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廷之将话题轻轻揭过，没有让她陷入更深的为难。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


    大多是顾廷之在问，陈白芷在答。


    问她最近身体怎么样，有没有按时吃饭，工作上的事情是否还顺利。


    都是些温和而日常的关怀，点到即止，从不深入。


    陈白芷一一回答着，心里却有些走神。


    她想起了早上徐墨怀那句送你回嘉盛。


    想起了他那种理所当然的施舍姿态。


    再对比顾廷之此刻的小心翼翼，一种巨大的反差感在她心中升起。


    人和人之间，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不同。


    就在这时，顾廷之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屏幕，对着陈白芷做了个抱歉的手势，然后起身走到一旁去接电话。


    他的通话很简短，似乎是在交代工作上的事情。


    几分钟后，他走回桌边，拿起了自己的西装外套。


    “白芷，公司有点急事，我可能要先走了。”


    “没关系，廷之哥你先去忙。”


    陈白芷也跟着站起身。


    “你一个人在这里可以吗？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去？”


    顾廷之不放心地问。


    “不用了，我再坐一会儿就走，这里打车很方便。”


    她微笑着拒绝了他的好意。


    顾廷之没有再勉强，只是叮嘱她。


    “那你自己小心，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好。”


    她点头应下。


    顾廷之匆匆离开了。


    陈白芷目送着他们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咖啡厅。


    玻璃门上的风铃再次响起，清脆的声响过后，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


    她一个人坐在原位，没有动。


    三个月。


    这个期限，是她深思熟虑后，唯一能为自己争取到的喘息之机。


    她端起已经有些凉了的温水，喝了一口，让她纷乱的思绪稍稍清明了些。


    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了。


    她必须尽快找到新的律所地址，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去。


    只有事业，才是她最坚实的后盾，是她能够掌控的唯一的东西。


    打定主意，她不再耽搁。


    她打算先打车回老宅，那个暂时还必须回去的地方。


    然后在网上筛选一下合适的写字楼，有看中的，再决定去实地看看。


    她将手袋拎在手中，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的瞬间，挂在门口的风铃又一次毫无预兆地响了。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


    推门而入的，是一个她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


    徐墨怀。


    男人几乎是在进门的刹那，就精准地把视线锁在了她的身上。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步履匆匆，快走几步便来到了她的面前。


    那张英俊的脸上，交织着显而易见的怒火。


    “白芷，你让我不要跟柳筱见面，你怎么还跟顾廷之单独见面？”


    徐墨怀的嗓音里带着急切，质问的意味铺天盖地而来。


    他本来是从老宅直接去了公司，处理堆积如山的文件。


    可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脑海里反复回响的，都是早上她离开时那冷漠决绝的背影。


    他担心她因为他早上的话生气，担心她一个人在外面会胡思乱想。


    他再也坐不住了。


    他抓起车钥匙，几乎是凭着一股直觉，开车来到了这家她跟许晗常来的咖啡厅，想碰碰运气。


    没想到，车刚在路边停稳，隔着明净的玻璃，他就看见了她。


    也看见了她对面的顾廷之。


    他更看见了，顾廷之离开时，那看向她的，满是不舍的眼神。


    一股无名火瞬间窜了上来。


    他强迫自己冷静，他怕自己太过冲动，会吓到她，会毁了他们之间好不容易才达成的约定。


    所以他没有马上进来。


    他在车里，眼睁睁地看着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直到他再也忍耐不住。


    而现在，陈白芷听着他的话，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她彻底怔住了。


    她完全没料到他会出现在这里，更没料到他一开口，竟是这样一句荒唐的指责。


    跟踪。


    这两个字，狠狠扎进了她的心里。


    她冷冷地看着他，清丽的脸上再没有任何温度。


    “徐墨怀，你竟然跟踪我。”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审判意味。


    这句话，让徐墨怀彻底急了。


    他看见了她眼底的失望。


    “白芷，我没有跟踪你！”


    他的辩解脱口而出，带着慌乱。


    “我说过了。”


    陈白芷打断了他，根本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


    “只要你违反了我们的约定，无论是什么，我都不会再考虑原谅你。”


    她的话，直直刺向他最脆弱的地方。


    他建立起来的全部希望，在这一刻，摇摇欲坠。


    “我没有！”


    他上前一步，想要拉住她，却被她嫌恶地避开。


    “不信，你可以去公司问问！”


    他怕她不信，急切地补充着。


    “我确实去了公司，刚才出来，是无意中才看见你在这里的！”


    他的解释听起来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觉得难以信服。


    他需要证据。


    他慌忙地从西装口袋里径直拿出了手机。


    他飞快地在通讯录里翻找，找到了一个号码，立刻拨了出去。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愣了一下，才恭敬地应下。


    徐墨怀挂断电话，没有再看陈白芷，只是将手机紧紧捏在手里，站在原地。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没有再开口。


    咖啡馆里流淌的爵士乐，此刻听来只觉得无比嘈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被无限拉长。


    徐墨怀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他能感觉到陈白芷投射过来的视线，冰冷，锐利。


    他多么希望自己没有冲动地跑来这里，没有被那股无名的妒火烧昏了头。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唯一的希望，就是那段监控录像，能证明他话里的真实性。


    哪怕只有一点点。


    终于，手机的提示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寂。


    他慌忙点亮屏幕，将那段刚刚传过来的视频打开，递到了陈白芷的面前，动作急切。


    “白芷，你看，我没有骗你。”


    视频里，是他驱车进入公司地下车库，以及走进大楼的身影，时间戳清晰地显示在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