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为重，知止于至善，而后笃行不怠。


    空无一人的校门口处，黑沉木牌匾上描着金，端正的勾刻着后四个字。这正是笃行军校的校训。


    不同于明重和知止，这两所普通重点高中的温馨与开放，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股森严与秩序。学校高耸的围墙上，一条条幽兰色的能量纹路，在夜色中顺着铁丝网，如毒蛇般缓缓流转，宣告着这绝非寻常之地。


    而在大门的两侧，悬浮着两枚动态摄像头，红点有规律的闪烁着，像一只永远不会闭上的眼睛，审查着每一个角落。


    已是晚上九点多，联邦裁决局那几辆印着剑与盾徽章的黑色越野车，正停在笃行军校的大门口，似是准备收工离去。


    就在此时，一辆漆黑的重型机车，却逆着那几辆公务车队即将驶离的方向而来。


    为了尽可能不要引人注意，沈静流在校门外几百米的阴影里熄了火。嗡鸣的引擎骤然降速，坐在前方的女骑手一个甩尾，翻飞的白裙如一捧降落伞落下，安静的盖在了乔夏的身上。


    她从后座上跳了下来，刚才那风驰电掣的速度，让风吹的她脑袋还有些发懵，灵魂都要跟不上□□似的。


    乔夏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脚踝，将目光投向远处那扇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威严的钢铁大门。


    “你打算怎么办？”沈静流跨坐在机车上，修长的腿撑着地。


    她还没来得及熄灭车前那枚照射着远光的独眼，那光芒切开街道两侧的阴影，也照亮了她手中那枚银制的钥匙，“我有身份证明，可以带你进去。”


    钥匙顶端，那三个FSA的字母在车灯下闪着光，仿佛拥有着凌驾于一切规则之上的权力。


    这是联邦安全所的通行证，是能让联邦所有机构的大门为之敞开的特权。


    乔夏却摇摇头，笑容中有一些狡黠：


    “现在还不是用这个的时候。”她说，“也不知笃行军校，到底是公正的第三方，还是同样知情不报？”


    有了某人为人处事的准则在前，这个更加成熟的庞大机构，会舍得大义灭亲吗？


    她抬起头，视线越过高高的围墙，落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在铁丝网的左侧，一个红色指示灯正在黑暗中安静的呆着，那是加装了灵力和魔气检测装置的报警器。


    然而，下一秒，一道微弱却极度阴冷的灵力，从乔夏的掌心悄然逸散而出。它无声地蔓延开来，将她和旁边的沈静流包裹在其中，如同带上一层薄纱。


    沈静流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她惊讶的看着自己那双正在变得半透明的手，若不是乔夏的灵力正紧紧的挽着她，她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变成了这夜色中的一缕幽灵。没有呼吸，没有声息，任何一点存在感都被抹去。


    “好高明的敛息之术。”沈静流忍不住说。在这层薄纱的包裹之下，她的声音空灵而模糊。


    “一点小手段啦。”乔夏的声音也同样飘忽。她还是第一次尝试将阴烛借影覆盖在第二个人身上，感觉就像拖着一个没有重量的空麻袋，轻巧却耗神，“我想先去看一眼那头狮子。走常规流程，我害怕会打草惊蛇。”


    “你觉得它也是魔化后的产物？”沈静流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好说，但是目前我知道的三头被魔化后的灵兽，实力都是井喷式暴涨，在战斗中的表现和等级完全不符。”


    乔夏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的亮光，在她那半透明的脸上一闪而过，“这周启山我刚才查了，大大小小拿了不少冠军，还是笃行裁决队的顶梁柱。但是他这么强，怎么连天穹军校都考不上？”


    她在社交平台，将过滤器设定为九月，很快就在笃行军校的TAG里找到了新生手册的电子版。随着指尖轻点，一张小小的地图，在屏幕上展开。


    “召唤系的灵兽舍在这。”她把手机扬起来给沈静流看。两人对视一眼，旋即锁定了目标。


    ......


    也许是因为笃行军校的学生实在太少，学校下发的预算很是充足，这里的灵兽舍条件堪称奢华。


    灵兽们单独居住，却不是在笼子里，而是有自己的小单间。每一扇厚重的合金门，都配备着独立的指纹锁。连走廊的地板，用的都是能吸收噪音的特种材料，每一片区域的墙上，甚至配备了保洁打卡的表格，一尘不染。


    “这比我住的地方还好，”沈静流几乎是贴着乔夏的耳朵说话，温热的气息拂过少女光洁的耳廓，“我们知止的宿舍，都还是双人间呢！”


    听着沈静流的语气中，充满着女高中生对自己学校的吐槽，乔夏的唇角勾起一抹笑。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身手不凡，怎么都在普通高中上学？”她同样用气音回应道，“来体验生活吗？”


    “那当然是因为我根本不想当什么该死的修炼者。”沈静流说。


    她的语气依旧坦然，仿佛不知道自己拥有着天赋异禀的超能力，却这样一脸嫌弃，在别人眼里是多么的凡尔赛。可她的眉毛却不自觉的轻蹙了一下。


    乔夏并没有看见。她全身心都投入在对周围环境的探查之中，灵识以二人为中心，小心翼翼的往前铺展开来。她听着沈静流无心抱怨般的娇嗔，只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嗯，我也一样。”


    沈静流握着她皓腕的右手，更加用力了一些。


    周围的合金门里，沉睡着各种各样的灵兽。它们的呼吸声隔着厚重的门板传来，有的沉重如雷，有的轻微如丝。两人只能通过门牌上雕刻的主人名字，来辨认是什么灵兽。


    她还记得，路辰说那只金毛犬是D类灵兽。照这么说，狮子这类猫科动物，难道应该是C类开头？


    “找到了，在这儿。”沈静流在一扇门前停下了脚步。


    在白色的门牌上，用标准的联邦字体刻着三个字——周启山。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二阶，金鬃狮。


    “你感知怎么样？”乔夏问。


    “不怎么样。”沈静流耸了耸肩，一副“你别指望我”的表情，“你呢？”


    “一般般吧。”乔夏有些无奈，这会儿她开始羡慕起马斯远这种勘察系魂术师超强的感知力。上次去隔离带，那小子甚至和方旗升吹嘘说，自己要是想偷看女生宿舍，都不需要望远镜。挨了梅菅菅狠狠的一顿毒打。


    而她的灵识，固然可以穿过门板去探查，但就像黑夜里打手电，你看得见别人，别人也能看的见你。


    万一里面那头狮子的灵识强度比她还高，那简直是送上门来的外卖。


    沈静流像是看懂了她的犹豫，忽然说：“我可以帮你强化。”


    乔夏一愣，“怎么说？”


    “把你的右手给我。”


    乔夏乖乖的伸出右手，手心朝上，却有几分上课看小说被逮着，面对教导主任般的忐忑，那表情活像要挨手板。


    沈静流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你怎么跟我弟弟犯错时候的表情一模一样？”


    乔夏正想回一句“你居然还有弟弟”，两只手却已经十指紧扣。


    一股极其奇特的灵力，顺着沈静流的指尖，涌入了她的掌心。


    那股灵力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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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它就像一杯纯粹的白水，没有任何属性，也不带任何情绪。如果说乔夏的灵力底色是阴冷，梅菅菅是狂暴，路辰是毁灭与霸道，那么沈静流的灵力，就是——什么都没有。


    可就是这股灵力，在进入她身体的瞬间，就仿佛活过来一般，精准地涌向了她的识海。


    下一秒，乔夏的视野，瞬间清晰！


    原本在阴烛借影加持下的灵识视野，就像隔着一层毛玻璃。虽然也能感知，但隔着那道门，反馈而来的信息模糊而朦胧。


    可是在沈静流的强化下，那层毛玻璃，瞬间被替换成了奥林巴斯的长焦镜头，视野精准的对上了焦！


    她看见了！


    门后的那头雄狮，金色鬃毛正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着。它正在沉睡，鼻翼喷吐出灼热的鼻息，掀起空中的尘埃。


    “我的灵力，就是……可以为任何人带来属性提升。”


    见乔夏震惊得睁大了眼睛，沈静流在她耳边轻声解释，“无论是灵识强度，还是灵力，或者穿透力、速度……我的灵力，没有任何攻击或者防御倾向，但可以为任何人施加强化！”


    乔夏惊讶到几乎说不出话。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灵识强度，竟然直接跨越了一个大段位，来到了她不知道要修炼到猴年马月。才能触及的三阶中级！


    她压下心中的骇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这股被强化后的灵识，小心翼翼，一寸一寸地探入那扇门后。


    然而，在灵力的感知之下，反馈而来的却十分奇怪。


    它太正常了！


    那头金鬃雄狮的灵力构成，无比正常，简直就像灵兽图鉴里的标准范例。不像费恩泽那头小狮鹫兽那般，魔气由灵力包裹；也不像那头金毛犬，一身混邪之气。


    难道是我多心了？


    乔夏心里犯起了嘀咕。战斗时的表现先不论，但灵识反馈给她的信息无比明确——这就是一头普普通通的二阶灵兽，寻常货色，丢在灵兽舍里可能都卖不出高价的那种，孙济水看到估计都要撇撇嘴。


    周启山怎么能凭这种货色，在高手如林的选拔赛里夺得了第一？难道真是天穹军校的召唤系太菜，都是一群纸老虎？


    她有些失望地收回了灵识。


    “怎么样？”沈静流问。


    “就……很正常，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乔夏的语气里充满了纳闷，“这狮子……送我，我都嫌养着浪费粮食。”


    沈静流正要说，要不她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就在这时——


    “咔。”


    走廊尽头的大门处，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解锁声，随即，从门外传来的光线，猛然落入这片灵兽宿舍的黑暗！


    乔夏和沈静流的魂都差点被这道光吓飞！


    阴烛借影在黑暗中堪称敛息神技，但在光亮之下，那半透明的身影就会马上显露出轮廓，效果大打折扣！


    好在，这个突然闯入的人，显然跟她们一样做贼心虚。他闪身进来的瞬间，便迅速的反手关上了门，整个动作行云流水，透着一股信手拈来的熟练，显然不是第一回干这件事。


    乔夏则在那人进来的下一秒，就抱着沈静流的腰，闪身躲进了旁边D类灵兽区域的拐角处。她连呼吸都屏住，静静的观察着这个突然闯入的“同行”。


    在阴烛借影的掩盖下，沈静流同样凝神望向那人。而当她看清来着的面容时，瞳孔骤然一缩！


    她看向身旁的乔夏，后者对她轻轻点了下头，眼神冰冷如刀。


    这个人，赫然就是她们此行怀疑的目标——周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