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节的礼堂格外热闹，学生们时不时前来礼堂偷窥正在装饰的教授们。传闻麦克米兰今年准备的彩蛋包含一整套探测麻瓜的窥镜，这可是最近千金难求的好宝贝。弗丽嘉的脑海中充满了“塔拉·切斯米”的断头和慕夏的谋杀案，自那天回来后，她与洛肯整日泡在**区，但那里只有对慕夏的片段描述，仿佛那只是巫师们低语中的传说。


    “传闻慕夏是西伯利亚无人区里的一个小村落，无人知道它的具体位置……”在时钟敲响第三次时，洛肯苦恼地将书扔在一边说道，“我当然知道它隐蔽，如果不隐蔽，那我们就只需在《魔法史》里就能翻到。”


    “我们像是在找德古拉的秘密彩蛋。”听着肚子叫响了第三声，弗丽嘉有些气馁地说道：“但前往匈牙利的人能有成千上百，谁不知道德古拉，可是慕夏呢？谁会知道有一个女人叫慕夏！”


    “慕夏？”盖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快速凑到弗丽嘉的身边，扫过她书上的文字，“阿尔丰斯·慕夏吗？”


    “谁？”弗丽嘉惊讶地看着她，“你认识慕夏？”


    “是你让我认识的啊。”她递过来两个三明治，“斯科皮让我给你们送些午饭来，他被麦克米兰抓去帮忙装饰礼堂了。”


    “我，你在说什么？”


    盖尔没有理睬她，从她的书包里拿出那本她从未翻看过的麻瓜书籍《波西米亚艺术入门》，她在目录里找寻了一番，很快打开了夹着书签的一页，“阿尔丰斯·穆夏童年是摩洛维亚布鲁诺圣彼得罗马天主教堂唱诗班的成员，这座教堂保存着丰富的巴洛克风格艺术品。完成高中学业后，他决心成为画家，而没有按照他父亲的意愿从事法庭工作。”


    顺着她的手看去，一幅繁杂的枝繁叶茂的绘画出现在她的面前，它虽是一副静态的麻瓜绘画，但丰富的色彩让它显得并不沉闷。这熟悉的色彩与框架让她如梦初醒，她看向洛肯，“我想我找到彩蛋了。”


    她拉着洛肯一路狂奔到拉文克劳的塔楼，假期的塔楼里非常安静。当洛肯见到那幅麻瓜绘画时，他陷入了与弗丽嘉一样的震惊。


    “霍格沃茨为什么会有一幅麻瓜的绘画？”他发出了一样的疑问。


    “格雷女士知道。”她仔细观察起绘画的细节，尝试将一切的线索串联起来，“格雷女士与血人巴罗的那个传说你知道吗？”


    “巴罗曾经追求格雷女士，因为追求失败而杀了她。”洛肯点点头，“这恐怕无人不知吧。”


    “格雷女士是拉文克劳创始人罗伊纳·拉文克劳的女儿，海莲娜·拉文克劳。”弗丽嘉继续说道，“她曾偷走了罗伊纳·拉文克劳的冠冕，试图证明自己比母亲更聪明。”


    “冠冕，什么冠冕？”


    “拉文克劳的遗物，传说戴上它就可以获得无尽的智慧。”弗丽嘉回忆着波特先生曾告诉过她的故事，“被杀前她将冠冕藏在了西伯利亚的一个树洞里，西伯利亚……”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故事？”


    “波特先生曾经告诉我的。”她顿了顿，“我不确定那是不是波特先生，不过……这一切似乎都能串起来。”


    “什么？或许我需要你解释得更清楚一点。”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洛肯，一个疯狂的猜测。”弗丽嘉双手有些发抖，她顿了顿说道，“我想格雷女士就是慕夏女士。”


    洛肯陷入了沉默，这个猜想大胆到他以为弗丽嘉在开玩笑。她看着那幅画激动地解释道，“海莲娜偷走了罗伊纳·拉文克劳的冠冕，创造了崇拜智慧的慕夏。她身处西伯利亚无人区里的一个小村落，而海莲娜生前最后出现过的地方就在西伯利亚。”


    “但这不能证明什么……”洛肯显然要比她冷静，他摇头道，“有许多巫师前往过西伯利亚，那里人迹罕至，是巫师们旅行的绝佳地点。”


    “你不明白，洛肯。”她继续解释道，“我遇到的梦境，以及第一段记忆里，慕夏充满着谜语，就与拉文克劳公共休息室一样。”


    “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洛肯又一次摇摇头，尽量让她保持冷静。


    “最重要的是，洛肯，海莲娜和慕夏一样都是被谋杀的。”


    显然这并不能说服洛肯，但弗丽嘉内心对于这个猜测愈来愈强烈，仿佛她已经能够瞧见《魔法之书》的模样。她指着这幅画说道，“那你如何解释这幅画，绘制它的人也叫慕夏。”


    “这些并不能构成完整的证据，弗丽嘉。”洛肯思索着，“但是它足以让我们去找莉莉。”


    “莉莉？”


    “她的活点地图会告诉我们格雷女士在哪里，或许最好的办法就是问问本人。”


    复活节在城堡寻找彩蛋是历年来霍格沃茨的传统，麦克米兰校长尤其喜爱这项活动，他甚至会在这一天放开宵禁，让学生们尽量能满载回宿舍。然而每次收获最多的都是这位校长。弗丽嘉和阿不思曾在二年级复活节跟踪过他，他将满满的糖果与玩具堆在安静的塔楼，喃喃自语，他们听不见他在说些什么。后来才知道，麦克米兰的孩子在这一天离开。


    学生们三五成群地出没在学校的各个角落，弗丽嘉和洛肯费了一些功夫才悄悄溜进天文塔。夕阳填满了格雷女士的躯体，她如薄纱般漂浮在微风里。学生们的欢呼声绵延在沉静的城堡，格雷女士仿佛永恒地漂浮在此，她在倾听，倾听着这座巨大城堡绵延的历史里又一波学生们激起的涟漪。


    “格雷女士。”在洛肯的示意下，她独自走上前。虽然她对格雷女士并不熟悉，但整整六年她了解，作为最高贵敏感的幽灵，她最好处理好自己的措辞。她忙从书包里拿出《波西米亚艺术入门》，说道：“我想您一定喜欢阿尔丰斯·慕夏的绘画，所以我带来了这本书。”


    金色的光芒将书页照亮，细腻的笔触在光源下颤动。格雷女士并未因她的闯入而懊恼，她辨认出弗丽嘉的脸，不久前的那次偶遇还未让她遗忘。“斯莱特林的小姑娘。”她飘到了弗丽嘉面前，眼睛停留在纷繁的书页上。她试图用透明的手拂过书页，但它径直穿过了它们。“慕夏，慕夏，他的祖先窥见了魔法的神秘，而他将这些睡前故事绘制了下来。”


    “他的祖先？”


    格雷女士向来高傲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她轻轻点头，声音略带慈爱地说道，“一名充满野心的治安官——安东尼·慕夏。”


    “他是一名麻瓜？”弗丽嘉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她，她猜测格雷女士生前曾欣喜地迎接巴罗。不管是她精致的带有蕾丝的发髻，抑或是繁杂带有裙撑的长裙，都在诉说着她对于这场见面的重视。然而这样隆重的准备却阴差阳错地将她带进了坟墓。


    “那时候没有《巫师保密法》，麻瓜与巫师常常知晓对方的身份。他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麻瓜，熟读麻瓜们的历史与政治古籍，通晓世界上的一切，不过很遗憾，他对魔法一窍不通。”


    “那他一定是个很出名的麻瓜，能够被拉文克劳……的鬼魂称赞。”弗丽嘉尽力让自己的话不引起她的反感。


    “他在麻瓜世界一事无成。”她又一次温柔地笑了，这让弗丽嘉感到有些意外。


    “您的意思是……”弗丽嘉试探道，“他在巫师世界有一番成就？”


    格雷女士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她快速穿过弗丽嘉，隐没在阴影中，“你又是为了什么而来？”


    “我知道您创造了一个城邦，海莲娜·拉文克劳女士！”弗丽嘉不敢向前，颤抖着高举手中的书说道，“您在西伯利亚的荒原上用非凡的智慧创造了一个巫师和黑魔法生物的乌托邦，您为黑暗之城带去了律法与语言，建立了远比魔法学校更伟大的成就！”


    “无端的猜测！”


    她又一次穿过弗丽嘉的身体隐没在她身后，突然的寒冷让弗丽嘉全身颤抖，她捂紧了自己的长袍，等身体再一次恢复温暖。她转过身盯着黑暗里的格雷女士继续说道，“我曾见过小精灵阿里的记忆，她与您一起建立慕夏。您一手兴建起长老院，慕夏城邦里的每一个人都崇拜智慧，以谜语为乐。”


    格雷女士再一次冲来，弗丽嘉紧闭双眼等待着又一次冰冷的冲击。然而这一次格雷女士停留在了她的面前，夕阳被她的身体打散，她俯瞰着弗丽嘉，那个存在于她身前最伟大的故事，就在此时被面前的小女孩揭晓。弗丽嘉微微睁开眼，“这是您留给所有人最后的谜语，我找到了答案，海莲娜·拉文克劳，慕夏女士。”


    “解释给我听。”她的语气冷静了许多，“你的推测。”


    “我从许多人的记忆里窥见了慕夏的真貌，也找到了您与慕夏相关的各种线索。但是更重要的是，我相信，您的故事不该止步于一场谋杀。伟大的事迹不应该被埋没，它应该得到歌颂。只有这样，”弗丽嘉顿了顿，“您才能向世人证明，您已经超越了您的母亲。”


    她快速远离弗丽嘉，躲在一根罗马柱后。她看着夕阳仍由自己漂浮着，她曾无数次在这里漂浮。弗丽嘉猜不透她在想什么，作为霍格沃茨建立者的女儿，或许她的母亲也曾无数次带她在这里看着夕阳。


    “当我建立慕夏时，我已经不再需要向我的母亲证明。”她的声音柔和下来，“慕夏实现了巫师世界的乌托邦。”


    “所以为什么要让这份真正的治理智慧消失呢？”她轻声哀求道，害怕自己一大声，格雷女士便会再次消失，“即便巫师已经暴露在麻瓜面前，我们依然在互相争吵。在巫师世界最大的危机面前，只有您的智慧能够引导我们继续存活。”


    格雷女士飘到了弗丽嘉的面前，端详着她手中的书，轻轻抚摸过书页，她指尖扫过的地方带来了一阵寒气。“安东尼向我普及了麻瓜世界的律法，他们人数众多，漫长的历史里实验过无数的办法，巫师世界不可能承担如此的牺牲。”


    她飘向塔楼外，弗丽嘉随她看向夕阳下连绵的山脉，“在安东尼的帮助下，我们建立了长老院，一个负责日常管理的暴力机构。又建立了黑暗城的戒律之书，以此为准则。建立类似霍格沃茨的教育机构，有教无类，让所有人拥有聆听的智慧。然后，那个著名的黑暗之城，作为我们第一个的实践之地，成为了后来的慕夏。”


    “可是它为什么没有以您的名字命名？”格雷女士陷入沉默，弗丽嘉问道，“而是以一个麻瓜的名字命名？”


    “贪婪使人障目，即便是最智慧的人。在他拥有一支巫师军队后，他企图带着他们夺回他丢失的家乡。然而……”她停顿了下来，仿佛再次回到了许多年前。


    “军队并不会服从毫无威慑的将领？”


    她赞许地冲弗丽嘉点点头，“我救下了背叛我的安东尼，将他安顿在一个麻瓜小镇，并让他永远失去了与魔法接触的机会。他是个夸夸其谈的演说家，牢不可破的誓言让他无法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而他作为这座城邦的贡献，便只剩下了他的名字。”


    弗丽嘉不由得在内心感慨这有多残忍，这份遗憾也随着他的孙辈落在画布上，诉说着这个隐藏百年的谜语。


    “这不是您最后的野心。”弗丽嘉推测道，“慕夏是您第一个成功的实验场，既然最无序的城邦都能够被驯化，您一定会建立第二个、第三个慕夏，甚至……将魔法世界都打造成为慕夏。如果不是因为那场谋杀……”


    “他打断了我的计划。”她的声音充满低沉的愤怒，血人巴罗对她的这场谋杀将一切埋没，因此这份怨恨能够持续近百年。“愚昧的人，他看不见我建立的文明，却只瞧见了他被拒绝的卑微自尊心。”她无奈地看向月亮，“可是，即便没有他，这计划也无法实现，母亲知道我即将完成最后一块拼图，她不愿见我做这样的牺牲。”


    “这个计划还可以延续！”弗丽嘉说道，“您需要一个继承这一切智慧的人。您原本可以将这个秘密彻底隐藏，但您却留下了诸多的线索，因为您需要让所有人知道这份伟绩。”


    “你确实是第一个解开这个谜语的人，即便是那个男孩也只是拿走了冠冕。”她漂浮在弗丽嘉的身后观察着她。“但是没有人能够真正完成这项事业，没有人愿意承担这样的诅咒。”她笑着飘离，“人都会被私欲吞噬，没有人能够避免。”


    “我带来了这块拼图。”弗丽嘉将魔杖举到自己的眼前，格雷女士在看清了她夕阳下的眼睛时慌忙后退，“六芒星？”


    “波梅的诅咒。”弗丽嘉向前一步，“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您已经触及到了魔法的根源，但获得它的条件是波梅的诅咒。”


    格雷女士脸上呈现出的怜惜与错愕让弗丽嘉心头一紧，她猜测到这诅咒背后更加黑暗的可能。她向前迈出一步，抬头看着格雷女士，“告诉我《魔法之书》在哪里，慕夏女士。如果它不能真正解开我的诅咒，至少也让我知道这诅咒的全貌，让我知道，我将面对的是什么。”


    她冰冷的手划过了弗丽嘉的眼睛，寒冷如一把刀划过，仿佛要将她的眼睛挖出。“和平是建立在尸骸上的丰碑，一个和平的慕夏建立在无可摧毁的永远不会被使用的力量之上，而长老院是这一份威严的展现。”


    “这份力量是《魔法之书》？”


    “这份力量是谎言。”格雷女士回到了地面，她不再俯瞰着她，“阿里是我见过最有智慧的家养小精灵，它的家族曾侍奉波梅，她带来了波梅的预言：‘眼含六芒星的巫师将带来黄金时代，巫师们被尊重，被再次奉为神明。’在她和冠冕的帮助下，我们找到了波梅关于魔法根源的记载，并整理成书。”


    “但是一切都有代价。”弗丽嘉明白过来。


    “只有受到波梅诅咒的人才能使用《魔法之书》。”她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的眼睛，“我利用冠冕带来的魔法，带领长老院用血腥镇压黑暗之城中的反抗者。再由安东尼利用教育散播如宗教般的崇拜，人们坚信我是波梅预言里的继承人，慕夏所有的一切皆因我的存在。秘密成为一切的基石，我们秘密处决所有靠近真相的人，他们的头颅掩埋在长老院的底座下。”


    “而真正的《魔法之书》已经不在长老院了？”弗丽嘉明白过来，“它只是你们治理慕夏的手段而已。”


    “慕夏因我而建立，它来自人们的崇敬与恐惧。在我死后，这所有的情感都将转化为觊觎。”她再次昂起头，“因此我与阿里约定，当我死后，《魔法之书》将随我一起回到这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弗丽嘉的脑子仿佛被闪电击中，“血人巴罗带回了您的尸体，您的幽灵会一直漂浮在霍格沃茨之上是因为这里依然保留着您的执念。只要我找到您的尸体，就能找到它。”


    “我的母亲，她最爱与我猜谜。”她微笑着看向即将西沉的太阳，“太阳便是我们的沙漏，因此每当我遇到猜不出的谜题时，她便会带着我来到塔楼，看着太阳变成一条线。每当我找到谜底，她便满脸欣喜。作为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她有许多面，而那一脸的欣喜是我最喜欢的一面。”


    夕阳在临近边沿时最后闪烁出温煦的光亮，它们穿透格雷女士的身体，四散开来，妄图阻止寒夜的到来。“我很高兴猜出谜底的是个聪明的人。”她金色的手指又一次抚摸过弗丽嘉的眼睛，“跟随智慧的声音。”


    当弗丽嘉再次向前时，她只抓住了一片温暖。金色散开，幽灵所处的地方空空如也，海莲娜·拉文克劳的执念在最后一个谜底揭开之时消散，空留下昏暗的寒夜以及天空中冰冷的残月。弗丽嘉又一次伸出手摸了摸仍有余温的空气，那里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