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小重逢

作品:《四时赶山记

    天冷的地方,人人都盼出大太阳。


    颜祺仰头见天色好,从与霍凌两人睡的炕上搬出枕头来晒。


    霍家的枕头填的是荞麦皮,常晒着才不易招虫,晚上躺下时还能闻到暖融融的味道。


    叶素萍见状也抱出一床霍英的小被,用力拍打了几下。


    因怕有鸟雀路过在上面拉屎,颜祺没走开,坐在下面守着,针线筐放在膝上,里面是还没纳完的鞋底子。


    都说一场春雨一场暖,关外的春暖来得迟,却不是没有,就如现下坐在屋外,晒着太阳不会再觉得手冷脚冷,又或者和他一直吃着,没断过的补药也有关。


    上回在马胡子处开的补药还剩个五六副,够喝到下旬的,药吃久了,颜祺都快习惯那苦味,霍凌不在家,他也不舍得去吃饴糖。


    霍英见婶伯在这里坐,也搬了个小杌子到一旁,摆弄一个布缝的娃娃,时不时看一眼敞开的院门。


    颜祺见她心神不宁的,莞尔道:“英子是在等小叔?”


    霍英用力点头,“小叔一去就好多天,每次我都在院里等呢。”


    说罢过了一阵,人还没回,她坐不住,去屋里搬出一个小匣子,给颜祺看里面的东西。


    实际颜祺已经看过一次,但他不扫兴,再看一遍时还是笑眯眯的,很是捧场地问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霍英喜欢他,还大方地将上次的圆松果捧出来,让颜祺挑一个。


    颜祺哪能要小孩子的宝贝物,正推说不要,眼前猛地一花,大个儿毛茸茸的大脑袋顶到颜祺的怀里,又被霍英一把抱住。


    “大个儿,小叔,你们回来啦!”


    小丫头欢天喜地,颜祺也忙看向大个儿身后,见霍凌肩扛手挑了好些东西,笑着迈步进来。


    “怎的大个儿还排在我前面,你到底是想大个儿还是想你小叔?”


    “都想!”


    霍英原地蹦了两下,而颜祺手忙脚乱地收好针线,扯了两下衣裳后迎上去。


    数日不见,两人对视一眼。


    仗着身高遮挡,霍凌甩下背篓和手里东西的第一件事,就是牵过夫郎的手握了握。


    “我回来了。”


    霍英得到了小叔带来的新礼物——一只小巧的鹿骨哨。


    进山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会在脖子上挂一个哨子,有的是木制的,猎户则大多用骨制。


    假若多人结伴,吹哨能告知同行人自己的方位,若是独自进山,遇险了也能赌一把附近有人经过,吹哨求救。


    这只鹿骨哨是霍凌收拾屋子翻出来的,上面挂的红绳都褪了色。


    霍峰路过,向闺女讨走哨子仔细看,笑道:“这是不是以前咱爹用的哨子,小时候还给咱俩玩儿呢。”


    霍英跳着想拿回哨子,霍峰就是不给,气得霍英跑去找娘亲告状,叶素萍立刻提着笤帚出来抽他。


    院里鸡飞狗跳好一阵,而霍凌已经绕过大哥一家,悄悄领着夫郎进了屋。


    颜祺给他端一碗晾凉的熟水,又拿来浸湿后拧干的布巾好让他擦脸。


    搞得霍凌从进门后嘴角就没落下来过。


    “这几日在家可好?”


    颜祺点头,噙着一抹浅笑,“都好。”


    他见霍凌一副想多听些的架势,想了想,从肖明明来家做客说起。


    “大嫂和明哥儿帮着我,把那身新衣裳也制出来了,且大嫂还给我做了双鞋。”


    他拿出来给霍凌看,霍凌道:“嫂子做鞋的手艺好,从前家里的鞋都是她做,既给你,你就收着。”


    颜祺“嗯”了一声,“我想着问问你,大嫂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到时候我也做一双鞋还她。”


    听霍凌说在七月里,他记下来,心想那不算太急。


    霍凌却又问:“你的生辰是何时?”


    “十月初六。”


    霍凌默念了两遍,说道:“那看来数我的最近,我是六月生的。”


    颜祺已经有些了解霍凌,说出来就肯定是有用的,他笑意深了些,抬眼道:“那到时候,我也给你备一份生辰礼。”


    霍凌等的就是这句话,反正他是不害臊,汉子朝夫郎讨份生辰礼又不丢人,便是那礼是一碗长寿面,保准都吃得像拌了蜜一样。


    两人说了几句话,霍凌就坐不住了,觉得自己一身汗臭,不好意思挨着夫郎,遂拿了件衣裳去屋子侧面,连着烟囱的小屋里洗澡。


    这间屋冬日里还拿来养鸡鸭,有烟囱的余温在,鸡鸭冻不死,且还能下蛋。


    靠墙圈住一块地,家里人沐浴也都在这处,同样是为了暖和。


    太阳高悬,霍凌洗干净出来,散着头发在院里晾晒。


    大个儿下山沾了一身灰,毛里还缠有枯叶碎枝,颜祺拿了把专给狗用的大刷子,喊它到自己脚边趴下,抬手给它梳毛。


    大狗舒服地背对霍凌卧在地上,把下巴搁在颜祺的脚面,霍凌抬脚轻踢了踢它的屁股。


    “哥嫂这几日忙里忙外,把席面的事都安排好了,去三家屯请了个姓梁的灶人来掌勺,也在屠子处要了三十斤的猪肉,酒水也定了。”


    颜祺说到这里,又补充道:“大哥说江水开化了,到时还能去网几条大鱼来做菜。”


    这开江的景色他前日还去看了,途径下山村的河道不算宽阔,但冰排开裂,顺流而下的样子还是看得人移不开眼。


    霍凌道:“差不多了,再加上我带下山的几只兔儿和野榛鸡,不必宰家里的鸡鸭,都还在下蛋的好时候,宰了可惜。”


    刚刚颜祺已见过那几只野物,都尚活着,只是蔫头耷脑的。


    家里人商量着,到时让灶人将兔子切丁做菜,榛鸡加蘑菇炖一锅,那般更出数,端上席面才好看。


    “是,我也觉得能不宰就不宰,一天能收好多个蛋呢。”


    他问霍凌明天赶集,自己是不是跟着去,“你在家时忘了问你,我答应了大嫂帮她去卖蛋。”


    问完还有些担心霍凌不许。


    不过霍凌哪里会拒绝,“你要乐意就跟着去,就是得起大早。”


    “我不怕起早。”


    乡下谁不起早,睡到日上三竿那叫懒蛋。


    颜祺一听可以去,眸子亮亮地道:“那我一会儿再和大嫂说一声。”


    要不是在院子里,霍凌这时候很是想亲他一下。


    但因有个叼着骨哨的侄女满地疯跑,终究只是克制地捏了捏小哥儿的手。


    头发彻底干透已经是下午,颜祺拿着发带,半跪在炕上帮霍凌梳头,不然够不着。


    将发丝理顺全部束起,露出的五官英气逼人,反而比散发时更惹眼。


    颜祺盯得时间略长了些,被霍凌抓了个正着。


    “看什么呢?”


    汉子故意问。


    颜祺慌乱间拿着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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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下炕,霍凌轻扯过他的手腕。


    ……


    大白日里胡闹一顿,出了屋的小哥儿嘴唇水红,努力抚平衣襟上的褶皱,抿着唇不好意思张开。


    入夜,霍凌揣了银子去寻哥嫂。


    这几日他不在山下,为了准备席面,哥嫂定是贴补了不少钱,光猪肉、酒水加在一起就要二两银上下。


    那梁灶人也是个手艺好、有名气的,往外村掌勺一回收八钱,靠这个掌灶的本事,家里青砖瓦房盖了数间,院子大得能跑马。


    谁家摆酒能掏得起银钱请来他,那是倍加有面儿的事。


    再者油盐酱醋,届时亦是流水一般地用去,他今天回来就见灶房里多了几斤菜油,一大包盐,酱油和醋各两坛子,这些个吃用的东西,没有哪个是便宜的。


    “嫂子,这两块银子加在一起该是有个五两的数,你先收着。”


    进门后他二话不说就把钱放上炕桌,叶素萍想也不想,直接拿起来拍回他手里。


    “你这小子,把你亲哥亲嫂子当什么了,还算起账来了。”


    “我娶夫郎,哪能让哥嫂掏钱?”


    霍凌反手再度把银子放下,这回换成霍峰,指着银子让他拿回去。


    霍凌不肯,霍峰直接拿起给自己媳妇,朝西屋抬抬下巴。


    “素萍,你拿去给祺哥儿。”


    叶素萍立刻要下炕,见此,霍凌只好拦下大嫂。


    “小祺他尚还不算正式过门儿,懂个什么。”


    霍峰满意地盘了盘腿,他本也无意真去找颜祺,霍家娶夫郎的事,哪能让人家小哥儿掺和进来跟着犯愁。


    “这事儿你别啰嗦,我和你嫂子早就商量好了,往远了说,当初分家我就已经占了便宜,往近了说,这些年我俩连带英子没少沾你光。”


    霍凌对家里人大方,除却从山上带下来的山货和野物,进城回来时也没少买各色村里少见的物什。


    霍英的零嘴没断过,霍峰和叶素萍两人也都有霍凌过年时买的新布制的衣。


    他坚持道:“爹娘要是还在,你成亲就是爹娘出钱,二老不在了,这就是我和你嫂子的责任,现下好歹是把你这事办完了,我俩以后也了一桩心事,钱上就别争了,不是什么大钱,这点银子我和你嫂子总还拿得出。”


    霍英倚在她娘怀里,由着她娘拆辫子,此时小大人一样地插嘴,帮着爹娘说话,“就是就是。”


    “什么就是,你听懂我们在说什么没?”


    霍凌含笑,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听懂啦,不就是在说小叔娶夫郎?”


    钱的事暂且不争,争也争不出个什么,来都来了,霍凌没急着走,坐在炕沿上与哥嫂将此事细细议了一番。


    定下明日去赶集卖山货,后日十六往双井屯取打好的箱柜,十七日再休整一日,就好备着迎接正日子的喜事了。


    “明天我去镇上,扯块红布回来做腰带。”


    村子里成亲基本没有专做嫁衣的,那等衣裳红艳艳的,一辈子就穿一回,多浪费银钱,一般也就是裁两根红腰带,至多再安排一条红盖头。


    但颜祺本身已进了霍家门,都和霍凌睡一张炕了,依他自己的意思,盖头也省了就是。


    等到他将要回屋时,霍英已经蜷在靠墙的地方睡着了,霍凌替哥嫂轻关了门。


    因担心颜祺也睡了,特地放慢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