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显然不是个接电话的好时候。


    哪怕心若擂鼓，陈尔若强撑着将静音后的手机塞进口袋。


    那两条数据散发出的鲜红的光透过玻璃，将房间映得阴森，两排穿着整齐的守卫沉默严峻，他们如同一柄柄听从指挥的武器，等待发号施令。


    陈尔若看着这场精心为她制定的陷阱，当梦中恐惧以另一种无法预测的形式出现，她竟然也有种如释重负、想哭又想笑的感觉。


    她已经清楚眼前的处境。


    从她踏入大厦那刻起，蔺霍就断绝了她逃窜的可能，摆在她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要么被守卫带走……其实这两条路的尽头都要接受未知的惩戒，区别只在谁对她惩戒。


    可哨兵向导一旦绑定，就犹如婚姻关系，难以解除。匹配度依旧明晃晃挂在白塔屏幕上，两排100%的数据鲜红刺眼，而她甚至不知道那位凭空冒出来的、姓佘的哨兵是谁。


    “请问，您是否是这位先生的向导？”


    领头的守卫耐心询问第二遍。


    陈尔若缄默不言，试图用苍白的沉默抵抗，却被按着肩膀转过身。


    他们的距离近在咫尺，面对面时，如同一个亲密拥抱，可她不敢抬头，像是彻底放弃抵抗，颓然地、用额头抵上他的胸膛。


    “你是我的向导吗？”


    蔺霍伸手拥住她，在这个紧密却陌生的拥抱中，他漠然的声音透过胸膛震动传递过来：“陈尔若，我还以为你知道那些事只有结合的哨兵和向导之间才能做……你既然敢做，现在怎么不敢承认。”


    陈尔若的面色越来越苍白。


    他说出口的每个字，都重重地敲在她摇摇欲坠的精神状态上，让她认识到她做了多少错事，要面临怎样的后果。


    她抓紧他的衣服，仰起头，想要再哀求几句。蔺霍却先一步看出她的意图，他毫不留情地捏住她的下巴，拇指按在她半张的嘴唇上：“我给过你几次机会？你哪一次珍惜了？每次都这样装可怜，你是不是觉得这套对我很管用？”


    那片在篝火前温柔如林海的棕色眼睛此刻严厉冷漠地盯着她，没有半点宽恕的可能。


    这才是蔺霍本该有的态度。


    对待再三欺骗他的人，他怎么会轻易原谅呢？


    这简直就是场劈头盖脸的呵斥，陈尔若的恐惧一下涌上来，她知道她没理由哭，只能咬住嘴唇，憋住眼泪，惶惶地望着他。


    她的眼神就好像在说。


    “我知道错了，别这样对我。”


    蔺霍垂下眼，抓着她的肩膀，将她推开。


    发现真相后，他总是会想，为什么她会有一双那么无辜的眼睛，为什么她会在做了伤害的事后依然显得那么可怜……她流泪的眼睛在说对不起，攥紧其他人心脏、满是鲜血的手却从不会松开。


    “陈尔若，现在承认你的身份，跟我回东部军区，我们之间的账可以慢慢理清。”他与她保持距离，目光恢复平静，“是接受还是拒绝，由你自己选。”


    陈尔若茫然地环顾四周，伫立在包厢里的守卫已经等待多时，领头的男人朝她微笑，也不再询问她的意见。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可她压根没有选择的余地。


    蔺霍也让她尝到这种被人愚弄的感觉，就像是对她再三欺骗他的报复。


    压迫感逼近，陈尔若无计可施，抓紧兜里的手机，咬了咬牙，准备开口——


    “蔺霍！”


    出乎意料的声音突然从走廊传来。下一刻，一道身影裹挟着粗重的喘息声闯进所有人的视野。


    银发哨兵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站好。


    他捋开额前的碎发，目光率先落在蔺霍紧皱的眉头，而后缓慢转移到她脸上，变得复杂而纠结，终于，他咬牙切齿道：“蔺霍，他*的，我认了，这次算我对不起你……反正你现在不能带走她。”


    陈尔若愕然地望着这个“不速之客”。


    她怎么也没想到来救场的居然是……谷晁？


    气氛再度陷入僵持。


    谷晁的出现让领头的守卫犹豫起来，他清楚这两位哨兵的身份，面对这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他识趣地闭上嘴，察言观色。


    蔺霍眸色渐深：“谷晁，这事与你无关。”


    银发哨兵深呼吸一口气，再睁眼，他的视线变得锐利，褪去吊儿郎当的气质，仿佛突然变了个人，他上前几步挡在她面前，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毫无怯色地与蔺霍对视：“蔺霍，你知道这和我有关系……她我要带走两天，如果匹配度出错了，到时候我会把人给你带回来。”


    原以为他是来帮忙脱困的，听完他这番话，陈尔若绝望了，立刻挣扎起来，想把手腕从他手里抽出来，却被他烦躁地攥紧，厉声道：“别乱动了！陈尔若，我跟你明说了，你现在要是决定当他的向导，你这辈子都跑不掉了！”


    “你最好知道你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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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蔺霍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攥住他的手臂，一寸寸收紧力度，盯着他，“我再说一遍，这事与你无关……松手。”


    陈尔若夹在两人中间，僵硬着身子，大气都不敢喘，趁着两人谈话，偷偷去摸兜里的手机。


    “蔺霍，你知道我要做什么，你也应该猜得到跟她匹配度100%的另一个人是谁，毕竟整个白塔姓佘的只剩他一个人……屏幕上的匹配信息我已经通知他们撤掉。”谷晁目光凌厉，话从齿缝里挤出来，“我要带走她，没跟你开玩笑。”


    两个哨兵的力度都大的出奇，陈尔若只感觉手腕快要被谷晁捏断了，泪水堆在眼眶里，她崩溃开口：“说话归说话，能不能先松开……”


    见她手腕上洇出来的红痕，蔺霍怒火直烧，抬腿就踹上他，喝道：“松手！”


    谷晁被他踹得闷哼了一声，踉跄退后两步。


    好不容易摆脱两个人的束缚，她眼尖地寻到一处缝隙，顾不上其他，撒腿就往门口跑。结果腿刚抬起来就被蔺霍一把拽进怀里，他揪着她后颈处的衣服，被气笑了，森森开口：“陈尔若，你再跑一下试试。收拾他忘收拾你了是不是。”


    “我……我……”


    陈尔若快崩溃了，抖着声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已经到了这种境地，哨兵不想再跟她兜圈子，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沉声问：“最后一次机会，你要自己跟我走，还是我带你走。”


    “蔺霍。”


    恰到好处的，走廊里又是一道锐利的声音斩断了她回答的可能，陈尔若听到这声音，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紧绷的身体骤然软了下来。


    接通的手机藏在隐蔽的口袋里，屏幕悄悄亮起，又在在挂断后陡然熄灭。


    看见来人是谁，蔺霍笑了下，突然松开捏着她后颈衣服的手。果然，下一秒，他怀里的人就用力挣脱他，直奔对方而去，战战兢兢地躲到他身后，仿佛找到可以庇护她的靠山。


    场面一度凝固。


    陈宿冷冷地扫视过包厢里每个人的脸，将挂断的手机从耳旁拿开。他身上还是那件单调的黑色卫衣，身姿颀长，有种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少年气，像柄出鞘的利剑，锋利见血。


    死死抓着陈宿的卫衣，陈尔若低下头，脸颊烧得滚烫。她咬住嘴唇，感到某种强烈的、安心又羞耻的情绪，像只到处躲藏的老鼠，犯了错就毫无廉耻地往之前打的洞里钻。


    ……但她真的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