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屁滚尿流的拖着胖子就走了，宋舟舟又回到冰面，望着天空良久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冻的时间太长出现错觉了，宋舟舟忽然感觉到有一股暖流在她体内翻涌，驱散了那些寒气。


    她实在懒得并不想动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上的太阳躺尸，沈灵均催命似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都三日了，你真的不去完成任务吗？”


    “去的话……”宋舟舟玩着手上的发带，突然开口：“会有虞美人吗？”


    她拍了拍脑袋，可惜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记得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忘了什么。


    沈灵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宋舟舟便又重复了一遍，锲而不舍的问他：“灵均，你知道哪里有虞美人吗？”


    “你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却想为他摘一朵虞美人？”


    莫名的，宋舟舟听出了一丝怒气，但她无从判断出沈灵均为何愤怒，索性便置之不理。


    宋舟舟这几天活得浑浑噩噩的，她不知道自己来干嘛的，也不知道这是哪，除了那群欺负人的傻缺她还没见过别的活物。


    就好像停留在这里，等着挨打是她必须要经历的事。又譬如她只是闭了一下眼，明明不到一会就已经过了三天。


    思来想去，脑子里就只剩下了虞美人，好像这才是她的目的。


    宋舟舟不想失去这个唯一的朋友，她软下声音，轻轻哄他：“好灵均，生什么气啊，大不了到时候也送你一朵。”


    沈灵均没有应答，而是用一种十分严肃强硬的语气对她说道：“宋锦，如果你还想不起来，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宋舟舟敏感地捕捉到他话里的漏洞，眼神狐疑：“我是不是来过这里？”


    沈灵均听到后有些嘲弄，他笑道：“再来一百次又如何，反正该忘得不该忘得，你都不记得。”


    宋舟舟没听懂，那大概是来过的吧。


    她猜测很有可能是自己没有完成灵均说的任务，所以睁眼闭眼就都是在这个冰面上了。


    难道这是什么惩罚吗？


    漫天大雪，埋葬了一切，不知为何宋舟舟有些疲惫，她的眼神落不到实处，漂浮在一片白茫茫中。


    “忘了会怎么样。”


    “有我帮你收尸。”


    宋舟舟由衷感激：“你可真是个好鬼。”


    对于一个懒人最大的折磨就是让她爬山，还是下过雪的山。


    宋舟舟走了没一半就气喘吁吁地撑着棍子赖在地上，她将头发盘起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语气十分认真：“灵均，不如我直接滚下去吧。”


    “……”


    “反正我也不知道疼，死不了就行。”宋舟舟跃跃欲试。


    沈灵均咬牙切齿：“就知道你跟着那疯子学不到好。”


    “你说的是谁？”宋舟舟很好奇。


    “没谁。”沈灵均没好气：“关于记忆，你的、葛小翠的，有想起来什么吗？”


    “我只知道自己不是葛小翠，其他的当真不记得，天地可鉴啊！”宋舟舟佯作哭泣状哀嚎，挤眉弄眼地才掉了两滴泪，啜泣道：“你不能都告诉我吗？”


    “别装了，你演技太烂了。”沈灵均嫌弃的声音轻飘飘传来：“之前我告诉过你，但结果就是即刻死亡。所以，你得自己来。”


    临沂村并没有因为少了一个人而引起什么惶恐，村民们见到他们时甚至都没有提起过宋舟舟，就好像一直是他们三个一样。


    一直待到了大中午，裴惜楚浮躁的彻底待不下去了，只留了一句“找人”就不见了踪影。


    线下屋子里只剩下沈照和乔冬月二人，以往来说，他是最喜欢单独和师父待在一起的。只是这一次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乔冬月张张嘴，欲言又止。


    看了眼沈照面色如常的眼神，她才担忧地开口：“阿照，我方才看了你的精神值，这是怎么回事？”


    沈照听后隐去笑意，低眉顺眼的模样看上去很是可怜，他蔫蔫道：“昨晚好像有什么声音在喊我，听着像师父和裴大哥的，我以为你们遇到了危险就急忙出去了。”


    “原来如此，难怪精神值就剩六十了。”乔冬月抓住他的手，语气严肃：“我说你怎么怪怪的，阿锦的情况可能不太妙。”


    “昨晚，我在门外站了好长时间，动也动不了，后来不知道怎得回去了。”他眨眨眼，脸色有些苍白，似乎努力回想昨晚的事，“之后我就睡着了，今早一睁眼就不见了宋姐姐，许是同我一样，昨晚出去了。”


    沈照虽然等级不高，但他的精神值一向强悍，这在副本中是最难得的。


    因此，乔冬月利用自己高等级任务者的权限查到了沈照的精神值后不免有些慌乱。


    他二人的等级太低了，如果连沈照都承受不住的话，那阿锦的处境只会更危险。


    乔冬月脸色一变，摸了摸腕上的银镯，十分严肃：“阿照，你今晚跟着我们。”


    “阿锦最坏的打算就是被扯入氓之冢了。”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一会裴惜楚就回来了，若是还没找到，我们今晚便去下面找她。”


    沈照收了脸上的笑，问她：“可是任务呢？”


    “人命更重要。”


    “师父，”他轻笑一声，抬头看向乔冬月，眸光沉沉：“八十以上精神值的任务者是进不去的，我们没必要为了一个宋锦搭上几条人命吧。”


    二人争执不开，乔冬月不肯退步，说：“我们是伙伴，何况她唤我一声乔姐姐。”


    “可宋锦曾经多次想要害死你。”沈照言语淡漠，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道：“这些你都忘了吗？”


    乔冬月不愿同他争论，心里亦有些浮躁：“你不必再言，宋锦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就因为裴惜楚吗？”沈照打断她，又赶在乔冬月发火前歪着头打量她，语气真挚：“如果你希望她活，那我便去救。”


    乔冬月不明白沈照今日这般斤斤计较，她心中乱作一团，奈何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了，只能焦急苍白的解释：“阿照，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如今精神值不稳定，先歇息会吧。”


    “只有我能进去，师父想做什么都可以。”沈照直起身子，双手抱臂倚靠在树上，轻飘飘道：“不必担忧，我会些武功的，只是法术不精罢了。”


    屋子里阴暗潮湿，破旧的墙上布满了蜘蛛网，空气中到处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霉味。


    吱吱——吱吱——


    有老鼠在啃噬着她的皮肤，宋舟舟身子一甩，忍不住缩了缩，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用力乱撞着。


    三次了！


    又没跑出去！！


    这次还绑起来了！！！


    宋舟舟使劲挣脱手上的绳子，心中哀嚎：“我根本就跑不出去！那个男人铁了心的要把我关在山上。”


    她睁大眼睛，想要透过这层布料看到外面的情形。


    半晌无果。


    吱呀——


    木质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脚步声渐进，酒气混着寒风袭来，绑在身上的绳子被轻轻松开。


    宋舟舟动了动手腕，扯下眼上的布与男人无声对峙。


    葛大壮喝了酒，憨厚的面容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不只是跌的还是被人打的。


    几日不见，宋舟舟忽然觉得他沧桑了很多，心理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她眯了眯眼睛，待葛大壮离近些才看清他脖子上刺着的几个细小的字：陆光，地。


    宋舟舟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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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迟钝，还未想明白就撞进了他看向自己的眼神，真实又虚幻，更像是被某种东西复刻下来的影像。


    陆光，地……


    是地组的任务者！


    那念头一闪而过，宋舟舟还未抓到什么就见葛大壮忽的面色一狠，手掌也高高扬起。


    就在宋舟舟以为自己又要挨打的时候他突然叹了一口气，转而轻轻揉了揉她毛躁的头，浑浊的眼里流出两行泪。


    酒气喷了宋舟舟一脸，那声音平静且悲哀，让人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改不了，这规矩改不了，我保不了你了啊！早说过叫你不要惹事不要惹事，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他将宋舟舟搂进怀里，呜咽地哭起来，越来越大声，说出的话愈发糊涂：“打小就把你当男孩养，也不让你下山……小翠啊，你知不知道，我还是保不住你啊。”


    “可惜我带不走你，小翠，小翠……我一定会救你的。”


    宋舟舟被他哭的头大，脑袋愈发迷糊起来，不知不觉间竟也落了两滴泪。


    父女两人抱头哭在一起，她发现自己的情绪渐渐不受控制，行动也变得迟缓起来。


    白瞳少女的面容在她脑中一晃而过，她长嘴叨叨不停：“你是葛小翠，你是神女啊。”


    那声音一直在耳边环绕，宋舟舟使劲摇头，嘴巴却像被胶水粘住一样长不开。


    她不停地在心里告诉自己：“不对，我是宋锦，我不是葛小翠，我不是神女……”


    记忆像潮水一样涌入她的脑海，宋舟舟能感觉到自己被分裂成了两个人。


    泪水糊住了双眼，意识渐渐涣散，她感觉自己又要像上一次一样沉睡过去。


    闭眼前，宋舟舟好像看见了沈灵均，他跌坐在地上，周身围着雾气就连面容也是虚幻的。


    “别怕，”沈灵均蹲下身，他咬破自己的指间在宋舟舟的眉心点了一下，语气温柔：“你只需要记得，你是自己便好。”


    这几天晚上的星星很多，许是神女山有神女庇佑的缘故，就连溪里的河水也格外清澈。


    宋舟舟玩心上来后就忘了正事，兀自脱了鞋袜将脚丫放进水里。


    她又散了头发，将头上的杏色发带绕在手腕上盯着发呆。


    宋舟舟抬头望天，长叹一声，语气愤愤：“老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下山啊——我都十七年没下过山了！”


    “想得美，山下都是豺狼虎豹的，吃了你谁给爹养老啊！”


    被人猛地从后面一拍，宋舟舟往前一跌，刚要喊疼却惊奇的发现自己没有感觉。


    她不信邪地冲着自己胳膊拧了一圈，直到那处都红紫了才松手——是真没感觉！


    宋舟舟心底疑惑，可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劲：“爹，爹！你要不再打我一下？”


    “嘿，又抽风呢！”


    葛大壮一脚把她踹进水里，嘴边的胡子一抖一抖的：“游回去，说了多少次了别散着头发，你一个男孩家的被人看去不好，多丑啊。”


    “切，这山上就咱爷俩，哪还有什么外人，指不定我这次游过去就能捡到一个仙女做媳妇呢！”


    “少臭美，赶紧滚！”


    宋舟舟脑袋一转就忘了刚刚的事，她不乐意听这话，自己从小又没下过山，谁知道山下的人怎么看美人丑八怪的。


    根据老爹讲故事的经验，她觉得长得好看的肯定是女孩，当然也不排除她这样好看的男孩。


    毕竟自己比起那些画上的美人图也差不多，老爹就差远了。


    “哦，那我滚了……”


    宋舟舟突然想起点什么，脑子中的东西一闪而过，游出去没多远又转回来。


    她拽了拽葛大壮的袖子，在他颈边看了一会突然说：“你的领口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