珠飞溅的画面，


    以及青年的闷哼声，


    “哇啊啊啊……”


    癫狂的老人神色异常痛苦，微弱的颤音回荡在杨子规耳畔，


    “小规……快……快杀了我……啊！”


    杨子规紧咬着嘴唇，闭上眼眸。


    不忍看向老人，


    对于杨子规而言，他早已将穆爷爷当做自己的亲爷爷。


    飘零江湖十余年，是慈祥的老人和娇俏的少女让他找到了家的感觉。


    世间万般讲理与不讲理，终归会落在一处！


    我心安处即吾乡，月是故乡明！


    而现在，让他对慈祥的爷爷动手，


    他又怎么能做到呢？


    杨子规心痛到无法呼吸，


    往昔小镇上温馨的回忆，被无情的冰雨撕裂成一道道碎片，


    化作漫天碎影，被埋葬在北方的天空下。


    老人剧痛挣扎的一幕，与往昔慈祥的回忆，


    化为冰与火之协奏曲，


    同时在青年心底回荡。


    “小规呐，这次回来多待几日呗……


    老头子我啊，可是特意从西域采购了些葡萄美酒，便宜你小子了！


    “小规呐，这次回来就别走了呗，


    敏敏那丫头，可是想你想的要紧呐……”


    “小规呐，老头子年事已高，到底是喝不动了。


    还是你们小年轻好啊！”


    “爷爷，您又耍赖……”


    昏黄的灯火下，老人打着酒嗝，


    吹胡子瞪眼道：“谁……谁耍赖了？”


    “你个死丫头片子，就知道向着小规，哼！”


    “爷爷，我哪有？”


    “哼！不是老头子吹嘘，我年轻时可是号称千杯不倒的酒大师！


    才这点量算什么？


    再来一坛，不，十坛！”


    面对少女飘摇的杀意，青年缩了缩脖子，


    赶忙认输道：“好好好，我认输，我喝不动了……”


    老人得意的大笑着，“瘦死的骆驼终究比马大，小子，你这也不得行啊！”


    “要拐跑我家丫头，还得多练，哈哈哈！”


    “哎呀，爷爷，你说什么呢？”


    月光下，青年扶着念念有词的老人，将人扶到床榻上，


    临走前，老人突然坐起身，


    抓着青年手腕，像是在呓语，


    “小规呐，你这孩子真不错，挺上道。


    老头子我是真喜欢你呐，喜欢的不得了……”


    青年微笑着坐在床榻边，听着老人的念叨，


    他很喜欢这种温馨，家一般的感觉。


    没有外面的命悬一线，


    没有江湖险恶，尔虞我诈！


    有的只有慈祥的老人与娇俏可爱的少女。


    “小规呐，江湖险恶，这次回来就别走了吧！


    你一个人这么些年在外面应该很不容易吧，


    以后就留在这里吧，


    只要老头子有一口气在，定能护你平安！”


    “敏敏那丫头，我就放心交给你了……”


    青年鼻尖酸涩，这些年来除了千夜外，


    老人和少女是唯一关心过他的人，是那种模糊中家的感觉。


    温柔乡是英雄冢，


    这份来之不易的温馨，他愿意用一生去换取！


    明亮的月光透过窗帘，洋洋洒洒落入室内。


    映照着老人安详的睡颜，以及青年默默的守护。


    “穆爷爷……”


    ……


    “小规呐，老头子知道你本领高强，


    好男儿志在四方，爷爷为你感到欣慰！


    若是有一天，累了，


    在外面受委屈了，


    就回家！


    无论是谁，爷爷都不会让他们动你一根汗毛！


    我和敏敏一直都在等你回家呢！”


    “穆爷爷……”


    ……


    夕阳下一家三口告别的画面彻底被染成了灰白色，


    往昔的温存在时间的长河下彻底被冰冻，


    化为无数碎影，随着老人的残躯在暗室凋零。


    “快……杀了我，快啊……”


    杨子规泪流满面，


    这种极致的痛楚，已经快要将他压垮了！


    他这一生，十几年的江湖生涯，


    好不容易得来的温情，却被他亲手埋葬！


    这一刻的青年，道心崩塌！


    “凝霜，你给我出来，出来啊！”


    望着风中残烛与苦痛轮舞的老人，青年缓缓跪倒在地上，


    嘶哑着声音，


    “求求你，求求你，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求求你救救我爷爷，求求你……”


    青年不断对着冰冷的地面重重叩首，


    他心如死灰，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宁愿当初没有遇见善良的老人和娇俏的少女，


    他这样的人，又怎么配的上这些伟岸的亲情呢？


    孤独死去，亦或是被杀掉，


    这大概才是他的天命吧！


    往昔美好的温存，在这宿命的终焉之刻，


    化为了无数利刃，无情割裂、刺痛着青年心中最美好的回忆！


    痛，太痛了！


    审判的雷鸣声中，屋内凭空响起冷冷的笑声，


    “呵呵呵……后悔吗？


    这都是你应得的，贱奴！


    很痛苦是吧，还有更痛苦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