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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拒嫁东宫

    谢柔徽猛然回头,恰好对上一双沉静的眼眸。


    不待她反应过来,天璇已将崔笑语扶起,紧紧地护着。


    崔笑语鬓发散乱,花钿委地,从乌黑的发间抬起头来,一瞬间呆住了。


    如同一道雷当空劈下,叫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天璇弯腰拾起掉在雪地上的金钗,送到崔笑语面前。


    时隔多年,他还像从前一样为她拣簪子。


    却也不像从前,亲手为她戴上了。


    崔笑语盯着面前之人,他的形貌已变,尘土满面,两鬓微白。


    崔笑语猛地抓住天璇的小臂,狠狠地咬了上去。


    她这一口毫不留情,血腥味充盈崔笑语的口腔,呛得她直想哭。


    她的眼里飞快地蒙上一层水雾。


    鲜血在小臂上蔓延,雪地上绽开朵朵红梅。


    谢柔徽在一旁见到这一情景,正想上前制止,天璇却朝她摇了摇头。


    谢柔徽立刻顿在原地,远远地看着二人。


    “你怎么任由我咬?”


    崔笑语松口,缓缓地软了下去,跪倒在雪地里。


    天璇立刻跪了下去,与崔笑语相对而跪,道:“只要你能消气,你想咬就咬。”


    崔笑语睨了他一眼,抿起红唇,冷若冰霜。


    天璇低下头去,片刻后忽解下身上的外袍,裹住崔笑语的双手,隔着布料,为她输了一些真气。


    崔笑语一惊,却不能甩开手,只好对着天璇怒目而视。


    真气在她体内缓缓运转,崔笑语的脸色渐渐红润,方才跌进雪地里的身体也暖和起来


    待天璇收回手,崔笑语才叫道:“你!”


    话到嘴边,崔笑语倏然怔住。


    只见天璇猛地呕出一口血,洒在洁净的雪地上,艳丽逼人。


    谢柔徽扶住天璇的后背,大惊失色:“师叔,你怎么了?”


    吃了解药,怎么还会吐血。


    难道……


    谢柔徽惊疑不定,元曜搞了什么鬼吗?


    她的指甲掐进肉里,留下一道带血的月牙印子。


    天璇颤声道:“你听好,这是解穴之法。”


    谢柔徽凝神细听,顺着天璇所说的方法运功,果然产生内力。


    天璇握住谢柔徽的手,以自身内力相助,好让谢柔徽更快冲破穴道。


    涓涓细流汇成大海,笨重的身体忽然轻盈,除去尘垢,涤荡一新。


    谢柔徽吐出一口浊气,双目灿然生光,欢喜道:“师叔,我的内力回来了。”


    不仅如此,她还因祸得福,内力更加深厚了。


    天璇微微一笑,“甚好。”


    紧接着,他长叹一声,十余年的自责愧疚悔恨,排山倒海地涌上心头。


    他道:“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蔺无忧愧对师父与诸位同门。”


    谢柔徽正欲开口询问,又听他续道:“藏剑山庄的血案,确实是我犯下,无可抵赖。”


    虽然早已知道证据确凿,谢柔徽还是不免心神激荡。


    玉真派真的会教出如此大逆不道的恶徒,辱了玉真派的名声。


    “所以,你是害怕,这么多年才隐姓埋名?”


    崔笑语倏然开口,满眼失望。


    她不知道蔺无忧忘却前尘,听他亲口承认,便以为他是怕死,才会隐姓埋名。


    蔺无忧避开崔笑语的目光,不敢看她。


    见状,崔笑语心中一片冰凉,为他想的诸多借口都成了笑话。


    是她看走眼了。


    她以为锄奸扶弱的正道少侠,原来是一个贪生怕死的无耻小人。


    崔笑语的眼眶红了,跌跌撞撞地跑进树林之中。


    “笑语!”蔺无忧高声叫道,顿时牵扯到伤口,猛地咳出血来。


    谢柔徽连忙为他渡些内力,满腹疑问:“师叔,您为什么不解释?”


    蔺无忧看向谢柔徽,道:“当年我走火入魔,并非是天意,而是人为。”


    谢柔徽心中早有猜测,并不十分意外。


    “当年我初出茅庐,得罪了毒手邪医,才遭来此祸。”


    谢柔徽知晓毒手邪医,她医术高超,却常常搜罗女子来炼丹试毒,行事作风,为名门正派不耻。


    只不过十几年前,便在江湖销声匿迹了。


    蔺无忧说起旧事,神情复杂:“我犯下大错之后,才发现自己中了‘忘忧散’。此毒使人神志不清,杀性大发,如同走火入魔一般。”


    “我知晓罪孽深重,却不能任由毒手邪医再为祸他人。故而留下两封书信,一封交给师父,一封送去清河。”


    “几经周折,我终于找到了她的踪迹,当时我身上的毒发作,只能与她同归于尽,沉入江中。”


    谢柔徽却有些疑惑。


    行走江湖,最要紧的是入口之物,蔺无忧不会不防,怎么会一点都没有察觉?


    更何况是忘忧散这种至毒之物,毒手邪医又是怎么接近师叔,给师叔下毒?


    谢柔徽如此发问,蔺无忧沉默片刻,扫视四周,不见人影,连野兽踪迹也不见。


    他低声请求道:“说出来也无妨,只是不要告诉她。”


    口中的“她”,自然就是崔笑语了。


    谢柔徽一愣,连忙点头。


    “她知道我喜欢吃核桃酥,每次见面,她都会准备一小碟给我。”


    蔺无忧提起此事,眼中浮现浅浅笑意,仿佛也尝到了核桃的清香。


    “忘忧散,便是下在这里面。”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蔺无忧道,“我侥幸未死,苟活了这些年。”


    谢柔徽还有一问:“师叔,你可知道沈林叶?”


    那柄刻着笑语的匕首,究竟什么缘由,落在了一个宫女的手里。


    听到这个名字,蔺无忧眼中杀气一凛,道:“正是毒手邪医的名讳。”


    毒手邪医的名讳少为人知,但蔺无忧与她纠葛颇深,故而知晓她的本名。


    蔺无忧取出匕首,轻轻抚摸:“当时我就是用它,杀了沈林叶。”


    这么多年,沈林叶应当早已做了江水中的鱼食了吧。


    原来如此。


    怪不得沈林叶手中会有这把匕首。


    恐怕当年,沈林叶并未死去,而是隐姓埋名入宫,摇身一变,成了苏皇后身边的侍女。


    谢柔徽思潮起伏,却不开口向蔺无忧言明。


    不如让师叔以为,沈林叶早已死在他手中。


    蔺无忧眼中浮现怀念,将手中的匕首放到谢柔徽手中。


    “这柄匕首,代我还给她。”


    谢柔徽重重点头,将匕首收好。


    怀中两柄匕首紧紧挨着,互为半身。


    “笑语”与“忘忧”本是一对,却生生分离了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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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今日在此重聚。


    但愿此后,永不分离。


    忽听得悉悉索索的声音,谢柔徽转头,只见崔笑语双手掬着一捧水,缓缓走了过来。


    她的神情肃穆凛然,柳眉似蹙非蹙,怯弱中却只有一股刚强之气,与先前大不相同。


    自月光中走来,宛若广寒仙子。


    她跪坐下去,将双手递在蔺无忧唇边,轻声道:“喝吧。”


    蔺无忧说了一大番话,崔笑语一说,顿时觉得口渴难耐。


    可他却没有立刻低下头去喝,而是捧住崔笑语的双手。


    双手相贴,冷得惊人。


    此时天凝地闭,江水结冻,凿开冰面方可取水。


    崔笑语与他对望,露出一个淡淡的笑:“你忘了,我一点也不娇弱。”


    她这话一点也不可信。


    崔笑语出身名门,吃穿用度,衣食住行,无一不是最好。


    可蔺无忧看着她,也露出一个笑容。


    他缓缓道:“我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


    她虽然不会武功,但她的心智,是谁都比不上的刚强。


    四目相对,一问一答,十四年来的隔阂仿若消失。


    崔笑语轻声催促,“快喝吧。”


    冰水从她的指缝淌出,滴到雪地之上,洇成深深浅浅的痕迹。


    四下里静到了极致。


    熙熙然,恍若时光倒转,回到十六年前,蔺无忧拿荷叶喂她喝水的时候。


    如今,世事逆转,也换了过来。


    崔笑语脸上的笑还未消失,忽然怔在了原地。


    乌黑的瞳孔里映出满手的血迹,手中清澈的水也变成血红。


    “师叔!”


    谢柔徽赶紧握住蔺无忧的手,想要为他渡些内力。


    蔺无忧却摇摇头,颓然道:“不必耗费内力了。”


    忘忧散每月十五发作,即便是皇室赐下的解药,也只是缓解不能根除。


    “师叔,一定有办法的。”谢柔徽不肯放弃,执着地为蔺无忧渡内力。


    “我们去找师父,师父一定有办法。”


    谢柔徽脸色渐渐发白,内力渐渐弱了。


    “我早该死了。”蔺无忧苦笑,“能有今日,已是上天怜我。”


    忘忧散毒至骨髓,已然无药可救了。


    临死之前,能够再见一面,蔺无忧死而无憾。


    泪珠从谢柔徽眼眶中滑落,她泪眼婆娑地道:“师叔,你别怕,你别怕,我带你回家去。”


    她自己不过十五六岁,泪眼不停地流着,语气却坚定异常。


    谢柔徽抱着蔺无忧,向着姬飞衡离去的方向走去,走得跌跌撞撞。


    大雪越下越大,谢柔徽数次跃上大树眺望,但见无边无际的白雪,与一条丝带般的冰河蜿蜒无际。


    待她落地,只见高低不平的丘陵土坑,满地厚雪,足有尺深。


    谢柔徽倏然跪倒在地,倚在一块残碑旁,心神惧累,脸上的眼泪迎风结成冰。


    忽然,谢柔徽抬头打量四周,说不出的眼熟。


    她擦拭碑上的雪,露出上面斑驳的字迹,登时愣在了原地。


    这里她来过。


    ——这是乱葬岗。


    当日七月初七,她在此地被蔺无忧擒住,满心绝望。


    而如今,山穷水尽,竟然措不及防地重回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