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晚上九十点的光景，前方的北街却依然人声鼎沸。


    街边的烧烤摊和奶茶店里，温暖而又明亮的灯光，将食物的香气和人们的喧闹，一同泼洒在这街道上。穿着时尚的年轻男女们，三三两两地并肩而行，笑闹着走过。


    而与这片热闹的世界，仅仅隔着一层镀了膜的车窗玻璃，黑色的轿车内，却被凝固的沉默填充。


    “我无所谓他身份如何。”乔夏终于开口，“我只是觉得他怪可怜的。”


    她看向窗外，费恩泽所在的那座破败公寓，和前方灯火通明的街景，像是两段根本不成套的拼图被硬接在一起，中间隔着一道巨大的裂缝。


    听到她这样说，路辰笑了笑。


    “你人还挺好的。”


    他说这话时，目光并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看着前方，似乎在评论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他的一双眼像两点寒星，映着街景流动的光，却没有任何温度。


    乔夏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同样把脸转向了窗外的黑暗。


    好人？才不是呢。


    她只是在做一笔交易，不过这交易的内容，她并不打算和路辰说。


    费恩泽固然不值得信任，但她身边坐着的、沉默如海的男人，也没好到哪去。她们两个只是为了各自的目的，暂时的合作而已，达成目的之后，联盟自然就会解散。


    他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想到这，乔夏又切回合作者的角色，将话题引向正事，谈起刚才在灵兽舍里对那个老板孙济水的试探。


    商人的眼睛像一架的天平，看到的任何事物，都会被立刻放到秤盘上，衡量出能赚得的利润和可预估的风险。灵兽魔化，对于他这个行业来讲，几乎是灭顶之灾。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他主动这么干的概率极低。


    路辰听完她的分析，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那声音一如平常，却让车内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分。


    乔夏本想问问他去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线索，但能感觉到，现在的他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


    她没有追问，只是耐心等待着他的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路辰转动了方向盘。车头调转，平稳地汇入车流。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他的声音平铺直叙。在沉默了几秒后，又补充了一句，像是例行公事的提醒，“明天图书馆那边，我没时间去。想不想学习，全靠你自觉。”


    乔夏乖乖地点了点头。


    估计在他眼里，自己是把他当司机使唤了。


    路辰此刻的不愉几乎化为实质，像低气压一样弥漫在车里。她很识趣地没有再开口。


    ...


    回到了家中，热水从花洒中倾泻而下，冲刷掉一身来自犬舍的小狗味道。


    乔夏换上舒适的睡裙，坐回到那张旧木桌前。


    心念微微一动，空间戒指中那枚冰属性魔核和二阶头骨便凭空出现。她没有着急动手，而是将意识重新沉入那本古书之中，细细重温关于第四道秘术的每一个细节。


    确保自己的理解没有任何问题，乔夏才睁开了双眼。她拿起一柄惯用的刻刀，悬在那枚头骨的上方，隔空比划了几道，找寻着适合下手的位置。


    她屏住呼吸，找准位置后，刀锋便干脆利落地落了下去。


    没有丝毫迟滞，冰冷的金属触上那块坚硬的骨骼，发出一声清脆又沉闷的轻响。她的手腕很稳，刀尖沿着预想中的轨迹缓缓移动，极细的骨屑，如雪沫般落在桌上。


    第一道工序的制作并不难，如以前一样，按照秘术中要求的结构，缓缓篆刻出纹路。最后一刀收尾，乔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眼神却陡然变得凝重。


    手中沾着不少骨屑的刻刀被擦干净刀片，放在一边。乔夏将那枚冰蓝色魔核置于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研钵中，用特制的玉杵轻轻一压。配合着灵力的挤压，那颗坚硬的魔核便应声碎裂，再稍加研磨，很快就化作了细腻的粉末。


    她取来一瓶全新且未开封的灵墨，倒出少许，然后用笔尖挑起一撮冰蓝色的粉末，小心翼翼地混入其中。


    奇异的景象发生了。原本漆黑的墨汁在接触到粉末的瞬间，立刻被染上了一层碧蓝的色泽，丝丝缕缕地向外冒着白色的寒气，空气似乎都下降了几度。


    她不断地重复着添加、搅匀的动作，一遍遍极有耐心。待灵墨与粉末终于充分融合后，颜色稳定了成一种深邃的蓝色，乔夏这才换上了一支笔锋更细的符笔。


    她蘸取了这新制成的悬浊液，屏息凝神，将笔尖对准了头骨上刚刚被刻出的凹槽。


    狼毫只是刚触碰上头骨，其上的液体便顺着轨迹缓缓流淌，随着乔夏轻柔却精准的移动，精准地填满了每一寸凹槽的空隙。


    这是一个漫长而极度消耗心神的过程。当最后一笔完成时，时间已经不知不觉，过了零点。


    她终于放下符笔，桌上的那块头骨已经彻底变了样。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幽蓝色，仿佛是由冰川之上的千年寒冰雕刻而成。一圈圈淡蓝色的光晕环绕着它，如同冥府的鬼火，缓慢地呼吸。


    乔夏伸出手掌，悬停在头骨上方，一股幽凉的寒气立刻扑面而来。然而，当她尝试着用一丝灵力去触碰和引导那股神秘的能量时，异变陡生！


    在那股极致的寒气之中，一团炽热到扭曲的火焰，轰然爆发！


    “嘶——！”


    乔夏闪电般缩回手，剧痛像是一根烧红的钢针，沿着她的指尖，瞬间在她的掌心贯穿！


    若非这力量，是由她自己的灵力包裹着引出，乔夏毫不怀疑，刚才那恐怖的寒焰，会直接将她的手点着！


    看来直接催动，并不是什么正确的使用方式！


    看着桌上那件凶器，乔夏有些哭笑不得，却也不敢再轻易尝试。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反正已经制作完成，至于该如何使用，她还是打算明天去图书馆，向那几个队友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什么类似的灵符或者魂术的信息。


    尤其是梅菅菅，她家世渊远，见多识广，说不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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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么独特的见解。


    橙光一闪，那方流转着五彩光华的卷轴，取代了头骨，出现在她面前。


    比起空间戒指，这才是今晚最大的收获。


    “四象守护……”她的指尖轻轻抚过卷轴的表面，那种触感无比奇特，时而温润如玉，时而灼热如火，仿佛它不是一件死物，而是一个正在呼吸的的活物。


    她闭上双眼，意识再一次出现在那座建在星海之中、却又极其窄小的玉石桥上。


    这一次，不再是车里那仓促的一瞥，她要看清这个卷轴内的真实面貌。


    她试着挪动脚步，从这座像是用玉砖堆砌的桥上走下去。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个方向：向前，挑战那股暴戾、灼热的气息；向后，去探索如同深渊般幽邃的静谧。


    没有丝毫犹豫，乔夏就选择了向后。


    刚刚被火焰灼伤的痛感还残留在指尖。她想先尝试看起来更加稳定的一方，冷静总比狂暴，来的有安全感多了。


    意识体艰难地迈出一步。头顶那四双横亘整个天空的巨瞳，则静静地注视着她，既像是在审视她的存在，又像是完全的漠视，仿佛她只是这虚空中一粒无关紧要的尘埃。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乔夏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才终于走完了那座看似不长的玉桥。若不是这空间中只有意识，没有实体，她估计早已是满头大汗。


    在这个方向上，桥下的世界，竟是一片静止的汪洋。她站在海面上，脚下暗的仿佛是深不见底的大海，头顶则是璀璨而寂静的永夜。


    而就在她的意识体刚刚接触到那片海面的瞬间，仿佛有某种古老的规则被触发，头顶那片亘古不变的星空，毫无征兆地……裂开！


    一道深蓝色的极光，撕裂了这漆黑的幕布，带着万丈瀑布逆流而上的威势，轰然绽放！


    “嗡——”


    一声不知跨越了多少个世纪的鲸鸣，带着无尽的孤独，从那道深蓝色极光的尽头传来！那超越人类范围的声波，以同灵魂共振的频率，清晰却尖锐的扎入了乔夏的耳朵！


    “那是什么……！”


    乔夏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每一个字都从牙缝里挤出来。她震惊地抬头，视野里的一切，都被那道流淌着、却又燃烧着的极光所吞噬。


    而在下一秒，她的目光，却与一双巨大的碧蓝色的瞳孔，轰然对撞！


    穹顶之中，北方的那尊巨影，不知何时，显现出了一个模糊却带着威严的真身。


    那是一个宏伟到能够承接天地的巨人，虽然形阔模糊，那对巨眼，却如两轮从深海中升起的太阳，明亮且冰冷！


    “人类……”


    一个沉重的声音，从空间的四面八方传来，响彻在这个世界里，几乎要把整个空间压塌。


    她不做胆怯，目光平静地与那双如日般闪耀的瞳孔交汇。


    只听那声音，继续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陨石，砸进这片汪洋大海：


    “你的身上，为什么…会有一丝，天神的气息？”