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声音传来，沈照倚靠在门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长笛。


    他走过来，用微凉的玉笛挑起宋舟舟的下巴，盯着她眉间的那颗痣，再次问：“你刚刚说谁？”


    不知从何时起，二人间的动作越来越熟稔。


    沈照总是给她这种错觉，就好像他们本就应该很亲密一样。


    很奇怪的感觉。


    宋舟舟对上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她总觉得沈照有些不高兴，她往后缩了缩，躲开了玉笛，故作惊讶：“沈照！你怎么来了！”


    演技实在过于拙劣，沈照收起笛子，反问：“不然还能是谁？”


    宋舟舟脸一红，突然想到了之前干得蠢事，心里窘迫非常。


    这幅样子看在沈照眼里却是十足的小女儿姿态，少女怀春，很是羞涩，她只在裴惜楚面前这样过。


    注意到宋舟舟的小动作，沈照嗤笑一声，语气不善：“以为是你的裴大哥吗？”


    好烦，与裴惜楚相关的东西都是这么恼人。


    他又想到宋锦之前对师父做过的事，竟都是因为裴惜楚。


    沈照很早前就知道，宋锦喜欢的是裴惜楚这样的君子。


    师父这样，她也这样，二人的眼光实在不好。


    裴惜楚有那么大的魅力吗？


    沈照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心里的不悦达到顶点，这样的宋锦好像更让人讨厌。


    “不高兴了？因为来救你的不是你心心念念的裴大哥。”


    “到底是谁在不高兴啊，我想裴惜楚做什么？”宋舟舟抓了抓头，有些莫名其妙，“你能来救我，我自然是万分欢喜的。”


    不知道是不是沈照在身边的缘故，她心里也踏实了些，她又加大力度拍了两句马屁：“沈照，见到你是我这在这里最开心的事，我日夜思念你！”


    “真假。”


    “真的真的！”宋舟舟故意曲解沈照的意思，眨巴着眼睛，看上去很是机灵可爱。


    沈照的神情有一丝松懈，但嘴上依旧不饶人：“你莫不是忘了是谁将你逼来的，你就不怕我是来杀你的吗？”


    “你不会。”


    沈照盯着她满是信赖的眸子，不知为何心底有些燥热，便又听见她说：“哈哈！因为肯定是乔姐姐让你来寻我的，你向来听你师父的话，我说的对不对？”


    似是突然清醒，沈照周身的温度蓦然降低，他冷冷开口：“没错，是师父，她要我救你的。”


    “我就知道还是乔姐姐最挂念我！”


    宋舟舟没注意到他脸色的变化，反而兴冲冲地拽着他坐到了一边，将自己发现的全部告诉他。


    “我跟你说……”


    沈照的一边袖子被宋舟舟攥在手里，听着她娓娓道来：“葛小翠是神女，这里可能有地组的任务者，唤做陆光！他同我一样拿到了人物卡，对应的正是葛大壮。”


    “我厉不厉害？”宋舟舟忽的一顿，期待的看着他。


    “废话少说。”


    “好吧好吧。所以葛小翠的愿望应该是报仇，就是不知道陆光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了。”


    宋舟舟又陷入了沉思，她思考的时候手指也不自觉的拍着沈珩的手背。


    沈照看了眼二人的距离，往边上挪了挪，问：“你如何知晓的？”


    “我都想起来了啊，还有在葛大壮的衣领上绣着几行字，根据这几次的经历，是我推测出来的。”


    想到葛小翠之前也说到过，陆光无辜。


    “这个副本并不是第一次被开发的，之前有任务者异化了。”沈照顿顿，想到自己在副本中感受到的，又说：“陆光帮葛小翠的，他已经死了。”


    宋舟舟一愣，喃喃道：“那他，他没出去吗？”


    沈照见她愈发愣怔的模样，开口：“宋锦，你们不一样。”


    宋舟舟一转头，就撞进了沈照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她眼神逐渐迷离，盯着那张妖艳俊美的脸看了一会后才惊醒过来。


    她猛地站起来，有些脸颊发热：“怎，怎么突然这么近了。”


    “你凑过来的。”


    沈照保持不动，很是淡然。


    “那你不推开我。”宋舟舟小声嘟囔：“这么坏的脾气，偏偏有这么好看的脸。”


    “聒噪。”


    沈照自然听得一清二楚，比起以前单纯的没由来的想弄死眼前这个人，如今他的心里更添了几分好奇。


    他以前总琢磨着如何让宋锦离师父远一点，思来想去，最后选了个永绝后患的法子。


    只是那时候好像也没有很开心，至于为什么，沈照自己也不记得了。


    “葛小翠说之前见过我，所以我应该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宋舟舟瞪大眼睛，十分惊恐。


    怎么这副表情？


    沈照有些奇怪的看着她，有些好奇她要说些什么。


    “你干嘛告诉我！知道太多秘密不会被灭口吗？”


    “……”沈照冷漠开口：“必然会。”


    他说着就就将手搭在了宋舟舟的脖子上，然后顺着向上划过宋舟舟的脸。


    羊脂玉似的肌肤细腻娇嫩，宋舟舟的笑僵在了脸上，她的呼吸陡然一顿，刚要张嘴便咬到了沈照的手指。


    沈照一挑眉，将手指抽了出来，就着口水来她的颈动脉处，划开一道小口子往里点了点。


    他凝视着宋舟舟脖子上细小的伤口，什么时候死了都不知道：“宋姐姐的唇果然很软。”


    这便又是宋姐姐了。


    怦怦，怦怦。


    伤口的纹路汇成一个细小的花纹，顷刻间便消失不见。宋舟舟摸上他指尖停留的地方，那里跳动的速度蓦然加快。


    意识到什么后，宋舟舟连忙偏过头，脸上的红潮许久不退。


    小怪物好像有些高兴。


    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从脑海中闪过，她张张嘴，欲盖弥彰：“说，说的你亲过一样。”


    沈照怪笑两声，不明所以：“宋姐姐这话，是在邀请我吗？”


    宋舟舟被他的厚脸皮打败了，瞪圆了眼睛怎么也想不到这人嘴里会说出这种话，什么崩人设的恶趣味。


    同时她又想到，原来自己和沈照已经到了可以开玩笑的地步了吗？


    怎么这进度条一动不动的，该不会是系统又坏了吧？


    就这样陷入了沉思，宋舟舟失去了否定他的最佳时机。


    宋锦怎么总是在发呆？


    沈照面上怪异，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忽的有些懊恼，他揉了揉耳朵，冷声道：“别，别做梦了。”


    宋舟舟扁扁嘴，道：“你待我又不好，我才不会。”


    待你好便会了？


    沈照看着她的样子还有些委屈，侧脸上也被手心蹭了血，少女娇憨好像永远不自知。


    他又想到，宋锦总说裴惜楚待他最好，也说乔冬月待她好。沈照心下一沉，想到裴惜楚又是极其厌恶。


    两人长久不言，后知后觉的尴尬漫上宋舟舟的心头，身边的气压越来越低，不晓得这人为什么又生气了，于是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深吐了一口气：“沈照，我，我刚刚说笑的。”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对你有任何……”


    宋舟舟刚想说完这句话，想到自己确实对沈珩的想法不太纯，毕竟还要完成任务，她话锋一转：“但……”


    “嘘——”


    沈照神色一变，猛地捂住她的嘴。


    外面的风吹得这门吱吱作响，宋舟舟这才意识到刚刚好像太安静了，就好像被人按了暂停键一样。


    沈照显然比她更早意识到，他本来并不放在心上，可突然间，他的身体变得透明。


    意外来的太快，沈照也只是慌乱了一瞬，他双眸一凝，似有血光闪过，紧接着手腕一转，将那玉笛变成了一双鞋子，扔在她面前，冷声道：“赶快穿上。”


    宋舟舟一刻不敢耽误，只见沈照护在她前面，看上去有些焦急，还未等她说话，就又听得他道：“宋锦，保护好自己，等我来寻你。”


    “沈照！你，你怎么了！”


    宋舟舟猛地拔高声调，脸上惶恐不安，手臂紧紧抓住他。


    沈照的身体完全透明，眨眼间竟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一阵冷风袭来，破门被吹的吱呀呀，葛大壮晃着身子将手里的酒坛子砸在宋舟舟的头上。


    “谁让你下山的！又不听话！”


    他是陆光。


    宋舟舟本来能躲开的，可不知怎的，脚就跟顶住一样，被迫承受这袭来的东西。


    这是第二次了。


    脑袋一翁，眼泪流满了面颊，宋舟舟嘴里吐着自己都不清楚的话：“我为什么不能下山，我不要再待在这里了！你都关了我十七年了！”


    愤懑的情绪充斥了她的大脑，宋舟舟挣扎着站起身，拔腿就要往外跑。


    怎么回事，这不是她，怎么回事？


    这种不可控的情绪她只在第一次见到沈照的时候有过，因为她的灵魂占据了死去的宋锦的身体，原主残余的情绪在影响她。


    宋舟舟瞪大眼睛，想到一个可能，前几次她直接失去了记忆，这次是自身情绪不受控制……葛小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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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物卡生效了！


    难道说，她必须要走完这个副本，以葛小翠的身份，可明明不该是这样，不该让她承受葛小翠的人生。


    就像以宋锦的身份完成任务一样。


    不要，不要！


    宋舟舟脸色猛的一白，突然意识到一个事情，这本书的剧情，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记起来了，每次想起来好像都很吃力。


    就好像……有人在压制她，将她变成真正的宋锦。


    宋舟舟想起自己在第一次失忆时坚持认为自己是宋锦，她不确定是在这个副本的原因还是什么别的，太乱了。


    她从怀里拿出那块碎片，撩起自己的衣袖在胳膊上用力刻了三个字：宋舟舟。


    眼看后面的人就要追上，宋舟舟来不及多做思考，急忙开口道：“009，009！这个副本有问题！”


    009的声音断断续续，刺耳异常：“系统维护中，系统维护中，请……”


    疼疼疼疼疼！！！


    宋舟舟突然捂住耳朵，痛苦地惨叫一声，额头冷汗涔涔。


    伴随着刺耳的警报声，宋舟舟的耳膜也一阵刺痛，她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双耳被一根细长的银针戳通了。


    嗡——


    什么都听不见了。


    宋舟舟咬着嘴唇，胸膛起起伏伏，鼻间大喘着粗气。她转身看了眼身后穷追不舍的男人，只觉得人影越来越模糊，眼睛，耳朵，鼻子竟流出了黑血。


    猝不及防的失明让她慌不择路，宋舟舟脚下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直接滚了下去，她的嘴里涌出大口黑血，支离破碎的回忆充斥着她脑中的每个角落。


    一个都没抓住。


    缓了一会，宋舟舟才感觉好一点，她忍着痛站起身，骂道：“好疼……史上最坑系统009，辣鸡技能还没用了。”


    葛大壮正好追上来，像看不见宋舟舟这幅惨样似的，直接拎起手边的木棍就要打上来，嚷嚷道：“好啊，还敢跑,明天就要被选做神女了，你不好好在神女山待着，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宋舟舟听得不真切，勉强也只能看见一个人影，却也能分清眼前这个葛大壮是真正的葛大壮，她张嘴，骂道：“你大爷的！去你爹的臭傻叉！”


    宋舟舟意识愈加模糊，她强压着心里涌上来的情绪，喉间又是一阵腥甜。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女声，跟她的有七八分像：“往北边跑！”


    “哪边是北啊！”


    宋舟舟万分崩溃，她的手臂被直接拽住，身上被一层淡淡的光辉笼罩着，不知道哪来爆发出来的力量，她将人一脚踹开，往山下跑去。


    脑袋撞上了一个屏障，看着身后面目狰狞的葛大壮，宋舟舟避无可避。


    “右手边！躲在树后，他看不见你！”


    沈照被阵法强行送出了氓之冢，他的力量受到了削弱。


    上面的情形竟然比下面的还糟糕。


    尸野遍地，腐气冲天，所有的村民都不见了，这个副本遭到了很严重的破坏。


    沈照心中暗道不好，只怕他二人处境艰难。


    他感受着乔冬月的方位，传声道：“师父，你在哪？”


    乔冬月好一阵才说话，她的语气很虚弱，几乎是快要听不见了：“阿照，带着…快，快走。”


    还未思考过来，他的耳膜突然一阵刺痛，五官的感知逐渐削弱，与之相反的是痛感十分强烈。


    有冰凉的液体顺着下来，他顺着自己眉骨摸下来，七窍流血。


    “行啊，宋锦。”


    沈照似笑非笑，忽变得面色苍白，膝盖一软，几口黑血喷出来，地下是一片焦黑。


    他闭上眼睛，拿出梨花簪子在上面施了一个咒术，汹涌的黑气瞬间将他包围。


    浓烈的铁锈味弥漫在整个村庄。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恢复如初，沈照倒在血泊了，气息虚弱，好像跟这里的怪物没什么分别。


    “师弟，快些起来，师父要生气啦！”


    师…父？


    耳边传来一道甜美稚嫩的呼喊，沈照听得真切，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师姐…”


    着青衫的小女孩手里握着弓箭，语气幸灾乐祸：“小师弟，叫我师姐也没用哦，师父生起气来我可拦不住！”


    不，我口中的是师姐…是，是谁？


    小师弟是谁？


    沈照方才睁开眼睛，意识却混混沌沌的还有些模糊。


    这里跟万青山很像，又不太像，这里更像一个真正的仙境。


    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空荡荡的，流云鞭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